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睜開眼,這......不是她的初中嗎?
“這個人怎么這么丑???”
“你看看她那個樣子?!?p> “她身上好臭?!?p> “咦,離我遠點!”
蘇楠轉(zhuǎn)頭看,那個戴著帽子低頭走的不是自己嗎。
她以前走在路上總是能聽見這些指指點點的聲音。
可這時候那個人總會很溫柔的出現(xiàn)責罵她們。
果然,他從教學樓沖出來罵那些人,轉(zhuǎn)頭安慰蘇楠。
對于也只是剛剛進入青春期的蘇楠而言,他算是第一束光。
就這么久而久之好像順理成章的他向她表白了。
然后也就這個樣子在一起了。
于是她身邊的聲音更大了。
“她家是不是很有錢?。俊?p> “聽說學校新蓋的圖書館就是她家里捐的。”
“你看看她臉上都是什么東西?”
“這么惡心他怎么會跟她在一起?”
“可能是瞎了吧?!?p> “不是都說帥哥配丑女嗎?”
“..........”
他也總是會她護在懷里。
她天真的以為這就是喜歡。
蘇楠麻木的看著這一切。
“你陪我回家拿點東西好不好?晚上我去打籃球帶你去看看?!?p> 他騎著電瓶車出現(xiàn)在蘇楠樓下。
那天蘇楠還特意穿上了最喜歡但不敢穿的白裙子。
然后他帶她回去了,他還讓蘇楠坐在沙發(fā)上等他回房間拿東西。
蘇楠看著他在房間里喊沙發(fā)上的蘇楠“可不可以過來幫我一下。”
蘇楠走到他房間里,沒有看見他,轉(zhuǎn)身看見在門后的他在對自己笑。
他把門反鎖了,關上了燈,靠近蘇楠,捂住了她的嘴。
那天她把自己鎖在洗手間洗了四個小時。
出來以后在黑暗的房間里哭了一個晚上。
后面他又順理成章的提了分手,走的時候給了她一張紙條。
“不準告訴別人”
他畢業(yè)了。
走了。
留下了那些流言蜚語。
“他也說她很惡心?!?p> “你看看吧我就說她是那種人?!?p> “跟她在一個班我都想吐。”
“她居然還好意思活在世界上。”
“她就是那個人的前女友啊就這樣啊?!?p> “..........”
蘇楠看著蹲在角落里的自己。
滿是傷痕的自己。
從哪以后,她再也不敢穿白色的裙子。
再也不敢相信別人。
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甚至是那個人。
可無論在哪好像都擺脫不了那段記憶。
在有人說幫我拿東西這幾個字的時候。
在別人關門的時候。
在只要是黑暗的時候。
在躺在床上的時候。
在只要聽到他那個名字中任意一個字的時候。
在夢里的時候。
在看見異性笑的時候。
在看見情侶的時候。
當站在家樓下的時候。
明明他已經(jīng)在自己生命里消失很久了。
可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她不敢講一句話。
她只能折磨自己。
蘇楠看著面前一身酸奶正在哭泣的自己。
又想了想夢里那個連死亡都很幸福的自己。
原來那么長的一段美好的記憶,只是一場自己的夢罷了。
她不知道為什么。
自己的人生中,家庭,同學,病痛,老師,學校,朋友,生活,沒有一個能放過她。
到底是做錯了什么。
明明生活已經(jīng)要慢慢變好了。
她卻活不下去了。
“蘇楠,你醒過來好不好?!?p> 蘇楠轉(zhuǎn)頭,什么也沒有看見。
那個蹲在角落的自己也不見了。
這是在?
最開始的那個家。
那個已經(jīng)不復存在的家。
蘇楠看著這個一室一廳的小家。
再想想現(xiàn)在住在有兩層的那個家。
“蘇楠,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p> 蘇楠聽著這個聲音,好耳熟好耳熟。
是誰呢?
“我當初就不應該嫁給你!”
“你以為我愿意娶你?。∫皇悄銘言辛?!”
“.........”
蘇楠轉(zhuǎn)頭看著正在吵架的兩個人。
是自己的爸媽。
旁邊的自己正在很淡定的寫作業(yè)。
吵著吵著兩個人就開始動手了。
推著推著就拿起邊上的東西開始砸。
蘇楠一聲不吭的坐在那里寫作業(yè),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啪!”
一個玻璃杯砸在蘇楠身上,一會雪白的襯衫上就被染紅了。
她摸了摸背,起身繞過在爭吵的人來到廁所,脫下衣服開始洗“要洗干凈,這個校服明天要穿的?!?p> 蘇楠站在她的身后看著血流不止的背,沉默的轉(zhuǎn)頭看著還在吵架的父母。
她們以前是很恩愛的。
再轉(zhuǎn)頭,自己不見了,爭吵的爸媽也不見了。
“給我畫一幅畫怎么了?”
蘇楠看著說話的那個人。
看了看四周,這里是蘇楠畫了七年的畫室。
這個時候的蘇楠剛剛比賽得獎回來。
“得獎就了不起了?”說話的那個人抓起一堆剛剛削好的筆砸向蘇楠的臉上。
“呸,裝什么。”她白了一眼蘇楠。
蘇楠看著面前這個忍氣吞聲的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她低下頭把一只一只筆撿起來。
摸了摸臉上被筆劃開的痕跡,起身去廁所洗臉。
蘇楠看著出去的自己,轉(zhuǎn)頭看著畫架上剛剛完成的人頭像,如果沒記錯的話。
沒錯,剛剛那個女孩子又回來了,手上拿著沾滿紅顏料的畫筆,應該是去隔壁水粉班拿的。
拿起筆對畫架上的畫寫下大大的婊子兩個字就走了。
這時候洗完臉的她回來平靜的看著被涂鴉的畫,把它撕掉,重新拿起一張紙開始畫。
畫面一轉(zhuǎn),這里是老師辦公室。
“你說再也不畫畫了?”老師一臉驚訝的看著面前的蘇楠。
她點點頭說了一聲抱歉就走了,再那以后,再也沒有碰過畫筆。
她不喜歡畫畫。
從來都沒有喜歡過。
她好像從小到大都是個異類。
四周恢復了一片漆黑。
“你醒過來好不好?!?p> 那個聲音哽咽的說。
這個聲音是?
祝浩?
蘇楠抬頭看,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那里?是光?
蘇楠朝光亮的地方走去。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是?
蘇楠突然感覺好像踩空了一樣。
躺在病床上的蘇楠猛的睜開眼睛。
好痛,哪都痛。
蘇楠抬起手,中指上套著一個東西。另外一只手正在輸液,摸了摸嘴上罩著氧氣罩。邊上是熟悉的儀器。
沒有鼻飼,沒有插尿管。
蘇楠松了口氣。
但這個房間是.......
蘇楠用余光從窗戶看去,外面有個陽臺。
啊。
想起來了。
吃痛的摸摸腦袋上包扎的傷口。脖子上也套著東西。
腳也好痛。
腰也好痛。
哪都好痛,痛到發(fā)不出聲音。
“好的好的,你去買飯,沒關系的,我在這里看著她?!遍T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蘇楠看著她走過來。
這是?
殷蕓。
殷蕓看著手機坐在蘇楠邊上。
蘇楠就這么看著她。
她也好像感覺到了什么,抬頭看。
兩個人就這么尷尬的對視著。
她好像終于反應過來。
“我去我去!醒了!”殷蕓從床上跳起來跑出去喊。
這是?瘋了?
然后一堆醫(yī)生進來,后面,還跟著?
如果沒看錯的話,是警察。
我干嘛了嗎?
自殺什么時候犯法了?
“有哪里不舒服嗎?”醫(yī)生看著蘇楠。
“沒?!碧K楠沙啞的說。
醫(yī)生點點頭。又轉(zhuǎn)身跟警察說了什么然后就都出去了。
蘇楠看著房間里只剩下殷蕓,想看看別的地方,發(fā)現(xiàn)脖子一點都動不了。
只好顫顫巍巍的伸出手。
殷蕓看見連忙過來拉住蘇楠“怎么了?”
“多,多久了?”蘇楠看著殷蕓。
“你是想問昏迷了多久是不是啊?一天,昨天這個時候你出事的。”殷蕓看著蘇楠“啊,對了對了,祝浩是出去買飯了,我看他最近很消沉,就想著讓他散散心?!?p> “嗯?!碧K楠想點點頭發(fā)現(xiàn)脖子沒法動。
“你還是好好躺著吧,腿骨折了,脖子也差不多,腰也受到了很大的沖擊,還有腦震蕩,反正哪都不太好?!币笫|嘆了口氣。
“bong!”
門被猛的打開。
蘇楠想看看怎么回事,看不見。
然后她就看見氣喘吁吁的祝浩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線里。
“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情叫我?!币笫|悄悄的關上門。
“你.......”
蘇楠還什么都沒說呢,祝浩就貴在床邊哭起來。
“哎呀,哭什么啊?!碧K楠又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放在祝浩的腦袋上。
“我以為你又要丟下我了?!弊:铺ь^抓住蘇楠的手。
“不要哭啦。我說一句話很累的哎?!碧K楠想伸另外一只手把氧氣罩摘了。
“不行!”祝浩抓住蘇楠另外一只手放下“不要亂動!”
“好?!碧K楠無奈的回應。
祝浩伸手給蘇楠整理頭發(fā)。
“嗯,那個,不是我要打擾你們啊,剛剛護士給了我這個說讓蘇楠喝下去?!币笫|拿著一杯東西給祝浩“我出去了?!?p> 祝浩看著手里的東西,又看了看床上的蘇楠“這怎么喝?”
“把我搖起來,然后把氧氣罩脫掉,再喝?!碧K楠無奈的看著祝浩。
“哦哦哦。”祝浩恍然大悟。
隨著高度伸起來,蘇楠怎么感覺越來越痛了。
“這真的能摘嗎?”祝浩看著氧氣罩有點為難。
蘇楠抬手自己摘掉了氧氣罩。
“哎哎哎,有哪不舒服嗎?”祝浩著急的看著蘇楠。
“我本來就哪都不舒服?!碧K楠看著祝浩“你倒是把東西給我。”
“哦哦哦,忘記了?!弊:撇迳衔苓f到蘇楠面前。
蘇楠吸了幾口就不想喝了。
因為她越來越難受了。
“祝浩啊。”蘇楠看著給自己蓋被子的祝浩。
“怎么了?”祝浩看著憔悴的蘇楠。
“對不起啊。”
雖然說有很多人都對不起蘇楠,但唯一讓蘇楠感到抱歉的人只有祝浩。
“不用講這些?!弊:粕焓职蜒鯕庹纸o蘇楠重新戴上。
“你可以出去一下嗎?讓我自己呆一會?!碧K楠看著祝浩。
祝浩楞了一下,把蘇楠放平,點點頭出去把門關上。
蘇楠看著從她醒來就一直站在邊上的大俠和蘇木。
“你說你,活也沒好好活著,死也沒死成?,F(xiàn)在變成這副鬼樣子,生不如死的,圖什么?”蘇木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溫和的看著她。
“沒想到自己連死都死不掉。”蘇楠勉強的笑了笑。
“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身體嗎?到處都是嚴重的損傷。但這些損傷又不致死,你是很喜歡折磨自己嗎?”蘇木不理解的問。
“當初就不應該心軟回來?!碧K楠想起最后爺爺對自己說的話,帶走我該多好。
“她在說什么?”大俠問邊上的蘇楠。
“我怎么知道?!碧K木搖搖頭。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運氣好還是怎么的。本來你是沒機會活著的。我和他當時都以為真的要消失了。在馬上就要消失的時候,硬生生有一股力量把你的意識拉回來了,也就是相當于在懸崖邊拉住了你,至少不會馬上死,就是掛住了你的命。但是這股力量在保護了你的意識很長一段時間以后,突然又消失了,無影無蹤。只留下了你的意識。然后我們就醒了?!碧K木看著呆若木雞的蘇楠“歪,是不是有什么東西在保護你?。俊?p> 蘇楠聽完蘇木的話陷入了沉思,難道?是爺爺嗎?把我救回來以后他不是就消失在我的眼前了嗎?
“哎哎哎,你怎么哭了?”蘇木看著突然哭起來的蘇楠。
到頭來,還是那個蘇楠拼了命想保護的人反而用盡全力保護了她。
他在消失的那一刻該有多絕望啊,沒有看到孫女開心的在生活,反而是這幅要死要活的樣子。
蘇楠摘下氧氣罩。
“你你你干嘛?”蘇木看著哭的捂住胸口的蘇楠“我講什么了?”
最終,還是讓愛自己的人受傷了,不管是爺爺還是祝浩。
對不起啊.......
“咳,咳咳咳......“
”我去,怎么吐血了?你你你,倒是叫人啊,你說你把他叫出去干嘛?“蘇木想幫她卻根本碰不到她。
“你想想辦法啊,平常不是挺厲害的嗎?”蘇木推推邊上的大俠。
“我怎么知道怎么辦?”大俠無奈的看著她。
為什么........
總是不能如愿呢?
蘇楠想起爺爺最后消失的樣子,就算要不復存在了,也在讓蘇楠不要自責,好好生活。
自己做的這些,真的只傷害到了愛自己的人。
而那些人,自己不過是她們口中的一個笑話。
是自己真的錯了嗎........
可這么痛苦的活著真的才是正確的選擇嗎?
蘇楠絕望的看著淡定的蘇木和大俠。
“我們好像真的要消失了?!碧K木看了看蘇楠又看了看身邊的大俠。
大俠點點頭“蘇楠,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而不是又創(chuàng)造出來我們?!?p> 這是?自己真的要死了嗎?
可能,自己從一生下來,就是個錯誤的選擇。
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注定了是一個笑話。
那為什么上天,要給了她這么多絕望以后再給她希望。
如果都是絕望的話,她就可以義無反顧的放心離開了。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么做。
也從來沒有一個人的存在或者一件事讓蘇楠覺得活著很幸福。
蘇楠感覺全身的痛感越來越強烈,就好像被火燒包圍著。
邊上的儀器開始發(fā)出警報。
她絕望的看著天花板。
耳邊只有刺耳的滴滴滴滴的聲音。
一堆醫(yī)生沖了進來,蘇楠越來越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爺爺啊,對不起,沒有如您愿重新再好好活著。
蘇楠閉上眼睛耳邊只剩下刺耳的警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