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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霄英雄傳

第七十五章 慈母逝孝子守制 覲天顏分發(fā)關(guān)中

羅霄英雄傳 洛東南1 5202 2021-05-03 11:14:42

    同治八年正月,年逾八旬的譚母劉氏病逝茶陵,以當(dāng)時禮法,外任文官皆要?dú)w鄉(xiāng)丁憂三年(實(shí)則為不計閏月滿二十七個月),譚鐘麟自也不會例外。今擇左宗棠鄉(xiāng)舉同年,道光三十年進(jìn)士,晚清湖湘名士,武陵楊彝珍挽劉氏之聯(lián),略觀譚母之生平:

  偕良人備歷奇窮,操井臼、弄杼機(jī),半生隱愍,曲艱莫名況瘁;

  見令子馴登高位,擢臺垣、陟屏翰,十載顯榮,舄弈稍答劬勞。

  文接上章,譚鐘麟上任河南按察使之時,將近年關(guān),忙于俗禮,待到政務(wù)熟稔,已是同治八年正月底,迅即著手幾宗刑訴案件。這日理罷公務(wù),又與開封知府張瀛(字十州)談?wù)摿艘粫赫?,已是天暗,草草吃畢晚餐,就著油燈翻閱?dāng)日書信,赫然發(fā)現(xiàn)一封家書,連忙拆開,認(rèn)得寶箴字跡,信中說是祖母病危,已是彌留之際,又解釋祖母因掛懷十余年前生病耽擱父親為國效命,此次絕然不許告知實(shí)情,為今彌留,才以實(shí)言相告等等。鐘麟查看日期,還是正月初二之信,眼淚當(dāng)即順頰而下,母親已是耄耋之年,生死之事早有預(yù)感,只是這許多年莫說盡孝,打從七年前趁湖北鄉(xiāng)試探親,之后連面都未再見一回,家信在路上輾轉(zhuǎn)二十余日,母親恐怕早已不待,回想月初之時,因新年以及黃河大堤修復(fù),自己同與喜慶,彼時竟無些須感應(yīng),而今想來,竟是如此愚鈍,怔怔流了足有半個時辰淚,顏氏哄睡了寶符,過來查看,大吃一驚,忙問原因,鐘麟才抽噎起來,繼而嚎啕大哭,顏氏明白過來,一同陪著流淚,又足半個時辰,哭聲盡啞,費(fèi)力安排明白,要顏氏連夜趕制孝服,準(zhǔn)備行囊,自己猶在落淚,徹夜未眠。

  次日一早,鐘麟即去巡撫署請假,李鶴年知道原委,安慰一陣,又勸暫且安心,一來信中只說病危,未必不能好轉(zhuǎn),二來也需交卸清楚職事,才能起行,鐘麟想想也是,奔回家來,提前做些準(zhǔn)備,兩天之后,又得一信,寶箴報說祖母已于正月初三日棄養(yǎng),一家人著了孝服,又是一番痛哭,再同巡撫商議,恰好開歸陳許道紹諴新因河堤之功開復(fù)原職,尚留省垣,可以署理臬司,便由李鶴年代為奏請丁憂,譚公素服視事,直到二月十九,圣旨降下,允按制丁憂,次日譚公將印信文卷親送至紹諴府,廿一日,啟程歸鄉(xiāng),省內(nèi)員職自是各有相送。顏氏與寶箴、丫鬟等以及財物雇人以車護(hù)送,譚公嫌車行過慢,自己買匹好馬先走,歸心似箭,兀自揚(yáng)鞭,更換舟楫,不加停留,三月初四,終于趕回茶陵,直撲家門,門口兩位戴孝后生接了上來,譚公認(rèn)得年長者是大侄譚永德,另一位喊叫叔父,應(yīng)當(dāng)也是子侄,譚公顧不上答話,進(jìn)的門來,只見素幡挽聯(lián)布滿庭院,顯是數(shù)日來經(jīng)過雨雪,不少已經(jīng)褪色,當(dāng)堂一口黑色棺木,妻陳氏領(lǐng)幾位女眷正在焚紙,譚公三步并作兩步的撲上去,剛到棺前,就覺腳下一輕,一個踉蹌,昏倒在地。陳氏等人一齊驚呼,幾個年輕子侄忙來抬起,平躺放好,又掐虎口,又按人中,良久才悠悠醒轉(zhuǎn),譚公待要放聲大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失聲,只有眼淚汩汩而出,旁人連忙安慰。寶箴夫婦攜孫女孫子侍奉床前,躺了兩日,才掙扎而起,料理諸事,待到顏氏與寶符至家,已是下旬,譚公同二兄錫麟、四弟鎮(zhèn)麟及大侄永德商議吉日,將父母同穴合葬。譚公在墓邊結(jié)廬,每日宿于其間,作書逐一拜謝曾、左、郭、王(闿運(yùn))等諸公吊唁之信外,唯有讀書,就算偶爾訪友,天黑亦必趕回。不覺暑去寒來,已到同治九年,待到過了忌日,才于勸說中歸家居住。寶符早與孫女晴兒、孫子冠宸玩熟,譚公干脆親自課業(yè),冠宸尚小,寶符與晴兒已虛六歲,雖才學(xué)習(xí)握筆,卻皆有模有樣,端的聰慧過人,甚是欣慰。

  時光荏苒,春日也盡,譚公連續(xù)接到王闿運(yùn)、李壽蓉等人信件,除了勸慰之詞,皆欲邀譚公至省垣一游,尤其郭崑燾,已有十?dāng)?shù)年不見,近因其兄郭嵩燾之長子剛基(曾國藩女婿)年前早卒,轉(zhuǎn)年又喪一女,甚是凄涼,希望譚公來省走動,有所慰解。譚公因聽聞左公麾下主將劉松山于正月十五在吳忠堡中炮身死,甚是惦念西征情形,石床消息閉塞,遂打算至長沙久住一陣,同家人商議,干脆在長沙買處而居,倘若合適,也可舉家動遷。由是先著寶箴帶積蓄赴省,不久即傳信說已在長沙荷花池看中一院,乃是沒落商戶舊居,雖房屋有所破敗,但稍加修葺亦可居住,尤喜占地寬敞,方便之后擴(kuò)建,請譚公前去定奪。譚公先在鳳棲觀住了數(shù)日,彼時朱教玉已蓄發(fā)出家,玄陽道長賜號德慎,與游歷歸來的德貞道長共同侍奉師父,玄陽道長已近九旬,仍能耳清目明,每日演一遍太極拳法,師徒三人癡迷參悟,醉心求道,也有甚多感慨不表。接信后拜別親友兄弟,交代好家務(wù),又親去洮水拜過長嫂,送了永德兩錠銀子,才起身赴省。譚公果然滿意那處院落,尤喜不遠(yuǎn)之處,一塘蓮花含苞待放,便與寶箴議定,交割了銀契,命寶箴監(jiān)工修葺之事,自去各處訪友。譚公性孝,從不赴宴,只擇時與諸友閑聊,因知道左公正室周氏已于二月辭世,端的一番凄涼,少不得又去唁慰,才得知左公家書之中情緒尚穩(wěn),老湘營主將由劉松山之侄劉錦棠接任,爭取年內(nèi)合圍金積堡等等,心下遂安。恰又署茶陵州知州福昌、茶陵州學(xué)正楊因培及訓(xùn)導(dǎo)左成鑲各來信邀請譚公主持重修州志,自己于本州在籍士紳內(nèi)品階最高,責(zé)無旁貸,而省垣諸友也多參與籌備《湖南通志》修撰職事,于是欣然應(yīng)下,眼見的宅院修葺也已收尾,便同寶箴一同歸鄉(xiāng),寶箴接全家遷居荷花池,自己則留州城修志,三時六節(jié)也好到雙親墓前祭拜。平日事務(wù)繁瑣,好在同州譚培滋、陳賓鶴、尹寅等人佐助,又有眾多貢生、廩生、監(jiān)生等采訪校閱,漸漸已有成效。中秋節(jié)前,州志修撰告竣,知州、學(xué)正等少不得擺宴慶賀,譚公守制在身,自然回避,待節(jié)后祭畢,復(fù)又回到長沙,眨眼秋盡冬來,忽聽聞時任兩江總督馬新貽七月廿七日在總督署遇刺身亡(清代四大奇案之一,方家多有論述),譚公先前受其倚重,有知遇之恩,自是倍加傷感,設(shè)案遙祭一番,作書勉慰,其后主持刻印《馬端敏公奏議》八卷,親自作跋,一片肺腑之言,可供讀者法鑒,此乃后話,略過不提。

  不覺已是年底,寶箴陪譚公回鄉(xiāng)度歲拜祭,屈指算來,聞訃已有二十三月,制期將盡,譚公令寶箴歸省,自己又在墓廬住下,直守到制滿,猶自不舍,復(fù)又住到同治十年七月,湖南巡撫署轉(zhuǎn)來廷寄,令起行入都覲見,譚公依依祭別雙親,先回省垣,謝過巡撫劉崐,又與好友作別,這日來拜郭嵩燾,恰郭崑燾也在座,三人客套一番,漸入正題,只聽郭嵩燾道:

  “文卿兄簡在帝心,此去必是官運(yùn)亨通,前程無限,愚弟好生羨慕也?!?p>  “筠仙兄說笑矣,誰不知道老兄連兩淮鹽運(yùn)使這般天下一等的肥缺,都棄之若敝履,愚弟小小官職,未知能否起復(fù),哪能入得老兄法眼?”

  “哈哈,此一時彼一時也,當(dāng)時愚弟身體確實(shí)不佳,又心氣不順,故而懇請開缺,現(xiàn)如今,京中怕是早忘了郭某人的名號也!”

  “還是說笑,愚弟都有聽聞,說恭親王言談之間,每每提及老兄,欽佩之至;曾候、李伯更是屢次垂顧,只可惜老兄看不上,也是,這些俗事瑣務(wù),哪有掌教城南書院來的自在,恐怕不用幾年,盛名將逾南軒夫子(南宋名儒張栻,與其父張浚開創(chuàng)城南書院)也!”

  “別別別,文卿兄這張嘴,莫再唐突先賢矣。”郭嵩燾嘆了口氣,才道:“唉,書院課讀一載余,尤自心境難平,愚弟好生懷念,當(dāng)年隱居白水洞,雖擔(dān)憂發(fā)逆,朝不保夕,卻也明快磊落,不積胸臆,哪像如今,處心積慮,極盡傾軋也。”

  “筠仙兄,這么多年,還為廣東一事與季高兄氣忿也?”

  郭崑燾連忙擺手笑道:

  “文卿兄在家兄面前提不得某公字姓,這些年來,誰勸也沒用,上年左彥沖(左宗植之子左渾,郭嵩燾五女婿)鄉(xiāng)試中舉,景喬先生趁喜氣代為賠罪都無用?!?p>  譚公聽得好笑,左、郭兩家,本是聯(lián)姻世交,誰曾想因當(dāng)年左公參劾廣東軍事厘稅等事,致使郭嵩燾罷職,竟懷恨至今,如今雖見郭崑燾出言戲謔,但自己倒不便附和,只好忍笑鄭重道:

  “看來某公做的的確不妥,這樣,此事就落在愚弟身上,非將某公擒來親向筠仙兄賠罪不可。”

  “免了免了,他既能不顧情誼,不念郭某為他奔波周旋,非要恩將仇報,郭某哪能受他禮數(shù)?再說了,人家聲名在外,權(quán)勢熏天,文卿兄恐怕也未必有說話之分!還是滌公說的好,此等只可憫黙終古,辯說亦復(fù)何益?!?p>  說罷竟有淚水滑落,顯是積郁傷心已久,郭崑燾忙向譚公使眼色,刻意岔開話題,譚公便順勢道:

  “不過筠仙兄懷有大才,熟稔洋務(wù),世所罕見,而今世變方滋,任重道遠(yuǎn),真甘心就此不問世事也?倘若有意,此次愚弟進(jìn)京,可以托人為老兄在恭王爺身邊說上幾句?!?p>  譚公思忖郭公既曾身任巡撫,斷然不肯再居曾、李幕下,是以單提了恭親王,只見郭嵩燾拭了一下眼角,頓了一頓,又嘆口氣,方道:

  “罷了,文卿兄也知道,愚弟早年在肅順門下,與恭親王曾有敵對,如今怎能觍顏入???”

  “老兄不必介懷,肅順被斬,已有十載,何況恭王甚是開明,算得上求賢若渴,倘老兄有意,定會重用也,老兄十年前即有博望侯、班定遠(yuǎn)之壯志,而今焉能早落退堂之鼓矣?”

  “唉,當(dāng)年氣盛,不提也罷,觀如今形勢,哪還有張、班之煌煌漢威也?上年之天津一案,曾候一生謹(jǐn)慎,落了個外慚清議,內(nèi)疚神明的下場,還有人將刺馬一案附會牽連,書信之中,多有郁氣,非是吉兆,未知能否開解也。我輩若為使臣,必然與完顏地山(崇厚,同治九年因天津教案出使法國)無異,背上個賣國辱權(quán)之罵名,到時別說無顏面對文卿兄等,恐怕連祖宗都愧對也!”

  “也是,難怪老兄不愿出山,此般國恥,天下之人,誰不憤慨,只是當(dāng)世賢俊,又有誰能拍案而起,殺敵御辱?朝廷之中,惟恭王如履薄冰,亦步亦趨;地方大員,曾候、李伯皆在天津惹得一身是非,如今也是避之不及,唉,我族再無林文忠矣!”

  郭氏兄弟也跟著一陣感慨,郭嵩燾突然道:

  “不對,文卿兄這是話里有話,莫非是說某公可以殺敵御辱?好,倘若此公有朝一日,真能揚(yáng)我國威,愚弟就自認(rèn)無知,不再同他計較,老兄可以作證?!?p>  “唉唉唉,愚弟哪有此意?不過既然老兄有這番說法,愚弟自會傳達(dá),老兄公而忘私,國而忘家,如此豁達(dá)氣度,令人佩服也。”

  郭崑燾在一旁掩面偷笑,原來此人生性較其兄豁達(dá)的多,朝夕相處間,自然知道郭嵩燾在此事上過于計較,雖早過天命年紀(jì),還渾似幼童一般,只是不便多說,如今見譚公拿話套住兄長,只好背著兄長偷笑,譚公為免被郭嵩燾察覺,連忙岔開道:

  “只是筠仙兄在省日久,身體康復(fù)等事朝廷必將漸聞,倘若再有詔命,恐怕筠仙兄也不能一直拖延矣?!?p>  郭嵩燾聞言憂色道:

  “唉,惟愿朝廷不要想起郭某,倘若真有詔命,恐怕已難推諉,先不去管,能拖一日則清閑一日罷!”

  當(dāng)下三人又談?wù)摿艘恍╆P(guān)于譚公北上的事,定了餞行之期,譚公歸家準(zhǔn)備,只因思量入京之后,未知外放何處,遂商量顏氏與寶符暫留家中,待有確信后再做打算;陳氏身體沉重,更是不愿遠(yuǎn)行,定下與寶箴一家居留荷花池休養(yǎng),倒是丫頭鐘氏,侍候譚母近十年,乖巧伶俐,譚母生前甚是喜愛,臨終前遺言要給個名分,之前已轉(zhuǎn)侍奉譚公,陳氏早要做主許給譚公做侍妾,只是譚公丁憂,一直也未詳說,此刻便要鐘氏隨譚公入京,既有母親遺言,也就應(yīng)下。閑言不表,中秋節(jié)后,譚公攜二子一孫拜了內(nèi)堂父母靈位,便帶上鐘氏,著仆人挑了行禮,往江邊而來,省垣數(shù)十摯友,并數(shù)名官員,各自置酒送行,少不得一番應(yīng)酬,日已偏西方到得舟上,順湘水而下,入洞庭湖,換舟順江而下,復(fù)又轉(zhuǎn)運(yùn)河,一路之上,或聽人閑聊,或執(zhí)書苦讀,倒也不覺時日,入京之時,已是十月末,譚公暫居湖廣會館,京中好友又有迎訪,鄭慶莊更是代置數(shù)場酒宴。冬月初奉旨覲見,天子尚未親政,只問了些尋常行止等事,初七這天,內(nèi)官前來宣旨,曰因左宗棠奏,請調(diào)服闋前任河南按察使譚鐘麟赴陜甘軍營,練習(xí)邊務(wù),譚鐘麟著發(fā)往陜甘,交左宗棠差遣委用。

  原來,左公自家書中獲悉譚公已經(jīng)北上,計算時日,于十月廿六日附片請調(diào)譚公,倘若真能準(zhǔn)調(diào),摯友重聚固然甚好,即便不允,也能抬高譚公地位,利于起復(fù)。譚公接到諭旨,只待兩宮太后面諭,便可起行,十二日,拜望病居在家的翁同龢時,恰碰上同來拜訪的桂良、李鴻藻、徐桐等人,聽軍機(jī)大臣李鴻藻順便說起,方知太后另有打算,原來陜西巡撫蔣志章病重請求開缺,翁同龢仲兄翁同爵久任陜西布政使,極有可能補(bǔ)缺,如此,必有一番人事調(diào)動,陜西乃左公西征大軍后方之倚重,譚公原本發(fā)往陜甘,恰逢契機(jī)也。果然,十一月廿一日,朝廷收到蔣志章遺折,知道其于十四日已病逝開缺,次日有旨,予故陜西巡撫蔣志章祭葬如例。以陜西布政使翁同爵為巡撫,前任河南按察使譚鐘麟為陜西布政使。

  譚公回想三十年前游歷陜西,彼時未及弱冠,眨眼卻已知天命,時光恰如白駒過隙,卻又萬般礪磨,林文忠公音容笑貌猶在眼耳,卻已作古二十余載矣。這三十多年,江忠源、羅澤南、王錱等無數(shù)名將隕落,石達(dá)開等無數(shù)雄杰墜息,一幕幕猶在面前,真是好一番感慨,陜西更是經(jīng)歷了漢回之變,至今猶未了卻,自己將任藩司,不知是否能有一二作為。好友聞訊紛紛來賀,鄭慶莊知道應(yīng)酬須耗巨大,硬是塞了不少銀子,臘月初七一早,兩宮太后共同召見,自又一番叮囑期望,算是陛辭。臘月十八,攜鐘氏出京,京郊拜別餞行友朋眾多,時有歌賦聲起,今擇譚公會試同年,好友洪洞董文煥相贈數(shù)句以觀之:

  霜風(fēng)冽冽催征袍,道左會送皆賢豪。

  故人辭我燕臺別,百二雄藩指神皋。

  吾子仁聲溢浙豫,馬頭云迎太華高。

  春色浩蕩回函谷,河山已覺清風(fēng)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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