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發(fā)氏源自河西鮮卑八世祖名匹孤。匹孤死后，其子壽闐繼立。其母胡掖氏因喜晝寢，生壽闐于被中，鮮卑語稱被子為“禿發(fā)”，故壽闐以其為姓氏，此后被族人因襲下來。至壽闐之孫禿發(fā)樹機能時擁有涼州之地，禿發(fā)烏孤時自立為平西王，從此復(fù)禿發(fā)氏之國。
——第七十一回題引
且說宋繇奉命出城，來至索嗣大營，先以卑辭致問拜見，后代為敦煌太守請托，說李太守今日政務(wù)繁忙，來日定親至大營迎接。索嗣果然不疑有他，昂然高坐致答，遣其回城，預(yù)備來日迎接。宋繇回至城中，對李暠說道：“索嗣驕傲輕慢，且所率兵力極弱，容易取勝也?！崩顣贝髳偅谑钱斠拱才乓讯ǎ稳涨沧永铎c張邈、宋繇等帶兵出城，攻擊索嗣大營。索嗣坐等李暠來接，不料卻等來兵戈相向，遂大敗走回張掖。李暠向來與索嗣關(guān)系交好，曾結(jié)為生死之交，此時反遭其排擠，故此異常痛恨，遂向段業(yè)上疏，列舉索嗣平素罪狀，請求處死。北涼朝內(nèi)輔國將軍沮渠男成亦非常討厭索嗣，也勸段業(yè)除之。段業(yè)本是個沒有主見之人，于是殺死索嗣，后遣使者向李暠道歉，并分出敦煌郡涼興、烏澤，晉昌郡宜禾三縣，設(shè)置涼興郡，升任李暠為持節(jié)、都督?jīng)雠d以西諸軍事、鎮(zhèn)西將軍，兼任護西夷校尉。
西元四百年，庚子，東晉隆安四年。北涼晉昌太守唐瑤反叛，向敦煌、酒泉、晉昌、涼興、建康、祁連六郡傳發(fā)檄文，推舉李暠為冠軍大將軍、沙州刺史、涼公，兼任敦煌太守。李暠于是在境內(nèi)大赦，建年號為庚子，建立大涼，自稱涼王，史稱西涼。追尊祖父李弇為涼景公，父李昶為涼簡公，封長子李譚為太子；任命唐瑤為征東將軍，郭謙為軍諮祭酒，索仙為左長史，張邈為右長史，尹建興為左司馬，張體順為右司馬，張條為牧府左長史，令狐溢為右長史，張林為太府主簿，宋繇、張謖為從事中郎，宋繇加號折沖將軍，張謖加號揚武將軍，索承明為牧府右司馬，令狐遷為武衛(wèi)將軍、晉興太守，泛德瑜為寧遠將軍、西郡太守，張靖為折沖將軍、河湟太守，索訓(xùn)為威遠將軍、西平太守，趙開為骍馬護軍、大夏太守，索慈為廣武太守，陰亮為西安太守，令狐赫為武威太守，索術(shù)為武興太守，以招撫東夏。
大封群臣已畢，李暠便即派遣宋繇東征涼興，并攻打玉門以西諸城，皆攻克之。于是在玉門、陽關(guān)屯田，擴大耕地積聚糧草，作為東征物資儲備。隆安五年，李暠派遣使節(jié)持奏章向后秦納貢；后秦帝姚興任命李暠為安西將軍，封高昌候。元興三年，太子李譚去世，李暠立次子李歆為太子。次年，李暠自稱大將軍、大都督、兼任秦涼二州牧，大赦境內(nèi)，改年號為建初，派遣舍人黃始、梁興攜帶奏章，抄小路前往建康謁見東晉朝廷，愿奉晉室正朔。以宋繇為尚書令，同參萬機，輔國理政。當初李暠西行，留女李敬愛于岳父尹文撫養(yǎng)，尹文東遷，李暠從姑母撫之。后南涼主禿發(fā)傉檀到北山借路，鮮卑派梁褒送李敬愛到酒泉，并與西涼通使和好。李暠派使者答謝訪問，與南涼互贈特產(chǎn)。李暠親率兩萬騎兵，巡視邊境到建東，鄯善前部王派使者進貢當?shù)靥禺a(chǎn)。不久北涼主沮渠蒙遜侵犯西涼，攻至建康郡，擄掠三千戶而回。李暠大怒，親率領(lǐng)騎兵追擊，在安彌追上北涼兵，大敗沮渠蒙遜，將被擄部眾百姓全部收回。前秦建元末年，郭黁進犯武威時，武威、張掖以東數(shù)千戶西逃敦煌、晉昌。到李暠東遷時將其全部遷往酒泉，分出五千戶江南人設(shè)置會稽郡，五千戶中原人設(shè)置廣夏郡，余一萬三千戶分設(shè)武威、武興、張掖三郡，在敦煌南子亭筑城，以威鎮(zhèn)南虜。西涼義熙元年十月，李暠與長史張邈商議，將都城遷往酒泉，命張體順為建康郡太守，鎮(zhèn)守樂涫，宋繇為敦煌護軍，其子宋讓為敦煌太守。李暠遷都酒泉后，敦促獎勵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群僚因連年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yè)，于是使儒林祭酒劉彥明撰寫文章，刻石歌功頌德。李暠以恩德安撫境內(nèi)，與沮渠蒙遜講和訂盟，不與交戰(zhàn)。義熙六年，沮渠蒙遜背盟來侵，李暠派太子李歆擊敗北涼軍，擒沮渠百年。李暠在上巳日至水曲宴飲，命群僚賦詩，親自寫序，并抄寫諸葛亮訓(xùn)子誡以勉勵諸子。又修敦煌舊塞東西兩圍，以防北虜之患；筑敦煌舊塞西南兩圍，以威震南虜。
卻說早在天璽三年，北涼主段業(yè)因忌憚沮渠蒙遜英武，欲其遠離京城，故命沮渠蒙遜從叔沮渠益生為酒泉太守，沮渠蒙遜為臨池太守。門下侍郎馬權(quán)才智出眾，氣度非凡，謀略超群，段業(yè)命其代替沮渠蒙遜為張掖太守。馬權(quán)因受重用，故常欺沮渠蒙遜。蒙遜忌恨，于是對段業(yè)詆毀道：“今天下之事何足擔憂，憂者惟馬權(quán)耳?！倍螛I(yè)受其諂言，于是即殺馬權(quán)。沮渠蒙遜遂對其兄沮渠男成說道：“段業(yè)愚昧，不是救治亂世之才，且信讒言喜諂媚，不辨真假。我所懼者惟索嗣、馬權(quán)，今皆死矣。欲廢段業(yè)，奉兄為王，如何？”沮渠男成說道：“段業(yè)獨身寄居他鄉(xiāng)，我立其為君，其待我兄弟如魚得水。既得其重用，背之不祥。”于是乃罷。沮渠蒙遜既被段業(yè)忌憚，心中不安，遂求為西安太守，段業(yè)準之。
沮渠蒙遜為尋起兵借口，約沮渠男成同祭蘭門山，并故使司馬許咸舉告段業(yè)：“沮渠男成欲反，以祭山為期。若其請祭蘭門山，則臣言應(yīng)矣?！敝疗诰谇谐晒徽埲ゼ捞m門山。段業(yè)遂將沮渠男成擒拿，命其自殺。沮渠男成說道：“是沮渠蒙遜欲反，訴于臣下，臣未從，但因兄弟之故，未舉告而已。其因臣在世，恐部人不從，故與臣約期祭山，反使人來誣告臣下。臣今若死，沮渠蒙遜必發(fā)兵叛亂。請陛下假言已殺臣，公布臣之罪惡，沮渠蒙遜作亂，則使臣伐之，則無不成功者。”段業(yè)不從，遂殺男成。沮渠蒙遜聞?wù)f沮渠男成死，哭對部眾道：“男成忠于段業(yè)，卻被冤殺，諸君不欲為其報仇乎？況今州境戰(zhàn)亂，非段業(yè)所能治也。我兄弟當初擁戴其為主，今卻聽信讒言殺害忠良，我等豈能安心旁觀！”部眾聞沮渠蒙遜之言，無不悲泣而從。于是沮渠蒙遜遂率眾反，到達氐池，鎮(zhèn)軍臧莫孩率部下歸附，羌胡亦大多起兵響應(yīng)，駐于侯塢。段業(yè)聞沮渠蒙遜果反，遂釋右將軍田昂之禁，命其帶兵，與武衛(wèi)將軍梁中庸等攻打沮渠蒙遜。部將王豐諫道：“西平田姓歷代皆有叛者，田昂外謙內(nèi)毒，不能任其領(lǐng)兵。”段業(yè)不聽。田昂到侯塢，即率五百騎兵歸附沮渠蒙遜，兄子田承愛亦舉張掖城以降。由此段業(yè)部眾潰散，自身被擒，求返鄉(xiāng)與家人團聚不得，終被沮渠蒙遜殺之。天璽三年六月，沮渠蒙遜自稱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建立北涼，改年號為永安。
當時后秦姚興派姚碩德伐姑臧后涼呂隆，大破后涼軍。七月，沮渠蒙遜派從事中郎李典往拜姚興，以通和好。同年九月，沮渠蒙遜因呂隆已降姚興，酒泉、涼寧二郡又叛降于西涼李暠，于是派建忠將軍沮渠掣、牧府長史張潛到姑臧見姚碩德，請求率領(lǐng)郡人往東遷移，并求派軍隊迎接護送。姚碩德因而大悅，便任命張潛為張掖太守，沮渠摯為建康太守。張潛就此上書奉勸沮渠蒙遜東遷，沮渠摯則私對沮渠蒙遜道：“今呂氏仍在，姑臧未取，姚碩德糧盡即返，將軍因何離開故土，受制于人？”輔國將軍臧莫孩亦奏道：“建忠將軍之言是也?！本谇蛇d大悟，遂殺張潛。永安三年，姚興遣梁斐、張構(gòu)等人為使，任沮渠蒙遜為鎮(zhèn)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海侯。復(fù)任南涼禿發(fā)傉檀為車騎將軍，封廣武公。沮渠蒙遜不悅，對梁斐等人說道：“禿發(fā)傉檀位居上公，但我卻封侯，為何？”張構(gòu)答說：“禿發(fā)傉檀狡猾不仁，故封重爵，褒其歸于大義而已。將軍忠誠貫日，功高當世，應(yīng)入朝佐政，匡扶皇室，焉不可信哉。圣朝封爵必與功勛相稱，職不越德，尹緯、姚晁、齊難、徐洛皆乃開國元勛猛將，官才二品，爵封侯伯。將軍何以位越其前？竇融極力謙讓，不欲官在老臣之上，將軍何有此問？”沮渠蒙遜又道：“則朝廷何不封張掖，卻遠封西海于我？”張構(gòu)答道：“張掖本為將軍所有，何必再封？以西海封授，無非欲擴大將軍封國而已。”沮渠蒙遜大喜，遂接受后秦封任。
按下西北，再說東南。且說晉隆安四年，徐州刺史謝琰戰(zhàn)死，司馬元顯于是求領(lǐng)徐州刺史，加侍中、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揚、豫、徐、兗、青、幽、冀、并、荊、江、司、雍、梁、益、交、廣十六州諸軍事，朝廷允之。同年十二月戊寅日，有彗星出現(xiàn)天津，司馬元顯以此請解錄尚書事，但又加授尚書令。當時吏部尚書車胤不滿司馬元顯驕縱，于是去見司馬道子，請其禁抑司馬元顯跋扈。司馬元顯聞知，則問其父：“翁近來與車胤何謀？”司馬道子不答。司馬元顯一直追問，司馬道子于是大怒道：“你想幽禁老父，不欲我和朝士見面耶？”司馬元顯認為必是車胤離間其父子，于是暗使人譴責車胤，車胤恐懼自殺。
隆安五年，孫恩再度沿海北上進逼京口之時，司馬元顯屢戰(zhàn)不利，建康危急，荊州刺史桓玄欲借機發(fā)兵，聲言率兵討伐孫恩。司馬元顯下詔阻止桓玄，桓玄唯有罷兵。司馬元顯由此對桓玄畏懼，部將張法順勸出兵消滅桓玄。司馬元顯從之，于是派張法順到京口聯(lián)結(jié)劉牢之，但劉牢之有遲疑之色。張法順回報謂劉牢之有貮心，建議司馬元顯殺之，元顯不從。元興元年正月，司馬元顯升驃騎大將軍、征討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諸軍事，加侍中、黃鉞、班劍二十人，并下詔討伐桓玄，命劉牢之為前鋒都督。張法順建議司馬元顯逼劉牢之殺桓謙，司馬元顯以戰(zhàn)前誅殺大將不利拒絕。其本有意盡誅諸桓，只因桓修舅王誕勸阻而罷，且亦欲以桓謙代桓玄為荊州刺史，并借桓謙父桓沖在荊州名望，以博取荊州人支持耳。
司馬元顯大軍將發(fā)，桓玄從兄驃騎長史桓石生派使者飛馬告知桓玄?；感笈?，遂決定順江抵抗，更傳檄京師，列舉司馬元顯罪狀。二月丙午日，晉安帝在西池為司馬元顯餞行，及后司馬元顯登船，但遲遲未發(fā)?；感綕￡?，仍未見到朝廷軍隊，于是士氣大壯。庾楷欲為司馬元顯內(nèi)應(yīng)，被桓玄發(fā)現(xiàn)圖謀而囚禁之。朝廷派齊王司馬柔之以騶虞幡命桓玄罷軍，但被桓玄前鋒所殺。二月丁卯日，桓玄至姑孰，生俘司馬尚之，司馬休之棄城逃走。前鋒都督劉牢之恐擊敗桓玄后不容于司馬元顯，遂欲借桓玄之手除去司馬元顯，其后再伺機消滅桓玄，故此不肯出軍。安帝遂于三月遣使詣桓玄大營，宣布以桓玄為都督，討伐司馬元顯?；感I(lǐng)旨，引兵逼近建康，司馬元顯方欲出發(fā)。聞?wù)f桓玄已到新亭，隨即棄船登岸，退屯于國子學堂。方命眾軍在宣陽門外列陣，軍中傳言桓玄已到，司馬元顯乃欲領(lǐng)兵回歸宮城?；感]軍大至，部將拔刀大叫：“降者不殺！”司馬元顯軍隊自潰，僚屬皆散走，唯張法順伴隨。司馬元顯入相府，向父親問計，但司馬道子只能對其哭泣，不發(fā)一言?；感擅┦詹端抉R元顯，并縛于舫前數(shù)落其罪，司馬元顯只得說道：“某被王誕、張法順所誤，更無他言?！被感刖﹫?zhí)掌朝政，將司馬元顯交付廷尉，殺司馬元顯及其六子，司馬尚之、庾楷、張法順、毛泰等皆被處死。又指使御史杜竹林，以毒酒害死司馬道子。自此東晉大權(quán)皆歸桓玄。
同年三月，后燕中壘將軍慕容拔攻克令支，北魏將領(lǐng)宿沓干逃走，擒獲遼西太守那頡。后燕國主命慕容拔為幽州刺史，鎮(zhèn)守令支，任中堅將軍遼西人陽豪為遼西郡太守。又命章武公慕容淵為尚書令，博陵公慕容虔為尚書左仆射，尚書王騰為右仆射。北魏材官將軍和突進攻黜弗、素古延等部，柔然郁久閭社侖方睦于秦，遣將救黜弗、素古延。和突逆擊，大破柔然，社侖率其部落遠遁漠北，奪高車之地而居之。斛律部帥倍侯利擊社侖，大敗奔魏。社侖于是西北擊匈奴遺種日拔也雞，大破之，遂吞并諸部，士馬繁盛，雄于北方。其后社侖所占之地西至焉耆，東接朝鮮，南臨大漠，旁側(cè)小國皆為羈屬。于是自號豆代可汗，始立軍法加以約束軍隊，以千人為軍，軍中設(shè)將，百人為幢，幢中置帥。制定賞罰，規(guī)定每逢攻戰(zhàn)先登者賜以其個人虜獲，畏懦者以石擊其首而殺之。此后柔然全族便皆好戰(zhàn)，且不懼死，則柔然騎兵勇冠天下，諸國之兵皆不能敵。此獎勵軍功之策，當效先秦商鞅強兵之法也。
卻說隴右諸涼政權(quán)之中，有一國后來居上者，乃是禿發(fā)鮮卑所建南涼。禿發(fā)氏源自河西鮮卑，開創(chuàng)南涼國基者名謂禿發(fā)烏孤，便是初受后涼武懿帝呂光之職，后擁兵自立，因狩獵時墜馬傷重而死者。從禿發(fā)烏孤可上溯至八世祖，名喚匹孤，彼時便為部落大人。匹孤死后，其子壽闐繼立，因母胡掖氏喜好晝寢，生壽闐于被窩之中，鮮卑語稱被子為“禿發(fā)”，故壽闐以其為姓氏，后既為族人因襲。至壽闐之孫禿發(fā)樹機能時，擁有涼州之地，禿發(fā)烏孤時自立為平西王，從此復(fù)興禿發(fā)氏之國。烏孤死后，其弟禿發(fā)利鹿孤為眾臣所立，為武威王，后稱西河王，國號南涼，改元為建和元年。南涼國由來，于此交待明白。這日西河王升朝問政，有祠部郎中史皓奏道：“今我國中取士拔才，必先弓馬，以文章學藝為無用之資，此非可以使遠人來附，不足以使我國祚存于萬世也。為今之計，大王宜效中原之制，興建學校，選耆德宿儒以訓(xùn)族中貴胄子弟，則天下賢士必爭趨我國中?！崩构侣?wù)f大喜稱善，于是拜白玄沖、趙誕為博士祭酒，教授貴胄子弟。由是境內(nèi)及周邊賢士爭進，奔赴南涼國。
隆安二年，西秦王乞伏乾歸自大敗后涼軍，殺死呂延，復(fù)派乞伏益州攻克支陽、鹯武、允吾三城，并俘獲萬余人而回。又派乞伏益州與武衛(wèi)慕容允、冠軍將軍翟瑥，率領(lǐng)二萬騎兵攻打吐谷渾，在度周川將葉谷渾首領(lǐng)視羆擊敗。視羆逃至白蘭山據(jù)守，派使者前來請罪，并進貢地方物產(chǎn)，以己子宕豈當作人質(zhì)。隆安三年四月，鮮卑族疊掘部落首領(lǐng)河內(nèi)率五千戶從北魏投降乞伏乾歸。西秦王遂命河內(nèi)為疊掘都統(tǒng)，并以宗族之女嫁其為妻。次年亦即西秦太初十三年，乞伏乾歸所居宮城南景門無故崩塌，為乞伏乾歸憎惡，于是遷都于苑川。后秦王姚興聞西秦國內(nèi)有變，于是命大將姚碩德率五萬人攻打乞伏乾歸，從南安峽進入西秦國境。乞伏乾歸駐軍于隴西，使將軍慕兀率二萬五千兵屯于宋城，斷絕秦人樵采之路。秦王姚興聞報，自引一萬軍前來相攻，乞伏乾歸亦引大軍數(shù)萬來迎秦王，由此引發(fā)二秦大戰(zhàn)。
乞伏乾歸當?shù)雷桦U，扎下營寨，遂升帳聚將，對諸將說道：“孤自創(chuàng)業(yè)以來，多次摧毀強敵，從未失策。今姚興舉國之兵而來，兵勢極盛。此處山川阻隘，不利我騎兵奔馳，最好將軍馬帶到平原曠野，俟其兵倦怠而擊之。存亡之機，在此一舉，諸公當齊心協(xié)力破敵。若能斬姚興，關(guān)中則歸我有矣。”說罷，遂派衛(wèi)軍慕容允率二萬中軍移到柏陽，鎮(zhèn)軍將軍羅敦率領(lǐng)四萬外軍移到侯辰谷，乞伏乾歸自領(lǐng)數(shù)千名輕騎兵等待姚興部隊，欲以詐敗之計，引后秦軍入曠野聚而殲之。稍頃后秦軍卷地而至，乞伏乾歸依計稍觸即敗，往中軍來投慕容允。不料此時忽然刮起大風，一時天昏地暗，方向全失。乞伏乾歸不知中軍在于何處，復(fù)被姚興追兵逼近，誤走入外軍大營。羅敦以為是后秦軍趁夜來攻，急揮軍出營迎敵，與乞伏乾歸所引騎兵一場混戰(zhàn)，各自死傷無數(shù)，至平明時方知是自家相攻，悔之莫及。
此時天已大亮，后秦整軍追殺而來，勢若奔雷。乞伏乾歸與羅敦自相殘殺一夜，此時已無力再戰(zhàn)，遂被姚興引生力軍全力沖擊，大敗虧輸，毫無還手之力。乞伏乾歸一路逃回苑川，復(fù)又到金城聚攏敗兵，對各軍主帥說道：“孤無治國之才，被諸君推為首領(lǐng)，欲治理亂世，但德不超眾，空掌大權(quán)將逾十二年。因某居非其位，才不稱職，招致外敵，造成今日慘敗。今我欲往西據(jù)守允吾，避敵鋒芒。若舉國同去，必不得免，卿等可留此地降秦，以全妻子宗族?！闭f罷淚下。部下諸將皆道：“昔古公杖拐而行，豳人歸附相從；劉備南逃，荊楚之民離鄉(xiāng)背井相隨。況我等與陛下義同父子，怎能分離！愿與陛下同生共死。”乞伏乾歸哭道：“自古以來，未有不滅之國，興衰皆有定數(shù)。假如天不滅我，自有復(fù)興之時。我今將寄食于人，爾族眾奈何相隨以死？公等保重，某庶幾異日克復(fù)舊業(yè)，再與卿等相見?！庇谑蔷枷鄬Υ罂?，灑淚而別。乞伏乾歸只帶數(shù)百名騎兵投奔允吾，向南涼王禿發(fā)利鹿孤請降。禿發(fā)利鹿孤遣其弟廣武公禿發(fā)傉檀前往迎接，將其安置在晉興，以貴賓禮節(jié)相待。南涼鎮(zhèn)北將軍禿發(fā)俱延對利鹿孤說道：“乞伏乾歸本為我附庸，趁亂自立稱王。今日暮途窮來投，非是出于真心。若再逃去歸附后秦姚氏，一定成為我之禍患。不如將其徙至乙弗，讓其無可逃也?！倍d發(fā)利鹿孤道：“人窘迫來投，我卻疑其不誠，非勸遠人歸附之度也！”遂不聽。
且說二秦大戰(zhàn)，后秦軍既獲大勝，于是縱行劫掠，滿載以歸。姚興引兵撤退，南羌梁弋等人即派使者，前來招撫乞伏乾歸。乞伏乾歸聞?wù)f姚興兵退，于是準備率眾叛歸。早有細作得知此事，急報國主禿發(fā)利鹿孤。利鹿孤大怒，遂派弟禿發(fā)吐雷前來征伐，率軍屯駐于捫玉嶺。乞伏乾歸自知非禿發(fā)利鹿孤敵手，遂對子乞伏熾磐道：“我兵既敗，因禿發(fā)利鹿孤義氣，且是姻親，唇齒相依，故此來投。今其忘義背親，欲害我父子，是忌憚我之威名，勢不兩立也。姚興正當強盛，我欲投之。若我父子一起離開，定被騎兵追及。今送你兄弟及母往作人質(zhì)，禿發(fā)利鹿孤定不疑我。我到后秦以后，其必不會殺害你等?！庇谑欠蚱薷缸悠鼊e，將太子熾磐兄弟送到西平，乞伏乾歸前往長安，投降后秦，西秦至此滅國。姚興見乞伏乾歸來降大悅，遂任其為持節(jié)、都督河南諸軍事、鎮(zhèn)遠將軍、河州刺史、歸義侯。隆安五年，姚興派乞伏乾歸返回苑川鎮(zhèn)守，將其舊部軍隊全都配給。乞伏乾歸到苑川，便以邊芮為長史，王松壽為司馬，公卿大將以下全部降號為將佐。其后經(jīng)年，太子熾磐亦自南涼逃歸其父。
南涼王禿發(fā)利鹿孤國力頗振，聞后涼主呂隆朝政昏亂，遂命其弟康王、車騎將軍禿發(fā)傉檀率兵伐之。禿發(fā)傉檀奉命而往，一舉攻克顯美，擒獲后涼國昌松郡守孟祎，斥其因何遲遲不降。孟祎說道：“某受呂氏厚恩，蒙授虎符，委鎮(zhèn)疆土，若望風而降，豈非因不忠于王事，而亦為殿下責哉！”禿發(fā)傉檀嘉善其對，于是釋之，并以禮相待，遂徙二千余戶而歸。臨行之時，欲命孟祎為左司馬。孟祎辭謝道：“呂氏無道將亡，貴國必得河西之地，無論智蠢，皆一目了然。但我戍城而敗，防地皆失，若復(fù)厚顏領(lǐng)殿下高職，心實不安。若蒙殿下施恩，令臣歸姑臧受呂氏之誅，則臣死亦不朽?！倍d發(fā)傉檀為其氣節(jié)所感，遂釋歸故國。孟祎以巧言得歸姑臧，遂以重金賄賂輔國大將軍呂超，得以免罪，并官復(fù)原職，往鎮(zhèn)別郡。
呂隆自被立為后涼天王，為報答呂超擁立之功，遂授呂超為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司隸校尉兼錄尚書事，并加輔國大將軍之號，封安定公。呂隆為建立威名，但凡朝中豪望名流，乃至宗親大臣不順己者，全部殺掉，致使朝廷內(nèi)外人人自危。由此吏民不事生產(chǎn)，百姓生活更是無法維持，姑臧城內(nèi)以至人與相食，餓死十余萬人。城中幸存者請求到城外活命，呂隆不許，又坑殺數(shù)百人。魏興人焦郎謀叛，遂遣使者向后秦隴西王姚碩德寄書言道：“呂光死后，其后輩兄弟互相殘殺，朝綱混亂，暴虐無度，百姓饑困，死亡大半。殿下應(yīng)乘其篡權(quán)攻殺之時進兵，則定獲全勝?！币ΥT德向國主姚興請示獲準，即率步騎六萬向后涼進擊，令乞伏乾歸亦率七千騎兵跟隨出征。七月，姚碩德從金城渡過黃河，直趨廣武。
南涼河西王禿發(fā)利鹿孤聞秦軍大至，急將廣武守軍收縮城內(nèi)，以避鋒芒。秦軍故此繞經(jīng)廣武，順利進至姑臧。呂隆聞之，即派輔國大將軍呂超、龍驤將軍呂邈率軍迎敵。一戰(zhàn)而敗，呂邈被殺，折損萬余部眾，呂隆被迫據(jù)城固守。后涼巴西公呂倫見秦軍無法阻擋，遂率東苑二萬五千兵眾投降。姚碩德因受呂倫之降，命三軍合兵，并力攻打姑臧城。九月，姑臧城守兵不支，呂隆乃派使者出城，向姚碩德投降。姚碩德遣使向長安報捷，后秦主姚興大喜，命呂隆為鎮(zhèn)西大將軍、涼州刺史、建康公，繼續(xù)鎮(zhèn)守姑臧。呂隆卻不思悔過強國，乃復(fù)重整軍備，先后與南涼禿發(fā)傉檀及北涼沮渠蒙遜互相攻殺。后終于無力再戰(zhàn)，又恐被南北二涼消滅，于是向秦帝姚興要求內(nèi)遷。姚興準之，呂隆遂率百官遷往長安，被秦帝拜為散騎常侍、建康公。至此后涼滅亡，自呂光稱王至呂隆投降后秦，共歷四主，國祚僅存一十八年。
后涼既滅，姚興因問涼州名士宗敞，當以何人鎮(zhèn)守涼州。宗敞答道：“后涼近于羌夷，乃久叛之地，難以制之。今有南涼王禿發(fā)利鹿孤之弟傉檀，素有英雄之志，涼人所畏，鮮卑族人亦皆賓服。陛下可詔拜其為涼州刺史，并使微臣前去輔之，則鮮卑不敢寇境，胡人皆愿來歸?！币εd準奏，即遣宗敞為使前往樂都，拜傉檀為車騎將軍、廣武公，領(lǐng)涼州刺史。宗敞欣然而往，來見禿發(fā)傉檀。當時南涼主禿發(fā)利鹿孤病卒，傉檀繼立，更號為涼王，遷都樂都，改元弘昌，史稱南涼。禿發(fā)傉檀正在樂都大造宮室，聞?wù)f宗敞到來，不由大喜，急親引百官出迎，執(zhí)手上殿，以貴賓之禮待之。說話的，你道傉檀是因畏懼秦帝姚興，方對天使如此客氣么？非也。其實宗敞之父名宗燮，當時與傉檀共事呂光，宗燮為尚書郎，傉檀為廣武內(nèi)史，二人向來交厚。今日聞故人之子來見，倍加親切，故以通家之禮待之。宗敞見傉檀如此相待，頗為感動，即宣布秦王詔書，請傉檀署理涼州刺史。禿發(fā)傉檀大喜道：“孤常被令先尊贊許，猶恐不及宗公水鏡明鑒。不圖今日見卿，大慰平生所愿；孤常恨左右不得其人，今蒙卿來相助，則大業(yè)可成矣?！庇谑亲砸撼既霙鲋?。雖是受命于秦帝姚興，但車服禮章，一如王者。于是傉檀乃據(jù)涼州，并吞附近城堡，得兵數(shù)萬余，軍威大振。元興三年，禿發(fā)傉檀因懼后秦強盛，于是去其年號，罷尚書丞郎官，派參軍關(guān)尚去向姚興貢獻修好，退守藩臣之禮。姚興對關(guān)尚說道：“孤因車騎將軍禿發(fā)傉檀獻忠歸附，故使以為西部藩屏，彼卻擅自興師動眾，建造大城，此可為臣下之道乎？”關(guān)尚奏道：“王侯設(shè)置險阻自衛(wèi)，乃先王制度，是防意外突變也。車騎將軍處偏遠藩國而近強敵，南有逆羌未附，西有沮渠蒙遜跋扈，原欲為國多設(shè)屏障防守，未料陛下忽生疑慮，臣實不解?！币εd笑道：“卿言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