從街市原路返回,到龍門橋又需走那差不多半炷香時間的腳程,可現(xiàn)在的蒙流可不如來時那么輕松,這又是苞米,又是加量豆腐的,著實是有些考驗自己的身體。雖然他看似是和大猴小猴般瘦弱無異,但是畢竟倆兄弟隔著時間還能混餐肉食,他從小到大,可未有什么葷腥下肚過,一身的軟弱無力。
就是那么提一段時間便要歇息歇息,還好這秋老虎已經(jīng)過去,否則不得累的滿頭是汗。
走著走著,傳來了一些若有若無,聽清又十分激蕩澎湃的瀑布聲,或許現(xiàn)在蒙流最開心的也是這個了吧,終于要到這龍門浦了。
這浦名由來卻有一串說法,傳說在撫朝年間,那李家三皇子李璟負(fù)笈游學(xué),曾經(jīng)路過這檔浦子,那時的浦子不叫龍門浦,這浦子之上也并沒有橋,湍急的水流不能乘船,若是要過河你還得靠鉤索懸掛滑行。
在這西都已然負(fù)笈三月的皇子路經(jīng)此處,說貧瘠西都還未曾出過一名君臨天下的王者,從方術(shù)來看,這西都水汽不足,自古少雨,的確難聚成龍之氣,如今看到這西都僻囊之地竟還有如此山間瀑布垂掛于此,甚至還一路向南奔去,也著實令他前所未想。
幾年后,那三皇子殺死四個皇兄皇弟,成功奪嫡登基,兩個最年幼雖保全性命,卻也一生顛沛。
浦子?xùn)|岸出了一位在鄉(xiāng)里頗具學(xué)才的書生,與那西岸采桑女相愛,一段良緣就這么順著一來一回的長長鉤索連起。那采桑女從未敢坐那窄窄的鉤索,懼怕哪一次不留神,這些猛水河海便把自己給吞了,所以這書生便日夜在這浦上來去。
小兩口分兩岸,那是在水一方,若是同處一岸,就便是你儂我儂。不過若這女子有婚卻不過家門,屬實有些說不過去,原先那心大的書生說,既然娘子不愿過河,我搬過去便是。這話隨聽著似乎合理,但老人嘛總還是講究個安土重遷,再說這,男子主動搬去女子那里,不就是個倒插門,情理名分,哪一點都說不通啊,書生家里人便是有心儀那兒媳婦,也決不同意兒子這般作態(tài)。
兩家親戚,媒家聚在一起,說了好些時日,小女兒一天不肯點頭,那兩家人談話便是一天沒法終了。
這家中長輩鬧得如此不愉,小兩口也不好受。那采桑女是日夜都去看那洶涌翻騰的猛水,書生也每每都會陪伴在她身邊。
直到兩家人說要把這兩家娃娃的一紙婚約給撕了算了的時候,那采桑女,才鼓起勇氣上了鉤索。
起先縱使有千萬個不敢,也都哆嗦在嘴里,咬咬牙竟就如此輕易過去了。采桑女也是未曾想到,身下河流雖是駭人,但若是鉤索安穩(wěn),倒也不怕,一口氣便是掛了兩個來回,原本打算若第一次過岸,就不再回去的采桑女,卻還和書生說,她要回去,等他挑一黃道吉日,自己便帶著嫁妝,順著這鉤索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過門,一切算是就此安定,原本還在為婚事發(fā)愁的書生更是欣喜地抱住那采桑女。
兩家人不再爭辯,雙方心平氣和地一起選那黃道吉日,兩位良人也各自籌辦些婚禮物具。
正月廿七,良人佳節(jié),那浦水聲勢再大,也大不過那戲班子的嗩吶。那新郎戴冠在東,那新娘紅衣在西。
雖無轎子,雖無人,卻有掛籃鉤索一線牽。
先是過去些瑣碎嫁妝,一搖一晃,倒也過得安穩(wěn),這邊送來,那邊接。
過完嫁妝,才是新娘上“轎”,新娘的娘親一直握著她自己女兒的手,開心啊,也不舍啊。
“新娘上轎嘍!”
父母小心扶著那新娘上掛籃,那籃子一晃過去,倒還真如那潑出去的水。
此時新郎看著那徐徐而來的娘子,已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探出身子去迎,這一天終于來了。
在漫天嗩吶聲中,突然來了風(fēng)勢,那一線相連便是劇烈晃了起來,連帶那掛籃也是卡在中間不?;蝿?,新娘搖搖欲墜,新郎趕緊上前想去拉直那繩索,就在所有人都奮力拉線之時,嘣,一聲,線從中斷去。
新郎是眼睜睜看著那紅衣伸手求援,嗩吶驟停,河水激流聲音再度想起,而此刻新郎能聽見的卻只剩下她最后絕望地呼救。
家里人,鄉(xiāng)里人,企圖在河的下游找到新娘的遺骨,可惜,三天以來未曾有所收獲。
那采桑女的家人哭得死去活來,那書生便是堅強(qiáng)也得靠酒精度日,意氣全無。
不知是何原因,那書生瘋了似的便要筑橋,募集也好,變賣也罷。弄得一身孜然,不過也終是讓他造成了這橋,本想用來惦念亡妻,但終究不是自己一人的橋,于是便承接那三皇子的故事,安了個龍門浦的牌子,后也兀自殉情而去,世人接著又是修修造造,才有了今天的模樣。
本以為良人良緣終成好,誰又曾想一朝線斷兩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