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王平安,一個平凡的農(nóng)民,家有四口人,每天生活就是在這個小村子里耕田種地,偶爾上鎮(zhèn)上去買些小物件,過著自給自足的平靜幸福生活。
當(dāng)然這是以前,在該死的外國侵略者入侵之前。
那時國家一片戰(zhàn)火聲中岌岌可危,人們平靜的生活被打破,無數(shù)人顛沛流離,到處可見骨瘦嶙峋的災(zāi)民,還有被拋棄的孩子——孩子,于亂世來說就是累贅。
甚至在這個消息閉鎖的村子,村民們都感受到了末世到來的壓迫感。
在這個緊要關(guān)頭,各地的鄉(xiāng)村中突然出現(xiàn)了這么一批人,他們積極為國家謀自由,追求解放,每到異地,都是群眾的呼聲。
人們稱他們?yōu)椤熬仁乐鳌薄?p> 但他們當(dāng)然不是什么神仙,他們只是普通的民眾自發(fā)組織起來的民主組織,他們有自己的名字——中國共產(chǎn)黨。
王平安第一次接觸他們是在村子里的集會上。
村長拿著那個充滿雜音的擴音器,用充滿口音的普通話一遍遍的詢問,“有哪些覺悟高的老鄉(xiāng)想加入共產(chǎn)黨為國家效力?”
底下只坐著幾個包括平安在內(nèi)的年輕人,剩下的全是老弱婦孺。
很多青年在聽說戰(zhàn)爭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逃往外地了。
其實在那個恐怖的時代,加入共產(chǎn)黨就相當(dāng)于要直面那些最黑暗的戰(zhàn)爭,是要上戰(zhàn)場的,是要打仗的,打仗就意味著“死亡”。
這在這群一心只想過好平靜生活的村民來說,完全是不情愿的事。
平安第一反應(yīng)也是拒絕的——他之所以開始沒有和其他老鄉(xiāng)一起逃走就是不想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被打亂,他覺得戰(zhàn)爭一時半會燒不到自己頭上,索性也就堅持生活在這里。
他聽說這個叫做共產(chǎn)黨組織的第一感覺是佩服——佩服這些敢于直接和各種裝備優(yōu)良的敵人直接剛的英雄們。
誰不想當(dāng)英雄?
但換作他,他就不想成為他們的一份子,誰沒事拿著自己的性命來作為代價?
他只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啊——
那年因為戰(zhàn)亂,莊稼收成不好;
那年他要一人養(yǎng)活家里的四口人;
那年入黨會有些許的補償——當(dāng)然,這在他們心里是“買命錢”——但也不妨礙這個錢太有吸引力了。
于是,在一眾縮頭縮腦的老鄉(xiāng)里,王平安成了入黨的第一人。
而這件事居然成了王平安一生做出的最明智的決定。
之后,王平安有了那應(yīng)急的補貼錢,度過了最困難的一陣時間,隨后,竟與入黨前完全相同的生活。
王平安一時慶幸自己當(dāng)時搶了那個看似危險的“香饃饃”——即使無數(shù)老鄉(xiāng)都嚇唬他說:
“鬼子來了,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連一向和王平安嘮嗑的劉老漢都避著王平安;媳婦也不止一次地在平安面前抱怨這件事。
平安陷入了巨大矛盾中。
再往后,王平安只記得那是個雨天,徹底打破了他的生活。
那是個相貌有些兇狠的男人,在一個紛雜的雨天敲響了王平安的門。
“老鄉(xiāng),老鄉(xiāng),你好,打擾了,我能在你家留宿一晚嗎?”男人聲音比較粗,明顯可以看出經(jīng)過了長途跋涉。
平安狐疑地看了男人幾眼,“你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沒在村子里見過你?”
“嗐,我是隔壁村的,我們村進了鬼子,我連夜趕路趕來的——老鄉(xiāng)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再去問問其他家?!蹦腥撕軓妷?,但他的態(tài)度卻莫名地溫和。
“不用不用,你進來吧?!蓖跗桨惨幌蚴莻€好心的人,再看著男人狼狽的姿態(tài),心軟了許多。
男人進了平安門,和平安一家人聊的很開心——難以想象這位看似身材彪悍的男子有著非凡的交際能力,他真的不是平安想的那種窮兇極惡的壞人。
直到最后睡前,平安的女兒還和男人戀戀不舍。
原以為這夜晚就這樣結(jié)束了。
可雨天向來都是不平靜的。
傍晚的槍聲夾雜在雨聲里,讓人一時分不清到底是雷聲,還是槍聲。
很快,平安的門再次被打開——只不過這次是被粗魯?shù)靥唛_的。
很快平安家里涌進了持槍的士兵,他們吧還在睡覺的平安一家和那個陌生的男人一起攆到了村里集會的廣場。
不久前,平安就是在這個廣場上入的黨。
那些人都是村民一直傳的“鬼子”!
一個鬼子拿著一個擴音器,對著下面的村民說:“很抱歉,打擾了大家平靜的夜晚,我在這里只是希望大家能交出那個逃跑的共黨分子,交出者,一概有賞!”說完,他晃了晃手上在雨中依舊閃閃亮的銀元。
那個鬼子話音一落,底下村民都似有似無地看向平安。
平安也剎的一下臉白了。
不是因為自己的共產(chǎn)黨身份,是因為那個陌生的男人!
他居然就是那些傳說中的共產(chǎn)黨人!
而現(xiàn)在他正在被鬼子追殺!
平安心中思緒萬千,站的也有些腿軟了——他究竟收留了一個怎么不得了的人?
“報告皇軍,那個人——就是那個人是共產(chǎn)黨?!蔽羧蘸推桨卜Q兄道弟的劉老漢竟然第一個指向了平安,明明他知道鬼子追的并不是平安?。?p> 等平安反應(yīng)過來時,鬼子已經(jīng)把槍紛紛指向了他。
平安腦袋一白,眼看著那些人就要開槍,就聽到他的媳婦大叫:“不,不,不,我家安子才不是什么工什么黨——是他,是他,你們找到是他!”女人著急地指向那個男人。
而周圍的雨聲中除了狗叫聲,還有孩子的哭聲,給這不平靜的雨夜平增一絲詭異感。
而那個男人也在眼看著鬼子就要沖平安開槍的時候站了出來,拍著胸膛說:“狗日的,你們要找的人是我,要殺要剮隨意,老子來年還是一條好漢!”
然后男人對著平安說道,“兄弟,不用自責(zé),這就是命,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
這是男人說的最后一句話,在他剛說完,就聽到一陣槍聲,然后他魁梧的身體倒了下去。
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像是被剛才那幕震撼了,有些慚愧,又有些內(nèi)疚,更多的是害臊。
平安久久地坐在桌子前,盯著手上的銀元,陷入了沉思。
小女兒沒有去安慰還處于崩潰狀態(tài)的母親,而是坐在了父親身旁,用口齒不清的話問道:“爸爸,剛才那個叔叔去哪了?叔叔說好以后帶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p> 平安扭頭看向小女兒天真的眼睛,最后無奈地伸出手,摸摸了女兒的頭,一時竟覺得想哭,逐漸抽咽起來,到最后趴在桌子上,嚎啕出聲。
平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他只知道自己該哭——為什么“該哭”?
可能是那個男人吧?
抑或許是自己的使命?
很多年以后,長大的小女兒有幸活到了建黨100周年,她坐在輪椅上和曾孫們講訴這這段往事,還讓讓人把她推到一處偏僻的墓園。
上面赫然是年輕的平安夫婦的照片。
在平安的墓碑上有幾處很有意思,現(xiàn)以摘錄:
生卒年:1910~1945
兒,王念國
女,王愛黨
生平簡介:一名光榮的黨員。我在很久之后知道,有黨的地方,才可能有平安。所以我把我的小女兒改名為“愛黨”之后,義無反顧地去外地參加了黨的軍隊,希望自己能夠盡到自己的職責(zé)。(以上為王平安同志生前所要求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