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得到消息后,立馬從傷兵營趕回政事堂。
剛一到政事堂,便感覺氣氛有些沉悶,曹彰左右看了看,有些摸不著頭腦。
“將軍,我回來了?!避娬笫拢匀徊荒芤浴笆甯浮毕喾Q。
曹仁點點頭,向曹彰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
原來剛剛程昱提出的問題陷入了焦灼,短時間內(nèi)還沒有定下到底是否要守江陵。
程昱的理由是,大軍新敗,曹操身死,軍心渙散,兵無斗志,最重要的是,曹操身死還會導致中原暴露很多隱藏問題,或許是很麻煩的問題。
程昱的想法也得到了董昭、劉曄等人的支持,就連賈詡都表態(tài)支持了,當然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為戰(zhàn)略考量還是因為保命要緊。
而以夏侯淵為首的人則認為,赤壁慘敗,還有很多士卒正在陸續(xù)逃回來,而且此時一旦撤出江陵,那么孫劉聯(lián)軍很可能會直接席卷北上,一舉攻克襄陽、樊城,屆時整個南郡、整個荊州全都只有放棄,此番南征可以說是功虧一簣。
雙方考量不同,自然結(jié)果也就不同,曹仁一時也有些拿不準主意。
這其實就是曹操身死后,曹軍暴露出的一個嚴重問題。
哪怕是曹仁,哪怕是夏侯惇,誰都取代不了曹操在軍中的影響力,能在曹軍中做到說一不二,哪怕是錯的也有人執(zhí)行,只有曹操一個人。
曹彰大約捋清了思路,他悄悄向旁邊的曹純問道:“叔父,你剛剛沒有說父親讓我們迅速回鄴城嗎?”
曹純回應道:“我說了,只是放棄荊州畢竟事關重大?!?p> 曹彰略微皺眉,他心里明白,荊州是前線,堂上這些文武基本都是羈宦數(shù)千里以要名爵的人,而且此時雖然赤壁慘敗,但是江陵軍隊還有三萬多人,折沖將軍樂進在襄陽,橫野將軍徐晃在樊城,整個南郡的防衛(wèi)力量并不是弱到哪里去,只不過是沒有了之前鯨吞天下的威勢罷了。
除此之外,另一則就是,大多武將其實并沒有意識到曹操去世的嚴重性,程昱也不可能說得那么明顯,畢竟不是放在臺面上的東西,只有如賈詡、劉曄等智者,才是真正心里有數(shù)。
曹彰暗自思索如何應對,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計上心頭,醞釀著情緒。
“諸位!”曹彰打斷了商議的眾人。
堂上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曹彰此時眼睛紅紅的,鼻子翕動,嘴唇有些干燥,喉嚨時不時咽口口水,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
曹彰走到正中間,先對著曹仁抱拳行禮,而后又對堂上眾人抱拳行禮,好半晌,方才有些哽咽地說道。
“諸位都是當世英雄,所言皆有道理,此番大意讓周郎橫獲功名,當真攻城略地,陸上決戰(zhàn),我軍絕不遜色那孫劉聯(lián)軍,但是……”曹彰一頓:“彰有一事相求,還請諸位將軍答應?!?p> 曹彰說著說著都要哭出來了,眾人面面相覷,唯有劉曄在一旁,先是皺眉,而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向曹彰,雙目閃爍,微微點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父臨終之前有言,如果能逃出來,早些把他帶回家去。”
念及此處,又有些哽咽,眼淚已經(jīng)隱隱溢出。
“他不想一直待在南方,更不想待在這個他一生中最大的失敗地!”
說罷,已經(jīng)有些泣不成聲。
眾人聞言,盡皆默然。
“父親在世之時,蒙諸位先生將軍奇策武功,方能克定禍亂、一統(tǒng)中原,臨終之時也要我務必向諸位多多請教,當此之時,我曹氏風雨飄搖,還望諸位看在我父情分上,不辭辛勞,鼎力相助,彰拜謝!”
曹彰當即向眾人深深鞠躬一禮。
在場眾人,皆受曹操大恩,曹仁曹純曹洪夏侯淵是自家人不提,于禁拔于行陳,張遼取于亡虜,張郃朱靈賈詡董昭降于敵營,趙儼委以重任,劉曄得于禮遇,許褚招于微末,而程昱則君臣相知。
曹彰此番一言,從純孝入手,言于遺囑,終于情分,在場眾人不管有什么想法,又如何能說一個“不”字?
接下來,軍議的主基調(diào)便很快定下來了,江陵要守,但是主要是收攏敗軍和整頓江陵、襄陽的物資,以及為要遷往北方的荊州士族留時間,畢竟大軍行止,不是說走就走的。
“周郎有精兵三萬,趁勝之師,如日中天,其鋒正銳,欲守江陵,必先摧其鋒、折其銳,而后圖之?!辈苋蕰詴耻娛?,精于行伍,深刻明白軍隊氣勢的重要性。
“還有劉備!劉備,梟雄也,關羽、張飛皆萬人敵,得諸葛亮籌劃,其力雖弱,其勢已成,如今駐軍孱陵,又以兵助周瑜,大軍觀形勢而動,不可不防!”程昱一直是對劉備很警惕的人,也是對關羽張飛評價特別高的人。
“我軍之后要撤退,務必要保證北道暢通,不可為敵所趁,若敵軍截住北道,則我軍坐守孤城,久則必衰?!睗M寵嚴謹,思慮周全,不慮勝先慮敗,先考慮到后路問題。
曹彰適時地說道:“折沖將軍樂進,驍勇果敢,襄陽不必擔憂;橫野將軍徐晃,行軍周密,遠斥候,先為不可勝,然后戰(zhàn),樊城亦可放心。唯有襄陽與江陵之間,無有守御,當速置之,以防萬一?!?p> 曹仁點點頭,說道:“當陽要道,誰愿領兵駐守?”
“彰以為,滿寵將軍嚴謹周密,可屯兵當陽!”曹彰當先推薦道,滿寵雖是奮威將軍,但他本是文官酷吏出身。其人不乏武略,乃是文武雙全的俊杰,然而缺乏真正的戰(zhàn)功,曹彰推薦他,一個是他確實合適,另一個則是有心賣他好意。
“寵愿往!”滿寵也不放過機會,當即請命。
“好,伯寧,我予你精兵三千,屯兵北道之當陽,守我軍退路?!辈苋蚀笫忠粨],眼睛都不眨就給了三千人,看得曹彰一陣心熱。
“妙才,你行軍迅捷,審于形勢,善于奔襲,我予你精騎千人,你往襄陽去,居中策應,何處有變,長驅(qū)而救之?!辈苋蕿榉廊f一,又安排了一手。
“遵命!”夏侯淵慨然應下。
典軍校尉夏侯淵,三日五百,六日一千。夏侯淵以前任典軍校尉時,行軍迅捷,捕捉時機的能力,在多年征戰(zhàn)中已經(jīng)出了名了。
隨后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查缺補漏,熱火朝天,竟然比之以往曹操在世之時還要活躍。
曹操智慮深遠,明于決斷,他在的時候,很多東西自己就定下來,就算有些疏忽遺漏,謀士提醒一下便能完善,加之他雖然從諫如流,但是威嚴日盛,有些人即使想到什么也怕出錯,不敢提出,將領們基本上只需要聽命令就行了,根本不用考慮那么多。
此時曹操不在,有這個腦子和領軍能力的人也只有一個程昱,他也沒有曹操那樣的威嚴。
其他如賈詡、劉曄,雖精于籌劃,是頂尖的謀士,但疏于行陳,具體行軍安排沒有太多經(jīng)驗,曹仁、夏侯淵、張郃、張遼,精于行伍戰(zhàn)術,但戰(zhàn)略高度不足。
如此一來,反而促成了如今這般局面。
“曹洪,著你領三千人前往駐守夷陵,與江陵形成犄角之勢,立即出發(fā)。”
“末將領命!”
曹彰見曹仁安排曹洪守夷陵,不禁暗自嘀咕,他從繼承的記憶中了解到,曹洪此人有勇力,且忠心,但是行事莽撞,又貪圖小利,絕非良帥。
可是曹仁如此安排了,曹洪按輩分又是他的叔叔,曹彰也不好說什么,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畢竟,對面可是周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