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吃完午飯，小正就回房里拿出周記本，把老爺爺說的故事寫了下來，一邊回想一邊寫，有的地方忘了，用鋼筆敲敲自己的腦袋，又能想起來了。修修改改填填補補的，鋼筆吸了好幾次墨水才寫完，足足寫了五面紙。小正看看墻上的鐘，寫了三個多小時。看看窗外，雪早就停了，晚霞漸散，暮色將合，已是黃昏時分。

　　吃晚飯的時候，小正和父母講了那個磨剪子老爺爺?shù)墓适隆?p>　　程國平給小正碗里夾了一片醋溜白菜，“所以說啊，你要向老爺爺學習，學習老爺爺這種為國家為人民奉獻了一輩子的偉大精神?！?p>　　小正使勁點頭，“我以后也要當兵！我要保衛(wèi)國家！保衛(wèi)人民！”

　　“好，我支持你，當個人民子弟兵，為人民服務！”

　　“為人民服務！”

　　林秋園給小正碗里夾了一塊紅燒肉，“當兵很辛苦的，天天都要訓練，一天下來一身汗，有時候還會受傷，你不怕嗎？”

　　“這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怕！”

　　林秋園笑了笑，“如果讓你去打仗，你會去嗎？”

　　程國平也笑了，“你這什么孬子問題啊，那肯定要去嘜?！?p>　　小正也使勁點頭，“對！我肯定要去！我要像那個老爺爺一樣，沖在最前面！我要把敵人全都殺掉！”

　　林秋園眼里的笑意被憂傷層層覆蓋，又給小正夾了一塊肉，“對，就該這樣?！?p>　　程國平拍拍小正的肩膀，“小正，你知道我為什么給你起名叫程小正嗎？”

　　“你說過的啊，因為做人要正直，要做個堂堂正正的人?！?p>　　“對，做人一定要正直，爸爸媽媽不要求你當多大多大的官，也不要求你有多大多大的成就，但是我們要求你一定要做個正直的人，做個堂堂正正的好人。不管以后你做什么工作，當兵也好，當官也好，其它什么工作也好，一定是要為人民服務，為國家服務，這是我們對你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要求?！?p>　　小正站了起來，敬了個還不太標準的軍禮，眼神卻是無比堅定，稚嫩的臉龐在橘黃色燈光的籠罩下，涂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晚飯過后，小正照例去街對面五金店找顧老頭下棋解悶，小正踏雪穿過后院，臥室房門開著，顧老頭已在屋里擺好棋盤，笑瞇瞇地等著他了。

　　小正也跟顧老頭講了一遍磨剪子老爺爺?shù)墓适隆?p>　　顧老頭嘆了口氣，“雨眠老兄，我也認識他的，老宋他這一輩子，確實很光榮，我去過他家的，前幾年徐鎮(zhèn)小學搞愛國主義教育活動，辦講座，就把老宋請去講話，我和副校長登門拜訪的，就在鳳凰老街那片地方，彎彎繞繞的巷弄里一個兩進小院里，他家門頭上掛了三塊匾，兩塊是光榮之家，還有一塊比較舊，寫的是國家柱石，我都好幾年沒去過了，但是時至今日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金燦燦的光榮牌匾，可以說是滿門忠烈啊！

　　“那個愛國主義講座，本來是計劃在大禮堂里搞的，老宋和我說，地點改一下吧，去操場上講，愛國主義教育嘛，就要在國旗下跟孩子們講故事，我們尊重了他的意愿，陽春三月，也不熱，孩子們也都很喜歡聽他講那些打仗的故事，我記得他剛開始的時候說了一段話，‘我年輕的時候去打仗，立了點功，但是我不算什么老英雄，不要這么稱呼我，我那些戰(zhàn)友們，那些親愛的同志們，他們十幾二十歲的年紀，風華正茂的大好青春，就犧牲在了戰(zhàn)場上，就為國捐軀了，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顧老頭喝了口茶，閉目回想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我同你講，前兩年，那時候是冬天了，我陪老宋去市里虎丘區(qū)那個烈士陵園，坐公交車去的，我們給那些烈士帶了幾瓶好酒，還有采芝齋的脆松糖，老宋說很多烈士犧牲的時候都還是十幾二十歲的孩子啊，就給他們買了些糖果嘗嘗，回來路上也是坐公交的，坐在我們前邊的是個年輕人，他懷里有一袋山竹，路口拐彎的時候，掉了一個下來，老宋一下子就撲過去了，一下子就把那個山竹握在手里，趴在了地上，車上的人都被嚇到了，我趕緊把老宋扶了起來，老宋說他以為那個是手榴彈呢，還給車上的乘客們彎腰鞠躬，說嚇到你們了，乘客們有的剛開始還笑，聽到他說以為是手榴彈，就全都明白了，都不說話了?！?p>　　小正低著頭，眼里淚光閃爍，很久都說不出話來，蒼猊和蒼虬坐在小正腿邊，也垂首靜默。顧老頭嘆了口氣，遞給小正一張紙巾。

　　小正搬開椅子站了起來，走到顧老頭身邊，“我同你講，我程小正以后也要當兵，我要當中國人民解放軍！”

　　顧老頭愣了一下，隨即神色激動，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摸著小正的頭，“好啊，小正，好，中國人民解放軍！很好，有志氣！”

　　“你也支持我當兵嗎？”

　　“我當然支持，我非常支持！小正，你能有這般志氣，我很開心，我也很驕傲！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小正又是領了個軍禮，顧老頭哈哈大笑，攬著小正走到書桌邊上，“小正，來，幫我研墨，我給你寫幾個字?！?p>　　顧老頭鋪開一張玉版生宣，從紅花梨筆架上取出一支羊毫筆，看了看桌對面低著頭認真研墨的小正，滿心歡喜，潑墨揮毫，即興寫下了四個遒勁剛健的行書大字，然后捧起宣紙，遞給了小正。

　　小正雙手接過，垂首細看，不是別字，正是:

　　“少年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