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知為何是如此酸楚，也許是觸景生情，讓我想到了孩子。
玉盤從鬼囊閣大門一個接一個一直延至于三郎眉下，遽然冒出一朵嬌艷欲滴的荷花來，一片粉嫩的花瓣低垂在玉盤之上，囊子嬰們依然邊哭邊走，小心翼翼踏上花瓣，一個接一個走進(jìn)層層花瓣中，直到最后一個囊子嬰消失后，這片低垂的花瓣才恢復(fù)原狀，慘烈的哭聲也嘎然而止。
我不作聲，瞄了眼身旁那一臉風(fēng)輕云淡的三郎和他那股放蕩不羈，凌空上揚(yáng)快插入云霄的頭發(fā)，“這么長這么高，不怕被雷劈啊?！?p> “吱嘎”沉重的關(guān)門聲銷跡在夜色中，一切都靜了下來，一對對直勾勾的眼睛盯著那朵碩大的荷花，靜得如同空氣。如此莊嚴(yán)神秘哪像是一頓晚餐，倒像是一種祭祀，某些元素的氣氛一下子把我傷悲的情緒沖得蕩然無存。
“看來妖的世界，真不是我們這樣尋常人可以理解的?！?p> 那朵荷花也奇妙，肥厚的花瓣變幻著各種艷麗色彩，如煙花般絢麗，“也不知道花瓣中的囊子嬰怎樣了，這半天沒有任何聲響，難道憋死了？”
正嘀咕著，荷花花瓣竟悄然落下，一片兩片，一層兩層，脫落的花瓣化作一股輕煙瞬間消散，而亀無蠡仍然未出現(xiàn)，花瓣落盡從中露出一個七彩蓮蓬來，卻不見了囊子嬰，“怪事?！?p> 疑惑間！
七彩蓮蓬突然大放異彩，當(dāng)光線慢慢褪去后，蓮蓬上赫然出現(xiàn)兩顆晶瑩透亮的露珠，閃耀著奇異的光彩，縷縷清香幽幽而來，“這就是所謂高品格的晚餐嗎？”我嘴角輕輕上揚(yáng)，不屑之色蕩漾在眼波里，“就這兩顆東西，花里胡哨的就只會糊弄我這樣的凡夫俗子而已，這大張旗鼓的估計又是陌上行的手筆，好吧，你鬧你的，我看我的?！鳖^腦一清醒，我立刻頓悟過來?！翱?.....小命還拽在別人手里，清醒、頓悟又有何用?！蔽夷貒@了口氣，再次萎靡了下來。
“葉家小娘子！”好熟悉的稱呼。
“在！三郎請說！”我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應(yīng)允著，希望他看在我和善的態(tài)度上放我一馬。
“請用！”說著，他纖指輕輕一揚(yáng)，蓮蓬上那兩顆晶瑩泛著異彩的露珠緩緩地上升，已近唇邊，唾手可得。
瞅著這兩顆晃蕩晃蕩的液體，腦袋“嗡”一下炸響。
“這樣的盛情，我是伸手還是張嘴......”大腦盤算著，可是嘴里卻蹦出一句，“我不餓......！”當(dāng)時就把自己嚇得去掉半條命，大著舌頭，又把話卷了回來，“多謝三郎美意，可小女子并不饑渴，望三郎見諒?！闭f來看奇怪，自離開蒼顏洞之后，就滴水未進(jìn)，雖有饑渴之感，但卻來自于心而非胃，而后又經(jīng)歷了空桑鏡墟的遭遇，手掌吸食了暗影的萬年道行后，直至現(xiàn)在，心口仍處于飽腹感，遇到不干凈的東西，雙手再無那熟悉炙熱滾燙想要吸食一切的欲望感了。
“嗯？”鬼面三郎，秀眉一揚(yáng)，高冷的眼光中閃過一絲不悅，貌似看上去很不爽。
“也罷，如此珍貴之物，既然小娘子不肯賞臉，那三郎我也不強(qiáng)求，再下獨(dú)享了！”說完，兩顆露珠徑直飛入他微啟的紅唇里消失了。與此同時，潭面上那些枯枝殘葉連同那座鬼囊閣竟化為粉末揚(yáng)塵而去，飄浮在半空的橘紅“燈籠”也隨之消散不見蹤影，四下更寂寥清冷了。但，令人驚奇的是亀無蠡仍然未出現(xiàn)。
“命數(shù)已到，終逃不過，該來的事總是會來，該等的人終究會出現(xiàn)！”鬼面三郎望著天際低喃著，無限傷神。
天露魚白，潭水漸漸退去，在青色的晨曦中裸露出黑黝的土壤來，不多時黝黑的土壤變干變硬，那些張牙舞爪歪脖子老樹像被感染了似的，一棵棵化成粉末，風(fēng)兒一吹便蕩然無存，我低頭瞅了瞅趴在腳邊的老狐貍，它已經(jīng)睡著了。
這魚妖好不矯情，一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要死要活的模樣，話里話外總與我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一樣，我活了多久，你又活了多久，就算我投胎也要投個千兒百萬吧，作！姐姐我可沒有時間跟你耗著。
“那個，那個三郎，你看這天色也漸白，我想，我想......”
我潤了潤了嗓子，一個縱身從腳下那塊黑乎乎的石頭上跳了下來，腳剛離開，呼啦一下，眼前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嚇得我一屁股跌坐在地，定睛一看，原是亀無蠡，這一晚上他竟在我腳下，難不成他是烏龜變的。我啞然失笑。
“也好，是該動身了，今日三郎有幸目睹真人，見其真身了，只不過，再下有事相求，不知小娘子可否一聽？”鬼面三郎纖纖玉手輕輕支撐著前額，俊秀的臉龐不敢讓我直視，潭面上僅存的一棵歪脖子老樹就在他的肘子底下吱吱嘎嘎。
“不會又讓我?guī)裁礀|西去某個地方吧？唉，耳后神經(jīng)又開始嘎嘣嘎嘣拉扯起來?！?p> “你說吧，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我鼎立相助?！?p> “姑娘可否帶三郎一起走？”
聽聽，有事相求，連稱呼都年輕化了，這就是現(xiàn)實(shí)，赤裸裸的現(xiàn)實(shí)。當(dāng)然，我心下是開心的，路上多個會說話有能力的妖，何樂而不為呢，至少我這條命還可以暫時保一保。
但我卻故作為難，指著他道：“可是你這么粗大的一坨尾巴，恐怕我沒力氣背你下山......”話到一半，我突然意識到亀無蠡可以馱他，又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你們都是德高望重的仙人，也不用走路這么麻煩，我想，要是你愿意，我們大可以，倏，一下就飛走了?！?p> “姑娘，你有所不知，千百年來，三郎一直依附于蓮蓬之子．囊子嬰才得以殘喘生息，可如今，鬼囊客已神形俱滅永不復(fù)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你看潭水已經(jīng)干涸，囊子嬰失去鬼囊客的滋養(yǎng)，也不再重生。如，我不選擇離開，這賴以生存的地方終將是我葬身之所，我想回故里......我想他也應(yīng)該......”
鬼面三郎看了我一眼，接著道：“姑娘不必?fù)?dān)憂，我可自行行走?！?p> 他的一番話聽得我云里霧里，腦子早已轉(zhuǎn)不過來，那些個鬼囊客、囊子嬰像繞口令一樣的縈繞在耳邊，我正努力地用不大聰明的大腦捋順著整個事件時，突然白光一閃，一個白條條的身體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修長強(qiáng)健，無可挑剔。
我回神一看。
“哎呀，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