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覺乃暗招武士，常在皇宮后園演習(xí)擒拿之術(shù)，定于宮廷宴會時擒殺宇文護。不料因謀事不密，反被宇文護先發(fā)制人，殺趙貴全家，孤獨信被賜死，宇文覺被廢黜后毒死。宇文護立周天王宇文毓為帝，同年又毒死宇文毓，立宇文邕，史稱北周武帝。
——第一百一十六回題引
詩云：當(dāng)年既受托孤重，因何不依遺囑行？至若接連弒二帝，宇文青史留罵名！閑言道罷，書接前文。且說西魏恭帝二年五月，王僧辯依北齊帝高洋令旨，迎貞陽侯蕭淵明入建康即皇帝位，以晉安王蕭方智為皇太子，陳霸先為侍中。陳霸先原與王僧辯交厚，向為元帝蕭繹帳下左右臂助，此時見其懼于北齊淫威，擁立蕭淵明為帝，大為反感，便生異心。當(dāng)年冬十月，陳霸先偷襲并俘獲王僧辯，廢黜蕭淵明，復(fù)改立太子蕭方智為帝，并以蕭淵明為太傅、建安王。陳霸先派人通報北齊，仍請稱臣，永為附屬，北齊主高洋詔允，乃遣行臺司馬恭與南梁在歷陽訂盟。陳霸先復(fù)以王僧辯陰謀篡逆為名，先行斬之，而后奏于齊帝高洋。此舉大為失策！王僧辯死后，舊部紛紛起兵報仇，陸續(xù)皆遭鎮(zhèn)壓失敗。直到三十余年后，王僧辯次子王頒為報父仇，參加隋滅陳之戰(zhàn)，當(dāng)時王僧辯舊部尚在人世者，猶有千余人也。
且說魏恭帝元廓繼位，宇文泰仍專權(quán)干政，威逼元廓恢復(fù)原姓拓跋氏，并為提高自己聲望，壯大實力，派于謹、宇文護、楊忠等率兵五萬攻破江陵，擄梁朝王公以下及百姓數(shù)萬人為奴婢，分賞三軍。恭帝三年正月，宇文泰由漢族士人蘇綽、盧辯依據(jù)《周禮》，實行改制。盡棄魏晉以來官職名號，仿《周禮》設(shè)立六官：宇文泰為太師、大丞相，李弼為太傅、大司徒，趙貴為太保、大宗伯，獨孤信為大司馬，于謹為大司寇，侯莫陳崇為大司空，余官稱號也都仿《周禮》，秦漢官制參照使用，地方官職仍行秦漢舊法。宇文泰又作九命之典，以敘內(nèi)外官爵，將官吏分為十八命，正九命及九命之分。命數(shù)實際乃謂品級，不過品以正一品為最高，命以正九命為最高者。借改革官制之際，將地方官吏任免之權(quán)收歸中央，加強中央集權(quán)。又建立府兵制，皆謂復(fù)古，不過出于鮮卑族也。宇文泰通過托古改制，自謂正統(tǒng)，以向世人顯示宇文氏并非僭偽，取消民族隔閡。而在府兵制中則通過鮮卑化，照顧鮮卑族感情，泯滅府兵中民族界限。宇文泰通過此番改革，影響大為深遠，較當(dāng)年王莽高明多矣。
恭帝三年四月，宇文泰北巡，八月渡北河，九月還至牽屯山染疾。宇文泰自知病重，派人急招侄宇文護前來，以托付大事。宇文護趕到?jīng)苤?，宇文泰已?jīng)病危，托孤道：“我諸子皆還年幼，今外敵強悍，內(nèi)敵亦多。今后國家之事，皆由你決定，必要努力，完成我志，慎之，戒之，重之！”宇文護哭拜于地，一一遵諾。十月乙亥日，宇文泰卒于云陽，時年五十歲，葬于成陵，謚號文公。其子宇文覺嗣父位為太師、大冢宰，由宇文護輔政。次年宇文覺稱帝，國號周，是為周孝閔帝，北周建立。宇文泰復(fù)被追尊為文皇帝，廟號太祖。孝閔帝稱帝后，封魏恭帝拓跋廓為宋公，不久宇文護尋由將其殺害。西魏至此滅亡，歷元寶炬、元欽、元廓三帝，國祚二十二年。若論拓跋鮮卑魏國之祚，則共計一百七十一年。
再說北齊自高洋為帝，自天保三年后連年出塞，先伐庫莫奚，其后大敗契丹，天保五年擊敗山胡，六年連續(xù)大敗柔然，筑長城自幽州至恒州九百余里。因虜獲大量人口、牲畜，北齊國力大增。兵鋒南抵長江，兩度兵臨建康城下，皆被陳霸先擊退，但疆土已擴至淮南。高洋初即帝位時以法馭下，政治清明，人得盡力。軍國大政獨自決斷，每臨戰(zhàn)陣身當(dāng)矢石，所向有功。此時北齊農(nóng)業(yè)、鹽鐵、瓷器相當(dāng)發(fā)達，同陳、周鼎立三國中最富庶者。奈好運不久，數(shù)年之后開始腐敗，整日不理朝政，沉湎于酒色。在鄴都修筑三臺宮殿，動用十萬民夫，奢侈至極。朝政腐敗，國勢衰落，取消漢化政策，鮮卑化趨優(yōu)。但尚以楊愔為宰輔，維持匡救，實有賴焉。天保十年，高洋死，年僅三十一歲，廟號顯祖，謚文宣皇帝。
南梁紹泰元年，西元五五五年，陳霸先冤殺王僧辯，舊部皆紛紛起而反抗。當(dāng)年十月，震州刺史杜龕與義興太守韋載、吳郡太守王僧智等各據(jù)城反，以抗陳霸先。杜龕遣杜泰率精兵五千攻長城，擊陳霸先子陳蒨不克而退。陳霸先派部將周文育攻義興，戰(zhàn)不利，陳霸先遂自率軍東討，攻拔城外水柵。譙、秦二州刺史徐嗣徽以州降齊，乘陳霸先東討義興之機，秘與豫州刺史任約以精兵五千襲建康，占據(jù)石頭城。陳霸先說降韋載還救建康，遣周文育攻杜龕，以救長城。又命裴忌助黃佗攻吳郡，王僧智棄城逃往吳興。十一月，北齊遣兵五千渡江占據(jù)姑孰，以援徐嗣徽、任約。陳霸先于冶城立柵阻絕援軍，北齊又命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劉士榮、淮州刺史柳達摩領(lǐng)兵萬人于胡墅渡江，向石頭城送米三萬石，馬千匹。陳霸先得知，卷甲還歸建康，命部將侯安都夜襲胡墅，燒北齊船只千余艘，斷其糧運，并在大航修繕侯景故壘，派兵據(jù)守。北齊軍亦于石頭城南秦淮河南岸筑兩柵，與梁軍相拒。
徐嗣徽等攻冶城柵，陳霸先親率鐵騎精甲出明門襲擊。徐嗣徽軍大敗，遂以柳達摩留守石頭，自往采石迎接北齊援軍。十二月，侯安都再敗徐嗣徽，俘數(shù)百人，陳霸先攻克北齊軍石頭、水南二柵，大敗北齊兵。徐嗣徽、任約等領(lǐng)北齊水步軍萬余人準(zhǔn)備進入石頭城，陳霸先派兵據(jù)江寧阻擊，北齊軍不敢進，駐屯浦口。侯安都奉命率水軍襲擊，大破北齊軍，徐嗣徽、任約等單舸逃走。陳霸先圍攻石頭城，斷其汲水道路，城中無水，北齊大將柳達摩遣使向陳霸先求和，陳霸先遂與齊結(jié)盟，簽訂和約。徐嗣徽、任約隨柳達摩奔北齊，陳霸先隨即遣將攻占姑孰。次年正月，遣陳蒨、周文育攻克吳興，杜龕敗死，王僧智等奔齊。二月攻克會稽，斬揚州刺史張彪。至此，除江州刺史侯瑱占據(jù)江州、豫章外，王僧辯余部悉平。
太平二年二月，曲江侯蕭勃在廣州反，舉兵北伐。以郢州刺史歐陽頠及部將傅泰、侄蕭孜為前軍，至豫章，分屯苦竹灘、蹠口城。南江州刺史余孝頃在新吳舉兵響應(yīng)蕭勃，以弟余孝勱守郡城，自率軍出豫章?lián)厥^，與蕭孜會合。陳霸先派平西將軍周文育率軍進擊，以大將焦譙僧度襲擊余孝頃，盡奪其上牢所泊船只，于豫章立柵固守。軍糧食盡，諸將欲退，周文育乃以舊船運老弱順流而下，燒豫章柵欄佯退。余孝頃見之，不設(shè)防備。周文育由小路日夜兼程，占據(jù)芊韶。當(dāng)時芊韶上游有歐陽頗、蕭孜，下游則有傅泰、余孝頃等叛軍，周文育據(jù)中筑城，切斷敵軍聯(lián)系。歐陽頠等人大驚，退入泥溪，周文育派嚴(yán)威將軍周鐵虎等襲俘歐陽頠，又派丁法攻俘傅泰，蕭孜、余孝頃聞訊退走。蕭勃在南康得知歐陽頠兵敗，軍中驚慌，部將陳法武、譚世遠于始興斬殺蕭勃，持其首級降梁。蕭孜、余孝頃仍據(jù)石頭抵抗，陳霸先遣侯安都協(xié)助周文育攻之。侯安都率步軍趁夜燒其船艦，與周文育水軍協(xié)同進攻，蕭孜出降，余孝頃逃往新吳。陳霸先說降歐陽頠，以為衡州刺史，并派其征討嶺南。歐陽頠使子歐陽紇攻克始興，自率軍至嶺南，諸郡皆降，遂克廣州。五月，余孝頃亦降。
江夏刺史王琳不服，于太平二年五月在武昌大治船艦，將攻陳霸先。陳霸先命平西將軍周文育、平南將軍侯安都等領(lǐng)水軍二萬會師于武昌，征討王琳。十月，侯安都進抵武昌，王琳部將樊猛棄城退走。周文育由豫章進至武昌，與侯安都會師，得知陳霸先已廢蕭方智，自立為帝。侯安都與周文育兩將并行，不相隸屬，部下交爭，以致圍攻郢州不克。王琳引軍進至弇口，侯安都乃撤圍移至沌口，僅留沈泰守漢口。王琳順風(fēng)大戰(zhàn)，得獲全勝，生俘周文育、侯安都，僅沈泰得以全軍退走。王琳軍移駐郢州，又派部將樊猛襲占江州，次年正月率兵十萬進至湓城，駐扎白水浦。北江州刺史魯悉達據(jù)地自保，控制中流。王琳不敢東下，乃向北齊求援，一邊迎請永嘉王蕭莊渡江南下，于郢州即皇帝位，改元天啟。蕭莊以王琳為侍中、丞相、錄尚書事。陳霸先遣侯瑱、徐度率水軍攻王琳，又另派謝哲前往游說。八月，王琳同意退軍湘州，陳霸先亦召眾軍還駐大雷。梁敬帝蕭方智見凡事皆受陳霸先控制，征伐政刑不由于己，于是有如綁縛，頗感不耐。又見國內(nèi)擾亂，爭戰(zhàn)不已，忽大徹大悟，乃自擇良辰，于梁太平二年，西元五五七年十月，禪位于陳霸先，由此如釋重負。自秦漢以來自愿禪位者，除漢末獻帝劉協(xié)外，恐惟有此公矣，也算得看破世情，實乃高人也。
未料陳霸先既受禪位，卻不肯放過自動施禪之人。由是先封蕭方智為江陰王，次年便尋故殺之，時年僅十六歲。陳霸先稱帝，改元永定，國號陳，是為陳武帝。蕭莊天啟三年，西元五六零年，梁丞相王琳與陳將侯瑱在蕪湖交戰(zhàn)。未料北周突然發(fā)兵攻打郢州，王琳兵敗，與蕭莊逃亡北齊。南梁就此滅亡，歷十帝，國祚五十五年。江陵西梁延繼蕭氏國統(tǒng)，附屬北周，仰人鼻息，終在西元五八七年被隋朝廢除，共傳宣帝蕭詧、明帝蕭巋、后主蕭琮三世，國祚三十二年。西梁蕭氏歷代事奉北周、隋朝甚為恭謹，蕭巋之女尚成為隋煬帝楊廣皇后，即史之有名蕭后是也。隋大業(yè)十三年，蕭巋弟蕭巖之孫蕭銑在江南復(fù)辟蕭梁，國土東至三硤，南盡交址，北拒漢川，雄兵四十余萬。唐武德四年，高祖李淵命李孝恭、李靖等人攻打蕭梁，包圍其都江陵；蕭銑開城投降，到長安后被李淵斬首，復(fù)辟共歷五年。南梁史事，至此交待清楚，其后按下不復(fù)再提。陳永定三年六月二十一日，武帝陳霸先病逝，遺詔使臨川王陳蒨入纂大統(tǒng)。八月甲午，群臣為陳霸先上謚號曰武皇帝，廟號高祖，葬萬安陵。
此年另有一件大事可記，乃是唐國公李淵次子太宗李世民出生。李氏唐國公之封，始于其高祖北周唐國公李虎。李虎生第三子李昞，李昞生李淵，李淵生次子李世民。李虎則是十六國時西涼開國君主李暠五世孫，亦乃帝王后裔。李暠生西涼后主李歆，李歆生李重耳，出仕北魏，官至弘農(nóng)太守。李重耳生李熙，官至金門鎮(zhèn)將，曾鎮(zhèn)守武川，因而在武川定居。李熙生李天錫，官至宿衛(wèi)統(tǒng)兵，即李虎之父。李虎后在西魏官至左仆射、太尉，賜姓大野氏。大統(tǒng)三年受封隴西郡公，與安定公宇文泰、廣陵王元欣、趙郡公李弼、河內(nèi)公獨孤信、南陽公趙貴、常山公于謹、彭城公侯莫陳崇因有輔佐之功，故加柱國銜最高武官，號稱“開國八柱國”。西元五五一年李虎死，北周追贈為唐國公，由此世襲。李虎平生之事，并非本書正文，故在此說過即罷，以明唐朝世系由來而已。惟說今日中文“馬桶”一詞由來，卻和李虎大有關(guān)聯(lián)。中國古代在唐朝之前，皆將夜壺稱為“虎子”，取其與“壺”同音而忌稱，且狀如臥虎之態(tài)也。到唐代以降，為避李虎名諱，便將“虎子”更名為“馬子”，是因“馬虎”頗相關(guān)聯(lián)也。因“馬子”在民間皆為桶狀，于是后來再被改名為“馬桶”，一直延用至今。馬桶與世人生活息息相關(guān)，每日不可暫離，故此說與列位看官，應(yīng)知其事由來也。
齊天保十年，文宣帝高洋死，太子高殷即位，改元乾明。文宣帝駕崩之前，曾突發(fā)奇想，下令命囚犯乘坐風(fēng)箏，從八丈高金風(fēng)臺上向下飛行，能夠飛出城者，便可赦其死罪。此事當(dāng)為史上最早人類高空飛行記載，可入世界吉尼斯紀(jì)錄者。其后金庸先生《射雕英雄傳》中郭靖、黃蓉助成吉思汗攻花剌子模城時，所用風(fēng)箏奇計，當(dāng)取材于此段史實也。乾明元年，北齊宰相楊愔被常山王高演所殺。楊愔字遵彥，小名秦王，弘農(nóng)華陰士族出身，其父楊津北魏時官至司空侍中。魏末喪亂，爾朱氏屠害楊氏，唯楊愔得脫，潛竄歸于高歡，為大行臺右丞。高歡軍中文檄教令，多由楊愔為之，頗受重用。高洋稱帝后累官至尚書仆射、尚書令，拜爵特進，驃騎大將軍。文宣帝高洋后期酗酒淫暴，皆靠楊愔維持匡救，盡力輔佐，方致“主昏于上，政清于下”之局面。文宣帝高洋臨終，楊愔與尚書仆射高歸彥等同受遺詔輔政。
常山王高演系高洋同母弟，屢因諫爭高洋溺于游宴，酗酒亂政，因而觸逢帝怒，被毆撻屢瀕于命危，唯由匹婁太后救護得免。于是積怨甚深，心懷謀亂。文宣帝卒，太子高殷立，楊愔等輔政大臣以高演與長廣王高湛地位親逼，恐不利于嗣主，心懷忌憚。乾明元年二月，侍中宋欽道密奏，說演、湛二王威權(quán)既重，宜速去之，楊愔等深以為然，便即合謀。平秦王高歸彥本與楊愔、宋欽等同心，既而中途叛變，將楊愔等疏忌之告于二王。來日齊帝高殷臨朝，楊愔奏請以長廣王高湛出鎮(zhèn)晉陽，常山王高演為錄尚書事，齊帝準(zhǔn)奏。二王拜職，于尚書省大會群臣。及酒宴之中，高演使勛貴賀拔仁、斛律金等執(zhí)楊愔、宋欽道及燕子獻等輔政大臣，遂命并皆斬之。可嘆！楊愔死時年僅五十歲，至此北齊棟梁摧折。翌日，太皇太后匹婁氏受高湛、高演二王蠱惑，反而公布命楊愔等罪狀，下令族誅。封高演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軍國大政咸為諮決；高湛為太傅、京畿大都督，亦握重權(quán)。
八月，匹婁太后復(fù)下旨令，廢高殷為濟南王，高演即帝位于晉陽，是為肅宗孝昭帝，改元皇建。廢帝高殷次年為高演所殺，時年十七歲；葬武寧陵西北，謚號閔悼皇帝，廟號恭宗。列位看官！此次政變看似平常，其實暗含玄機：楊愔、宋欽道及燕子獻等欲推行漢化，高演、高湛、匹婁皇太后欲復(fù)鮮卑祖制，兩相交鋒，故生此宮闈內(nèi)變，乃為其根本原因所在也。高演、高湛皆系太皇太后匹婁氏所生，得鮮卑勛貴高歸彥、賀拔仁、斛律金擁護，故借此變，盡殺中原漢人世族。高殷母李太后出身于漢世族趙郡李氏，故在政變之前，太皇太后匹婁氏曾云：“豈可使我母子，受漢老嫗酙酌耶！”便可見其本意所在。此后，北齊朝中鮮卑勛貴勢焰更盛，漢族地主地位更為低落矣。亦因此故，北齊終被北周所滅，不亦必然之事耶！
西元五六零年，匈奴人入侵拜占庭帝國。統(tǒng)帥貝利薩留再被帝國皇帝啟用，率軍擊退匈奴人。庫格里匈奴人聯(lián)合斯拉夫人越過多瑙河，兵臨君士坦丁堡城下。此年乃是中土陳文帝天嘉元年，北周武成二年，北齊皇建元年。無獨有偶，北周與北齊并發(fā)政變，宮廷流血，自相殘殺。當(dāng)時北周孝閔帝宇文覺雖然年幼，但堅毅剛決，不滿宇文護專權(quán)。趙貴、獨孤信對宇文護亦不服，遂慫恿宇文覺除之。宇文覺乃暗招武士，常在皇宮后園演習(xí)擒拿之術(shù)，又與趙貴等商量，決定于宮廷宴會時擒殺宇文護。不料因謀事不密，宮中有人向宇文護告密，反被其先發(fā)制人，殺趙貴全家，孤獨信被賜死，宇文覺被廢黜后毒死。宇文護立周天王宇文毓為帝，同年又毒死宇文毓，立宇文邕，史稱北周武帝。史說周明帝宇文毓小名統(tǒng)萬突，乃宇文泰長子，因生于夏州統(tǒng)萬城，故名統(tǒng)萬突。西魏恭帝時授大將軍，鎮(zhèn)隴右，宇文覺建周，進位柱國，轉(zhuǎn)岐州諸軍事、岐州刺史。宇文護欲廢宇文覺之時，便迎立宇文毓于岐州，先即天王位，后改天王稱皇帝，建元武成，史稱其為周明帝。明帝此年已二十七歲，即位后便欲開始親政，唯軍旅之事仍由宇文護總理。宇文毓好學(xué)有識，為宇文護所畏。武成二年四月，宇文護遣膳部中大夫李安置毒于食中而進，宇文毓被毒殺。明帝臨終口授遺詔，立其弟魯公宇文邕為帝，以阻宇文護篡位陰謀。明帝在位期間，集公卿以下有文學(xué)者八十余人于麟趾殿，刊校經(jīng)史，并自著文章十卷。死后廟號世宗，謚明帝。此年雖血腥滿天，但亦有旖旎之色，點綴歷史長空：超級美女張麗華于此年出生于寒門，父兄皆以織席為生。因其貌美聰慧，幼習(xí)歌舞，后為南陳后主貴妃，發(fā)長七尺，光可鑒人，眉目如畫，為史上有名美女也。
卻說陳武帝陳霸先去世之時，太子陳昌還被扣在北周作為人質(zhì)。當(dāng)時外有強敵壓境，內(nèi)無重臣輔佐，宣皇后章要兒便與中書舍人蔡景歷等人商議，決定密不發(fā)喪，急速征召臨川王陳蒨入宮繼位。史說陳蒨一作陳茜，又名曇蒨、荃菺，字子華。乃武帝陳霸先之侄，始興昭烈王陳道譚長子。陳蒨少時沉穩(wěn)機敏，有膽識氣度，儀容秀美，研讀經(jīng)史，舉止大方高雅，行合禮教法度。陳霸先喜愛非常，常稱其為族中佳兒。侯景之亂時，其父陳道譚官至東宮直閣將軍，領(lǐng)弓弩手兩千馳援臺城，在石頭城中流矢而亡。因見局勢日益混亂，陳蒨又手中無權(quán)無勢，便移住臨安以避之。陳霸先舉兵后，侯景派人收捕陳蒨及陳霸先之子陳昌，陳蒨袖中密藏利刃，欲在入見時刺殺侯景，因侯景屬員接見而止。其后侯景兵敗，陳蒨才得以逃奔陳霸先軍營。陳蒨初任吳興太守，當(dāng)時宣城亂軍頭領(lǐng)紀(jì)機、郝仲等各聚集千余人侵擾郡境，陳蒨率兵討平。梁承圣三年，陳霸先北征廣陵，任命其為前軍將軍，陳蒨每戰(zhàn)必勝。陳霸先殺王僧辯時，僧辯女婿杜龕占據(jù)吳興，兵勢強盛。陳霸先密令陳蒨返回長城縣，立起寨柵防備杜龕。陳蒨招兵僅得數(shù)百，杜龕部將杜泰領(lǐng)五千精兵乘虛殺來，將士相顧失色。陳蒨談笑自如，部署精明，激勵將士，親自上陣，相持數(shù)十日，杜泰兵退走。又與周文育帶兵討伐杜龕，命將軍劉澄、蔣元舉領(lǐng)兵進攻，杜龕大敗，走投無路，只好請降。東揚州刺史張彪起兵圍攻臨海太守王懷振，陳蒨與周文育率輕兵奔襲張彪于會稽。張彪部將沈泰開門迎入，陳蒨盡收張彪私兵家財，張彪敗逃，被若邪村百姓所殺。陳蒨因功被授為持節(jié)、都督會稽等十郡諸軍事、宣毅將軍、會稽太守。山越環(huán)境險惡，山民不時外出侵擾，陳蒨分兵出擊，將山越全部平定，從此威德日隆，名聲大振。至此被宣皇后迎回建康即位，書接前文。
陳蒨入宮之后，多次推辭不肯繼位。宣皇后又因太子陳昌尚且在世，遲遲不肯下令，群臣亦猶豫不決。鎮(zhèn)西將軍、南豫州刺史侯安都說道：“今天下未定，不容猶豫不決。臨川王對社稷有功，我等應(yīng)共同推舉即位是也?！彼彀磩ι系?，稟告宣皇后拿出玉璽。于是陳蒨在太極前殿即皇帝位，改元天嘉，是為陳文帝。尊武帝宣皇后章要兒為皇太后，宮室稱慈訓(xùn)宮。晉升鎮(zhèn)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廣州刺史歐陽頠為征南將軍，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周迪為鎮(zhèn)南將軍。封皇子陳伯茂為始興王，繼奉為始興昭烈王陳道譚后嗣，改封始興嗣王陳頊為安成王。立妃沈妙容為皇后，皇子陳伯宗為皇太子，王公以下賜帛各有等差。此時乃梁末陳初，南方大亂，土著豪強乘機起兵割據(jù)州郡，不奉朝命。天嘉元年二月，高州刺史紀(jì)機反叛，占據(jù)宣城響應(yīng)王琳。文帝遣太尉侯瑱在梁山大敗王琳，且在博望擊敗入侵北齊軍，生擒北齊將領(lǐng)劉伯球，盡獲其輜重，俘敵軍萬計。王琳及蕭莊北逃齊國，其所屬郢州刺史孫瑒舉州歸附陳朝。同月，高祖陳霸先第六子陳昌歸國，被封為驃騎將軍、湘州牧，晉封為衡陽王。
天嘉元年夏，江州刺史周迪平定南中，斬殺賊首熊曇朗，傳首京師。北齊軍棄守魯山城，陳文帝詔令南豫州刺史程靈洗鎮(zhèn)守。二年正月，合州刺史裴景徽叛逃北齊，北周湘州城主殷亮降陳，湘州平定，陳文帝以太尉侯瑱為車騎將軍、湘州刺史。四月，武陵、天門、南平、義陽、河?xùn)|、宜都各郡平定；十月，霍州西山蠻率部歸陳；十一月，高麗國遣使向陳朝貢獻方物，肯定陳朝為正統(tǒng)。陳文帝以武昌、國川兩地歸屬竟陵郡，以安定流民?？N州刺史留異仍割據(jù)一方，不服管制，陳文帝詔司空侯安都率兵前往討伐，平之。天嘉四年正月，周迪割據(jù)臨川郡以叛，陳文帝遣將擊之，周迪棄城而逃，奔閩州刺史陳寶應(yīng)，臨川郡叛亂平定。同年七月，周迪卷土重來，再次興兵攻打臨川，陳文帝命護軍章昭達率大軍前往征討。十一月，章昭達大破周迪軍，將其黨羽全部擒拿，唯獨周迪單人獨騎逃出重圍。十二月，陳文帝宣布大赦天下，詔護軍將軍章昭達進軍建安，討伐閔州刺史陳寶應(yīng)。直到次年十一月，章昭達在建安大破陳寶應(yīng)軍，生擒陳寶應(yīng)及東陽郡叛匪留異，擒送京師，晉安郡亦被平定。陳朝于此數(shù)年間致力于平定內(nèi)亂，與北周、北齊并無大戰(zhàn)，故一并記之，以免斷續(xù)也。
回說北周明帝二年，西元五五捌年二月，北齊北豫州刺史司馬消難請求投降北周。三月，周柱國大將軍楊忠奉命與達奚武率五千騎兵，前往迎接司馬消難來降。二將兼道馳入北齊境內(nèi)五百里，前后三次遣使與司馬消難聯(lián)絡(luò)，皆不得通。距北豫州虎牢城三十里，達奚武疑有異變，便欲回軍，楊忠諫道：“我等深入敵國，身負重任，只有前進赴死之責(zé)，并無后退求生之理！”達奚武猶豫不敢向前，楊忠于是親帶千騎連夜趕到城下。虎牢城兩面皆山，四面極為高陡，猶如絕壁，只聞城中傳來更坼之聲。當(dāng)時達奚武引數(shù)百騎退卻西去，楊忠余騎原地不動。直待四更以后，天將破曉，城內(nèi)守軍皆入夢鄉(xiāng)，遂令部騎皆下戰(zhàn)馬，選出擅于登高者五十人，皆以百抓索緣絕壁以登，突襲進城。五十勇士緣壁入城，飛速打開城門，楊忠引軍殺入，遂得虎牢雄關(guān)。乃派親隨出城，飛馳通知達奚武前來，與自己一并守關(guān)。
當(dāng)時北齊守將伏敬遠引甲士兩千人據(jù)守東城，點燃烽火嚴(yán)加警戒。達奚武懼而不敢守城，于是大肆虜掠城內(nèi)百姓而歸。楊忠萬般無奈，乃使司馬消難所部先回長安，自帶三千騎兵殿后，緩緩而歸。軍隊行抵洛水南岸，將士解鞍躺臥休息，齊軍忽追至洛水北岸，眾軍大擾。楊忠對將士說道：“爾等只管飽餐，今我處于必死之地，敵軍怕我拼命，定不敢渡河?！睂⑹坎土T，齊軍欲渡河戰(zhàn)，楊忠揮騎奔迎，齊軍遂不敢逼近。楊忠終引軍平安返回，達奚武嘆道：“我達奚武自謂天下健兒，今在楊將軍面前，尤為服氣！”武成元年，武帝宇文邕繼位，楊忠晉封隨國公，食邑一萬戶，另有竟陵縣食邑一千戶，收取其租稅田賦。保定二年五月，楊忠升任大司空。當(dāng)時朝廷商議與突厥聯(lián)合討伐北齊，群臣皆謂：“齊有北國之半，國富兵強；我若從大漠以北入并州，極為艱難，且大將斛律光善戰(zhàn)，不易對付。今若深入其巢，非需十萬軍不可?！敝挥袟钪艺f道：“軍勝在于內(nèi)諧，不在人多。若使某率兵攻齊，只需一萬精騎足矣。斛律光小子，能有多大本領(lǐng)？”宇文邕大喜道：“壯哉，楊公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