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居,藏玉居。公子藏心在白玉,冰凍三尺將生煙。
冷寂的藏玉居,凋零的殘花飛絮。毫無生氣的紗窗陳設,沉重的帷帳內躺著奄奄一息的白無心。
原來白無心生產后,孩子便由上官夫人養(yǎng)著。沒有上官痕,沒有孩子,白無心的情緒是愈來愈低落,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玉娘早晨做了碗紅棗銀耳羹推門進來,將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前,看著眼前蒼白瘦弱的白無心,緊閉雙目,擰著蛾眉痛苦的呻吟著,在惴惴不安的睡夢中掙扎著,這些天壓抑著的情緒徹底崩潰,原本想著等公子回來,有公子和孩子的陪伴,心兒的身體也會好起來的,一切也會好起來的,可是現(xiàn)在,想到所有的期盼終將無望,玉娘心酸的哭了,泣不成聲。
聽到玉娘的哭聲,喜珠和幻影也走進屋里,喜珠淚眼盈眶的哭泣著,顫抖的講,“玉娘,小姐怎么了,小姐她怎么了?”
玉娘哭著抱住白無心,痛心又隱忍的講,“心兒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怎么辦呢?”
此時,幻影雙目含淚,緩緩走向玉娘,她俯首在玉娘耳旁低聲述語片刻,玉娘聽后,頗有一番思緒,抬頭看了看幻影,已然做出了決定。
幻影是喜珠從聚珍醫(yī)館帶回來的,心兒身體虛弱,喜珠常到聚珍醫(yī)館為心兒置辦補品,一來二回便熟了。聽喜珠說,幻影緣由不小心惹了不好惹之人,便苦苦哀求喜珠將她帶來心兒身邊的,藏玉居服侍的人員也少,相爺和上官夫人也就默許了。
幻影來藏玉居這些時日,為人和善,勤懇,做事盡心盡力,并沒有不妥之處。玉娘想了想方才幻影的一番話,到覺得幻影是個不簡單的人,但是她所言確實有理。夫人抱走小公子后,心兒抑郁成疾,相爺和夫人之意,心兒產后變得矯情,就連為心兒尋醫(yī)問藥都受到了下人的阻攔,苦苦哀求之下,到是請來了宮中御醫(yī)為心兒診脈,這湯藥喝了數(shù)日,心兒身體沒有起色,到是一日比一日消弱了。
玉娘幾經歲月,心中莫然生起了人事間可怕的涼薄,收攬心神,不再考慮其他,只考慮當下。
她慈愛的眼神望著病楚昏睡的白無心,爬滿歲月云紋的雙手握住白無心泛白而彎曲的手指,溫暖的講,“心兒,老爺和夫人定是想念心兒了,香城的思念借著清風已經送到咱們藏玉居了呢!”
冥睡中,了無生念的白無心聽到玉娘提起遠在香城的父母,心中頓時涌起一股心酸,沉寂著的淚水瞬間奪目而出。
玉娘看到白無心有所動容,寬慰的講,“心兒,我們回去看看老爺和夫人可好?”
白無心緊咬干裂的霜唇,一抿泛紅的雙眸,爭著最后的思念,默默的點了點頭。
玉娘起身一斂凄楚之色,擦去淚痕,凄然一笑,決意去求見夫人。
“喜珠,幻影,好好照顧小姐,玉娘去見夫人!”
喜珠和幻影懇切與忠誠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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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內院花紅草綠,水清石秀,木欄無塵,清風瀟灑,空曠無人,門窗緊掩。屋內歡聲笑語,伴著嬰孩的癡笑聲,好生歡喜。
“玉娘有事求見夫人!”玉娘跪在屋外,哭泣之聲掩不住無盡的悲傷。
一切靜謐一盞茶的時間,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順娘走出屋內又把門關上,夾雜著些許煩絮講道,“夫人問何事?”
“白少夫人怕是不好了,心里念叨著白老爺與白夫人,還請夫人允白少夫人回鄉(xiāng)探親!”玉娘講的誠懇又悲切,屋里屋外的人頓時失神的窒息片刻。
屋內,上官夫人聽了玉娘所述,手里的絹帕不慎滑落,隨即收起復雜的情緒,喝了一盞香茶,涼淡的講了句,“哦,這樣啊……趁著日頭尚早,便動身吧!”
一旁端坐著的沈綠幽,玉耳微微顫了顫,繼續(xù)專注哄著懷里的嬰兒入睡。
“玉娘替心兒謝過夫人!”隔著門窗玉娘對著上官夫人深情一拜,行為舉止皆都流露出無限的感激,這些順娘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玉娘回到藏玉居,喜珠與幻影已幫白無心整理好衣著,看到碗里的紅棗銀耳羹去了大半,心里也舒暢了許多。
“上官夫人已經同意心兒回去看望白老爺與夫人。”
“幻影姑娘可愿隨我們一同回白府?”玉娘心知幻影的難處,予她做出選擇。
“公子已經回來,可為幻影做主了?!被糜皨珊玫纳裆酗@示出非常的明亮與安寧。
出門前,玉娘為心兒著了件披風,包裹的還算嚴實。
周全已經準備好了馬車,昔日的馬車去了華美的裝飾,依舊顯得精致與富貴,馬車從相府后門默默離去,暖風相送,一切空寂已化為故人。
天空湛藍,萬里無云,清澈明朗,一望無際。周全趕著馬車不快不慢的行走在山石間廣闊的大路上,清風陣陣,花香,草香,樹香,還有空氣中流動著香城獨特的梵香緩緩溢入馬車內,玉娘平靜的抱著白無心,感覺到白無心的氣息越來越弱,焦急的喚道,“心兒,你醒醒,我們就要到香城了,你聞聞這熟悉的香味,醒醒啊……心兒!”
周全專注的趕著馬車,剛沒入香城樹林,林中突然襲來的一股迷香,便讓他們主仆在此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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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余輝染紅了相府內院,血溶于水的溫暖融化了光陰。
上官痕剛步入相府院內,機靈心細的月兒便到內院知曉與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聽后自是歡心的,眼神殷切的望向門外,她很是想念她的兒子,痕兒,她也曾聽相爺幾次說起南域的戰(zhàn)況,很是擔憂,如今得勝而歸,心中壓著的一塊石頭也算放下了,今日也準備了家宴為他接風洗塵。
沈綠幽一襲紫色煙羅外罩衫,內襯玫瑰色錦服,妍美艷麗不失優(yōu)雅,溫情的晃著搖籃,暖心的呵護著眼前的嬰兒,她與這孩子的一顰一笑皆很和諧,有時她也會深情的向門外望一望,她很想他,想見他,這些日子朝思暮想的人,已然回來,她的夫君。她知道她的夫君并不愛她,可她卻將他視作自己生命的全部。
大約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上官痕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走進內院,成熟男人的氣味瞬間讓屋里的人產生了震懾感。
不知不覺已走到她們身旁,上官痕上前感恩一拜,“兒子見過母親?!?p> “痕兒快起來,過來看看你的兒子,等著你給孩子起名字呢!”上官夫人從座椅上起身拉著上官痕走到搖籃旁,看著搖籃里睜著黑亮的眼睛,胖的圓嘟嘟的小男孩。
上官痕俊美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了做為父親的暖顏,沉思了片刻,起了個雅致的名字,“叫墨兒吧!”
“點墨成金,上官墨,好名字?!?p> “夫君果然好才華,綠幽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呢?!鄙蚓G幽驚艷了時光的美顏上,滿是贊賞。
上官夫人在搖籃旁,對著孩子,滿心歡喜的叫著,“墨兒,墨兒……”,聆聽著孩子天籟般的笑聲。
“母親,為何不見心兒在府上?”上官痕平靜溫柔的臉上布滿了疑惑與不解。
此番問出,沈綠幽一怔,莫名的惶恐與失意在心頭泛起。
“她想念父母,回了香城?!泵鎸鹤拥挠憜?,上官夫人只云淡風輕的回了回。
“……原來如此……”
“兒子明日前去看看她!”上官痕一臉溫情,溫暖了歲月,撫平了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