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烏云醞釀成大雨從天而降。
淅淅瀝瀝的雨聲夾雜著電閃雷鳴格外擾人。
白易最近幾天經常失眠。
他發(fā)現眼睛會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就像眼前的畫面被突然替換掉。
有些畫面他能略微分辨得出,像是在蒼穹帝國時生活的畫面。而有些畫面很模糊,就像煙霧中晃動的影子。
夜晚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醒來后大都記不清,但少量畫面卻印象非常深刻,就像真實發(fā)生過一樣——這也是最令他恐懼的地方,無法想像那樣的事情真的在現實中發(fā)生過。
他的身體也發(fā)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最明顯的是皮膚上出現奇怪的花紋,有時模糊,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有時清晰,甚至帶有亮麗的色彩,像彩色羽毛一樣。
起初他還以是在哪里蹭到的顏色,但仔細檢查后才發(fā)現并不是。
他想了想,這一切都始于水月仙為他測試念能力。不是將他的血滴在水晶球上那次,而是在她用念氣為他檢測能力之后。就像身體經過她的念氣引導,覺醒了某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特質。
幻覺、夢境,以及身體發(fā)生的變化讓他不安,這些都加重了他的失眠。
又一天的雷雨夜,他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腦海中思緒翻滾,雷聲入夢,一時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忽然一個耀眼的閃電亮起,夜色亮如白晝,墻壁上出現了一個影子!
這一定是幻覺,他心中這么想。
當閃電再次亮起,那影子依然存在。這一次他真的看清了,在一間房屋的頂部,是人影!
滾滾雷聲隨后而至,震撼整棟木樓。
白易起床站到窗前。
戶外一片漆黑,唯有雨聲連綿不絕。
等待的閃電過了很久都沒有出現,讓他感到一陣急躁。
深夜、大雨、狂風、電閃雷鳴,怎么會有人站在屋頂呢?
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
那個人影也許還是他的幻覺吧。這讓他意識到癥狀加重,不免又是一陣沮喪。
就在這時閃電突然亮起,他集中注意力目不轉睛的看著不遠處的樓頂,就在最高的尖頂位置真的有一個人。
非常清晰,甚至可以看到那人高舉的兩手!
白易佇立窗前,一動不動。
夜色在閃電下忽明忽暗,仿佛他只眨了個眼,那個人影倏然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也沒有看到那個人影,直到他全身冰涼才重新鉆回被窩。
夜里的這段插曲就像一場夢境,第二天回憶起來如同清湯一般寡淡,總覺得沒有什么特別值得回味的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他很沒精神,金玉凌人一見面就在他的肩膀上使勁兒拍了一下。
“喂,你怎么回事,一副沒精打彩的樣子?”
白易剛想打哈欠,被這一拍嚇回去了。他剛想說什么,一回頭卻愣住了。
她似乎和往常有點不一樣。
整體外貌沒有變化,但是細節(jié)上,比如飛揚的發(fā)絲,亮晶晶的眼睛,白皙的膚色,第一眼看去就好像她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你怎么啦?”金玉凌人乜斜起眼睛,“我在讓你打起精神來,今天的訓練也要認真點!”
“怎么感覺你好像變了。”
“哪里變了?”金玉凌人眨眨眼說,“變漂亮了?”
白易心想何止。本就美麗的容顏,因為“發(fā)光”變得讓人驚艷。
光彩照人的臉龐名副其實,一雙明眸燦若星輝。笑起來的樣子更是讓人有種魂不守舍般的悸動。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生出一種這樣的美貌不是一件好事這種奇怪的想法。
早餐過后,修煉開始前金玉凌人決定置辦一身行頭,因為狩獵大會將至。她似乎為此已經做好了準備,帶著他熟門熟路來到一家規(guī)模不小的店鋪。兩人的所有裝備都是嶄新的,防具是一身皮甲,武器是兩把上好的鐵劍。
金玉凌人臉上始終洋溢著微笑,可以看出她的心情非常好。
回來的路上兩人又在北饒城閑逛了很久,買了許多用得上與用不上的物品,比如人手一個紙風車。
臨近中午她又帶著他去了最喜歡的餐館美美的吃了一頓。
沒有任何重要的事,只有吃、喝與閑聊。他的心情始終受她的影響,注意力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臉龐。
不知不覺中就回到了客棧。
金玉凌人手中還拿著兩串烤糯米丸子,鼓著兩腮說:“這個丸子背后還一段故事,據說是為當年與念獸戰(zhàn)斗的人準備的,他們在最前線……”
打開面前的門,赫然站著一人!
白易完全陌生,因而被嚇了一跳。
而金玉凌人“噗”的一聲把嘴里的東西全吐了出去,一整天的好心情亦隨之離開了她的身體。她如此驚訝是因為認識此人。
她無比震驚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喜郎!”
名叫喜郎的男子身材瘦高,頭發(fā)軟軟的,臉蛋圓圓的,普普通通的樣貌,只有一雙眼睛非常特別,瞇成一道縫隙,幾乎看不到眼珠。
喜郎擦了一把臉上的穢物,笑容依舊和藹:“看到我很意外嗎,公主?”
金玉凌人張著的嘴仍舊沒有合上,慢慢的眉角和嘴角都垂了下來。她用這種沮喪至極的表情問道:“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喜郞舉起右手卷起三根手指擺成剪刀手說:“找公主是我的天賦技能?!?p> 金玉凌人當即就垂下了頭,乖乖地從喜郞讓開的門口走進房間。
白易經過時明顯的感覺到喜郎的視線,讓他有種針扎般的感覺。
喜郎坐在金玉凌人對面,說:“你那天的做法可是讓父王很傷心?!?p> 金玉凌人坐在椅子上,發(fā)了一整天的光,此刻光芒消散,整個人都黑成了一張剪影。
突然她猛地抬起頭,大聲說:“父王為什么限制我?我做錯了什么?我只不過是想找哥哥,失蹤那么久,找不到就不找了嗎?”
“王子失蹤,父王和你的心情是一樣的,他一直在努力地尋找?!?p> 金玉凌人把手中的烤丸子塞到白易手中?!斑^去了多少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就是你們說的一直在尋找?我看你們完全就是在合伙騙我!”
喜郞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那雙瞇縫眼似乎睜開了一些?!拔以趺磿δf謊?”他語氣平緩,用詞卻很嚴厲。“這個世界的運行有一些隱藏的規(guī)則。公主您涉事未深,有些事你可能不了解……”
金玉凌人再次發(fā)怒:“這只是你們大人無能找的借口罷了,我有什么不了解的?”
“你知道嗎,有些事情不對你說,是為了保護你啊,公主大人?!?p> “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p> “你知道你以那種方式離家出走父王有多傷心嗎,他還非常的擔心你!”
金玉凌人依舊氣鼓鼓的。
“公主,父王一再遷就你的任性行為,那是對你的疼愛。你的你的年齡已經不小了,請不要再做出這種過分的事情了?!?p> 白易原本以為喜郎只是一個王府的下人,此話一出他對這個判斷又產生動搖。盡管語氣溫和但這句帶有勸誡與責備性質的話可不是身份低下的人能說的。
金玉凌人的反應也讓他沒想到。她深深地低著頭,長發(fā)垂在額前,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一時無言,氣氛如同凝固。
白易看了一眼手中的烤丸子,禁不住誘惑,吃掉了一顆。
就這樣,直到他把手中的兩串烤丸子吃完都沒有人發(fā)聲。
終于金玉凌人開口,依舊是那樣低垂著頭。
“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p> 只從聲音都能聽出她有多么失落。
喜郎臉上露出笑容:“公主您要是想散心,可以在這里多住些時日。離開這里時我會送您回府?!?p> 白易目送他離去。
這個人表面上笑容可掬,但言談舉止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
無論金玉凌人的言辭多么尖銳,他始終能用沉穩(wěn)話語將話鋒消解。
此外,他對他的態(tài)度已經不能用冷漠來形容。不與他說話,不與他對視,完全就是無視他的存在。
白易想起了不知在哪看到的名言:瞇瞇眼的人城府都很深。
就連金玉凌人都沒轍,這個人究竟有多么不好惹!
白易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床上坐了很久。
凌人真的要跟那個喜郞回去了嗎?這么一來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啊。
他想了很多,但是喜郞對他的無視,讓他連和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一種前功盡棄的感覺涌上心頭,他似乎能夠理解金玉凌人為什么那么沮喪了。
因為他的姿勢也和她剛才一樣,頭幾乎垂到了肩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