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潯!”南停驚呼一聲,向蘇潯的方向探身伸手擋球。
蘇潯一時間沒明白南停為什么突然叫她,懵懵的抬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余光瞟見正向她背后快速飛來的球。
她下意識抬手去擋,但這球高速前進(jìn)的沖力十分之大,球硬生生砸在了她抬起的胳膊上順勢向場外彈出,小臂上傳來一陣痛麻,她慌忙縮手捂住胳膊,一下重心沒站穩(wěn),被這球撞得連連向后退了幾步。
她淚水不受控的泛出眼眶,抱著右手蹲了下來。
場上的人顧不上撿球,紛紛跑過去圍在了她身邊。
南停飛奔過來在她身邊蹲下,又輕輕的抬起她垂在地上的左手,擼開她的袖子。
“嘶——”周圍立刻傳來幾聲倒抽氣。
蘇潯迅速拉起球衣領(lǐng)子抹去即將順著臉頰滴落的眼淚,但右手不受控制的一直顫抖,手背上的泛紅還沒消,手腕往上又紅腫一片,隱約泛起了淤青。
南停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的俯身抓住她的腿彎將她抱起。
一陣干凈而溫暖的洗衣液香襲來,蘇潯頓時緊張的一瞬間忘記了手上的疼痛,抬腿想要掙脫:“不是...我...我自己能走...”
南停沒搭理她的話,手上用了用勁,徑直走到了球場邊的休息凳放她坐在椅上,又蹲下將她的衣服的袖子拉了下來,輕聲說道:“你在這等我會?!闭f罷快步朝球場外走去。
方擎氣急敗壞,一把揪過李惟的領(lǐng)子將他扯了過來,怒罵道:“你是打球還是打人?一次打手當(dāng)你是意外,這回直接球砸人算什么?成心挑事是吧?”
李惟沒想到她的手腫的如此厲害,看著場邊的蘇潯有些發(fā)愣,但又看眼前正揪著他衣領(lǐng)的方擎,想起剛剛蘇潯一而再的在他面前突破甚至分球,一把推開了方擎,惱羞成怒的指著蘇潯:
“打球有些意外難道不是正常的事嗎?這點磕碰就哭,還打什么球啊?”
這話惹的方擎一股惱意直沖頭頂,一步跨到李惟面前揪過他的領(lǐng)子,二話沒說握起拳頭便要朝他的臉揮去。
周邊幾人見勢不妙,嚇到一人一胳膊趕緊將兩人拉開。
這一拉扯,李惟那副“關(guān)我屁事”的表情直入方擎眼底。
他深深呼吸,甩手?jǐn)[脫拉架的人,活動活動了手關(guān)節(jié):“跟你動手還臟了老子的手,你管那叫磕碰?行?!?p> 見狀不對,那為首的高個男走了幾步站在李惟面前,幾分護(hù)著他的意思:
“他不太會說話,這事說起來還是我的錯,剛不該讓女孩子過來打球的。”
這話把方擎給氣笑了,“你是覺得女生不該打球?”
高個男不卑不亢的答:“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畢竟場上男生居多,有時候下手確實沒輕沒重的,這是難避開的事,”轉(zhuǎn)頭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李惟,停頓了兩秒,“他也不是故意的?!?p> 南?;亓颂藰巧夏昧艘粋€用毛巾包著的冰袋,拉過蘇潯的手輕柔的覆在她右手的手臂上,一邊抬頭問她:“還好嗎?”
她的腿彎和背后仿佛還殘留著南停手上的溫度,頗有些不自在,搖搖頭啞著嗓子說:“我自己來吧?!?p> 南停沒說什么,只是又低頭將她手上的冰袋放好,起身快步朝人群走去。
“繼續(xù)打完,四打五?!蹦贤W叩椒角孢呎径?,面無表情的看著高個男和李惟。
見對方幾人愣了愣,站在原地互相看了一眼而沒有一點動作,語氣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四打五都不敢打?垃圾?!?p> 說罷,徑直往高個男和李惟中間走去,經(jīng)過李惟身旁時稍微側(cè)了側(cè)身,隨即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轉(zhuǎn)頭勾了勾嘴角冷笑了一聲。
“不好意思啊,我這人選擇性眼盲,尤其看不見垃圾。”
這語氣使得李惟頓時暴跳,指著他的鼻子吼道:
“來??!誰怕誰啊!”
球場上彌漫著不知名的硝煙,緊張的四打五對抗戰(zhàn)一觸即發(fā)。
四人沒做任何商量,方擎和大輝跑進(jìn)籃下,南停和孟哲呆在外線防守。
畢竟剛才球出界前打到了蘇潯,就算再怎么不道德,但這也只能是五人隊的球權(quán)。
李惟眼里仿佛冒著怒火般死死盯著南停,快速做著左右運球準(zhǔn)備突破南停的防守。
南停佯作被晃過的模樣向另一邊側(cè)了側(cè)身,李惟見機帶球前進(jìn),在球彈起時準(zhǔn)備撈球跳投,但手邊卻忽然失去了球的觸感。
轉(zhuǎn)頭一看,南停已經(jīng)帶著球下了前場,甚至在跑動中還回頭看了他一眼,在三分線外忽然放慢了動作,竟將原本流暢的上籃轉(zhuǎn)而變成了空位三分遠(yuǎn)投,球被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不偏不倚的穿過了籃網(wǎng)。
李惟愣住,忽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只是呆呆的看了眼自己的手。
...什么時候斷的球呢...這速度真快啊...
南停放慢腳步轉(zhuǎn)而投籃的一瞬間,李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和他的差距。
他恨恨的將手一甩,一言不發(fā)的跑去前場底線發(fā)球。
把球給到隊友,又在南停防守他之時抬手示意要球,場面又再次回到了他和南停一對一的情景。
南停甚至不想和他對著這么長的時間,干脆向后一步,讓出了空位給他,歪了歪頭給了他一個“放你投啊”的眼神。
李惟漲紅著臉咬了咬牙,腦海里一閃而過南停剛投三分的模樣,被侮辱的憤恨和羞恥感從心底油然而生。球在他手心里轉(zhuǎn)了一圈,才終于抬手將球投了出去。
球繞著籃筐邊走了一圈,李惟眼睛緊緊的盯著球,盼望這球能向里倒進(jìn)框里,然而事實并不如愿,球在籃筐上立了幾秒,緩緩的朝外側(cè)歪去。
南停嗤笑一聲,看著握緊了拳隨即又松手的李惟,滿臉不屑。
大輝拿到籃板球遞給方擎,后者接球后傳給南停。
南停見李惟狗皮膏藥似的粘在三分線邊緣防他,又看了下隊友三人的位置實在不理想,果斷放棄了分球的想法,俯身裝作欲突破過人的架勢,唬的李惟立刻也降低重心舉手防守。
他做了一個極其快速的穿花蝴蝶步,換手胯下運球晃的李惟差點自己栽倒。
見李惟重心不穩(wěn),南停迅速向后邁了一大步,在三分線外將近一米處出手,命中一記遠(yuǎn)距離三分。
“唰!”
連球入網(wǎng)的聲音都是這般諷刺。
李惟攥著拳,看著南停迅速回防的背影緊緊抿著唇。
他不斷的深呼吸告訴自己,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他運著球,利用腳步變換將球從右手往背后換向左手,試圖從南停的左側(cè)過人上籃。但南停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圖一般,步子往左一跨,抵住了他的進(jìn)攻。
他頓時有些慌亂,運球的節(jié)奏也變得有些難以掌控,手上的球也差點被南停掏走,他急忙一把抱住球。
這回失去了控球機會,他只能選擇投籃或分球。
這球必須投,他想。絕對不能讓他看不起自己,絕對絕對不能再丟這個球了。
李惟抬手做了個投籃的假動作,深呼吸再次起跳,將手里的球送了出去。
南停瞇了瞇眼,并未被他的假動作騙倒,但也并未起跳蓋他的投籃。
“砰!”
那球卻并未按照原先預(yù)想的軌跡朝著籃筐飛去。
就在剛剛南停準(zhǔn)備壓李惟這球的那一秒,方擎已經(jīng)借著大輝的掩護(hù)繞下底線,在高個男面前晃了個影迅速從他身后繞了上來。在高個男以為他還在底線之時,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李惟的身側(cè),在李惟出手之時給了他一個惡狠狠的大帽。
大輝撿到球,朝南停喊了一聲,南停飛快朝前場跑去接到長傳,上籃得分。
在南停手里,得分好像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李惟的自信心在方擎這個大帽之下被徹底擊潰,他已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是張著嘴站在原地,緊張的手心一直冒汗。
他不斷的將手在褲腿邊用力擦拭,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冷靜,冷靜,這球只是恰好蒙的準(zhǔn)而已,自己再防的死一點,他肯定不行的。
高個男在內(nèi)線幾乎沒有了作用,在對方僅有四人的情況下,選擇了將火力集中在三分線外,加之這速度與命中率,僅僅三個回合,這場比賽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毫無懸念。
他默默撿起球,一手勾過李惟的肩膀走到南停面前停下:“不打了,我們輸?shù)男姆诜??!?p> 李惟擺脫他的手,臉頰通紅,怒喊道:“誰說不打了?干嘛不打?”
高個男眼神復(fù)雜的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背:“別這么情緒化,搞得太難看了?!?p> 方擎扯起籃球架邊上掛著的外套往肩上一甩,走到南停邊上搭著他。
南停單手插兜,看著李惟輕笑道:“不服?那再單挑吧?!?p> 李惟扭開臉,終于默不作聲了。
南停盯著他微微低著的頭,并未再挑釁,淡淡道:
“不服來北海找我單挑,我隨時奉陪。但以你現(xiàn)在...算了。該去道歉了吧?!?p> 李惟自知技不如人,但又確實無可奈何,只能憤憤的邁大步走到蘇潯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隨即扭頭轉(zhuǎn)向側(cè)邊,生硬的丟出三個字:
“對不起。”
南停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大聲點,聽不見。”
李惟聽到這話,轉(zhuǎn)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南停手插著兜倚在方擎肩邊,原本看向蘇潯的視線隨著李惟的動作而轉(zhuǎn)向他,慢慢的從腳到頭向上抬眼,給了李惟一個眼神透著冷漠的微笑。
李惟心里感到有些發(fā)毛,僵硬的轉(zhuǎn)過身低頭,略略提高了音量:
“剛才的事...是我的錯!我道歉!對不起!”
蘇潯看著眼前的情況有些不知所措。
方擎終于擺出了一點老師的姿態(tài),雙手抱著胳膊,對著李惟說道:“行了,我剛才也有點沖動,也跟你道個歉。不過建議你對女孩子尊重些,別給我抱著這種性別歧視,女生打球不比你們差。”
幾人默不作聲,撿了球便走了。
大輝和孟哲倒沒和他們一起,跟著他倆站在蘇潯旁邊。
蘇潯正詫異這兩人時,大輝一臉崇拜的湊到南停面前:“哥!你也太強了!你是北海的?。俊?p> 南停對他沒什么敵意,隨即又換上了平日里那副逢人三分笑的表情,不動聲色的朝蘇潯邊上邁了一步,拉開和大輝過分相近的距離:“嗯,北海的。”
“您怎么稱呼?可以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我覺得您太厲害了,有空教我打球吧?”
大輝又朝著南停的方向跟了過去,多有些誓不罷休的氣勢。
孟哲有些丟人的捂臉,拽過大輝衣服后面的帽子把他扯到自己身邊,將頭發(fā)往后一撥,沖著蘇潯歪頭一笑:“大家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吧,我們倆也住附近,有空一起打球吧。”
這是蘇潯這個下午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
孟哲背對著光站在她的面前,陽光從他細(xì)軟的長卷發(fā)中透出幾絲光亮,襯得他的臉龐格外白凈,本被額發(fā)遮擋的眼睛隨著發(fā)絲的上揚而顯露出來,蘇潯微微瞇眼,看著他略帶笑意的圓眼,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一句“一眸春水照人寒”。
這只懶洋洋的大狗一晃神變成了渾身散發(fā)著光的飛揚少年,溫潤而又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