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年,一月十四。
昌平君府邸大門緊閉,里頭已是人去樓空。
除了少數(shù)幾個人之外。其余權貴皆不知這一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那已在秦國多年的昌平君,門下已有眾多門客,羽翼漸豐。
但就在這一夜之間,包括昌平君之子昌文君熊敦在內,舉家搬離了咸陽城。具體去了何處,居然無人曉得。
“政兒,那熊啟的阿母說到底也是你大公的姑母。就這樣將其趕出咸陽城,會不會有失偏頗?”
王宮內院,嬴政和一美婦對向而坐。
嬴政搖了搖頭,微帶恭敬地說道:“阿母,那昌平君實是非人哉。來秦不過十數(shù)載,居然貪污斂財達數(shù)萬金。昨日更是放縱手下,擄掠百姓,打傷王翦。若不是孤視其身份,定要說服相父,將其貶做城旦!讓其也知道百姓之苦。”
說著,眼中閃過了一絲憤恨。
趙姬也是嘆了一聲:“兒大了,都是秦王了!阿母一個婦人,也不好多說什么。政兒平日里還是要多聽聽呂相的話。他是不會害王的!當年……”
話還沒說完,嬴政就點頭應道:“政兒知道。當年大公歸秦,孤寫的第一個字、說的第一句話、射的第一支箭盡是相父所授。相父在孤眼中,與大公無異?!?p> 嬴政知道自己對呂不韋的感情,一直想的也不過是奪權,卻從未想過殺掉呂不韋。
“如此甚好!”趙姬對嬴政這個回答很是滿意。
“太后?!?p> 兩人正說著,一個內侍跪下身子,遞上了一個托盤,托盤上堆著四五個黑黢黢的球狀物,炭黑下還隱隱能見到些黃色。
“政兒,你嘗嘗?!壁w姬輕輕捻起了一個,遞給了嬴政。
“此乃何物?”嬴政疑惑地伸出手,聞上去卻是有一股古怪的香氣,很熟悉,但一時間還真想不起是什么。
“呼呼呼,燙……”那物什剛到手中,嬴政一邊呼著,兩只手忙互相倒騰著。
“慢點慢點,這是這內侍自創(chuàng)的法子,將橘用陰火細細灼過的。雖味有變,但氣更香。而且還能止咳結喘,你也知道昨日阿母咳得胸肺生疼,啖了兩粒,今日便解了?!?p> 趙姬在一邊解釋道。
嬴政也聞了出來,不可避免地皺了皺眉。
知道這是橘以后,這股原認為的清香味,現(xiàn)在聞上去卻是一股濃濃的餿味。
聞著都犯惡心。
但有道是長者賜,不可辭。
別說這只是聞上去餿了,就算是真餿了,他也得捏著鼻子吃下去。
但一入喉,嬴政卻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驅寒潤喉,的確不錯?!?p> 說著,嬴政看向那伏在地上的內侍,說道:“抬起頭來看孤!”
他沒有注意到,這話一出,他對面的趙姬渾身微微一顫。
而那內侍聞言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正對上了嬴政的眸子,也忍不住一顫,連忙又低下頭去。
“這么怕孤作甚?孤又不會吃人?”嬴政看著這反應,忍不住笑了:“不過汝看著眼生,剛入宮?”
“小人前日方才進宮?!蹦莾仁袒胤A道。
“汝不錯,叫什么名字?”嬴政又問。
“小人名喚樛(jiū)毐?!睒蜌惫Ь椿氐?。
“邯鄲樛氏?這還真巧!太后也是邯鄲人。不過汝既是有姓氏之家,又何必……”嬴政又疑惑問道。
這樛氏可是大姓,秦國首位相邦就是這樛氏之人,名喚樛游。
趙姬坐不住了,連忙開口道:“政兒,若不是這世道讓人實在活不下去,誰又愿意以殘軀入宮呢?政兒,如此問詢他人的傷心事,可不是為君之道??!”
“阿母教訓的是!”嬴政朝著趙姬行了一禮:“既然阿母身體無恙,那政兒便退下了,還請阿母保重身軀?!?p> “那是自然。”趙姬點了點頭。
嬴政剛想走,眼睛一轉,又問道:“平日相父常來阿母處,為何昨夜阿母病了,今日卻是不見人?”
趙姬似乎早就想到嬴政會有此一問,笑道:“政兒又胡說了,什么叫常來?以前政兒尚小,先王又醉心朝政,呂相那是關心政兒,才來多問問政兒的情況。
而今政兒大了,都是這大秦的王了,哪還需要大人整天掛記?而且啊,這男子出入宮闈畢竟不是什么好事,難免會引人置喙。他不來才好哩!”
“阿母說的是!”嬴政笑了笑,站起身來,打量了那樛毐一眼,輕聲說道:“汝不錯,倒是個難得的干凈人,身上沒有什么怪味。”
說著,大步往外走去。眼角往墻角一瞥,哈哈一笑。
樛毐卻是如遭雷擊,趴伏在地,渾身上下顫抖不止。
這閹人,因為身體缺了個零件,這尿道的括約肌也就沒了,所以每個閹人基本上都憋不住尿。身上常常帶著一股尿騷味。但樛毐身上卻是沒有這股味道,甚至還隱隱帶著一股女子的體香。
嬴政這一句話,讓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樛毐發(fā)現(xiàn)了一個漏洞,天大的漏洞。
而這漏洞,若真是被發(fā)現(xiàn),也就意味著命沒了。
“行了,人已經(jīng)走了?!壁w姬沒好氣地瞥了這樛毐一眼,嚇成這樣未免也太沒出息了。
“太后,王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睒蜌闭酒鹕恚塘丝诳谒?,顫顫巍巍地說道。
接著,他便把自己想出的那個漏洞說了出來。
“王說我身上沒有味道……是不是就是指……”樛毐又吞了口口水。
“不會吧,他還只是個孩子,他只是個孩子,不會的……”趙姬也不知道是在說服樛毐還是在說服自己,反反復復地說道。
“希望不會吧……”樛毐喃喃道。
又朝著趙姬笑了笑,從墻角拎出了一個碩大的馬車輪子。
“太后,讓臣為你表演個節(jié)目吧!”
“你這賊子,難怪呂相要把你送來……”趙姬笑了一聲,聲音極具媚態(tài)。
屏退左右后,不多時,房里傳來了一陣陣微微壓抑耳朵呻吟聲。
表演完節(jié)目,樛毐決定,要好好睡服這個美婦。
要不然,這王宮豈不白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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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本文將嫪毐寫作樛毐不是筆誤,古今有相當一部分學者認為這嫪毐之名類似一個惡謚。唐人顏師古有注解:“樛毐,許慎作嫪毐?!倍谒抉R貞的《史記索隱》中也有提及,嫪毐應作樛毐,與太后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