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紙冥冥,嗩吶聲聲。
送葬的隊伍很長,行深山巨谷之中。
為首的男人面上古井無波,漆黑的眸子卻盈滿了悲戚。
在在飛花盡是儂,不留一點舊時容。何當大計出關右,滿盞干戈紅袖中。
前方,一人一馬攔住了去路。
馬兒凄厲的嘶鳴,驚走了林中落腳的鳥雀。
世間漫漫,眾生皆是過客。
宋時瑾揮手,示意隊伍停下。
片刻,萬籟歸于寂靜。
“你要帶他去哪兒?”馬上之人開口詢問,聲音染了一絲沙啞。
“尋一山清水秀地,寂寥無人處。”
“跟我走吧。”
“好?!?p> 隊伍起行,哀聲又起,黃紙翻飛。
兩馬并駕齊驅,兩人心不在焉的聊天。
“前輩,小卿怎么樣?”
“能吃能睡?!?p> “……”
“他怎么這樣了?”
“萬箭穿心?!?p> “沒交代清楚?”
“是……”
“你……”
“抱歉?!?p> “罷了,人固有一死?!?p>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他應該得償所愿了吧……戰(zhàn)死沙場,百里昭之幸。
望安崖。
石門千仞斷,迸水落遙空。
道束懸崖半,橋欹絕澗中。
望安崖依舊孤傲,依舊蕭瑟,依舊危峰兀立。
百里昭依舊是守護長平的戰(zhàn)神,依舊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依舊會載入史冊,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受人敬仰。
百里昭葬在徐茵墓旁。
宋時瑾揮退所有人,在墓前駐足。良久,他也離開了,新生的政權需要穩(wěn)固,國家百廢待新。
在長平淪陷后,宋時瑾帶領軍隊進攻腹地,早已腐敗的政權被推翻是眾人心之所向,以極小的代價換來了勝利。
崖上只剩一老頭和一馬。
百里繞著兩座墓來回轉,是不是發(fā)出嘶鳴,眼底有淚。
馬尚有情,更何況是人?
“百里,你去旁邊玩,別讓人靠近?!?p> “哎––我怎么又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啊?!?p> “拎了一壺你最喜歡的桃釀,是云霧山的,我都舍不得喝,可別說我敷衍你??!”
桃釀由徐茵于云霧山釀制,取三月桃花入酒,得桃釀。
“你怎么,那么固執(zhí)?那劉家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嗎?”
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緣故,老頭仿佛聽到了他的回答。
“值得?!?p> “保家衛(wèi)國,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那馮志呢?什么狗屁監(jiān)軍!你憑什么好吃好喝的伺候他!”
他嚎啕大哭,素來仙風道骨,看淡世俗的他,又一次不顧平日的形象。
有悲傷,有質問。
更多的,是理解。理解他為何不降,理解他當年為何棄了閑云野鶴的生活,披甲奔赴戰(zhàn)場。
更多的,是惋惜。這么一個驚才絕艷之人,豪放不羈之人,肆意妄為之人,掛了帥還要受制于皇命,受制于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狗屁監(jiān)軍。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早該在他踏入軍營的那一刻將他斬于馬下,哪輪得到他作威作福!”
“你……你要我怎么向小九兒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