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龕中的觀察者

第二十章 詩

龕中的觀察者 打飛的老鼠人 2859 2021-04-18 10:58:47

  符竺笑吟吟地帶著我走入神龕的正廳,我嘴角抽搐了幾下,面前這只和顏悅色的鸮面人已經(jīng)知道了太多的秘密,難道都源自所謂傳說中供奉著的神靈么……

  廳內(nèi)設(shè)施明亮而古舊,皆由木制成,嗅覺循著四溢的書紙香氣,房間正中央是一尊長五米高三米的木刻雕像,看形貌似是雄獅,

  “余之祖,王世一。”

  文森特在一旁放下手中整理出的些許文案,站了起來,他所在的區(qū)域立有許多后貼墻壁上頂至天花板的密集式書柜,看起來,這里藏書無數(shù),倒是適合伏案工作者,大作文章,還能望著窗外的綠植走個神,除了手中停止書寫的文字,沒有誰會發(fā)現(xiàn)。

  “為了紀(jì)念弗林王一世而雕琢于此,那時民眾大多還為野獸樣貌?!?p>  符竺解釋著,走到窗戶旁,那里陳設(shè)著幾個水缸,上面壓著木蓋子,她挑選一缸掀開,伏額于液面之上,羽翼輕扇,氣息入鼻,她喙輕輕勾起,陶醉地笑容,想必那缸中盛裝的便是溪水罷。

  “前輩嘗嘗?弗林特色果釀?!?p>  木質(zhì)的水舀子出現(xiàn)在她手中,她伸入缸水中,輕輕攪了攪,撇出一瓢底,滴流圓的大眼睛看向了我。

  “那便勞煩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早就對這神秘的東西感興趣了,今日里,也讓老頭子我,嘗嘗這圣水果釀能有什么名堂。

  接過水舀,常理而言我的嗅覺應(yīng)是遠(yuǎn)超于它們的敏感,卻除了果香和發(fā)酵味外,沒捕捉到任何異樣,

  “這是什么果實(shí)?”

  “弗林的果實(shí),一一列舉,有數(shù)百種呢?!?p>  符竺將頭一歪,好像真的在計(jì)算數(shù)量一般。

  “我是說,用于制作果釀的?!?p>  “弗林果釀,特其明心,隨情,果有百數(shù),配萬種,循心是矣?!?p>  文森特站在雕塑旁輕輕說道,他并沒有看我,眼中流光閃爍,敬畏地注視著那屹立不動的偉岸身軀。

  “這幾缸,是老身于龕中庭院種植姑息樹結(jié)下果實(shí)配迎春花瓣所釀,但飲無妨。”

  符竺飽含深意地看著我,仿佛很期待看到我品嘗時的樣貌,我將水舀舉于面前,輕抿,潤濕唇齒,并不算烈的幾滴從舌根滑入喉嚨,所過之處留清冽,果香的氣息從七竅溢出,這感覺,也不同于山林中直飲的溪水,確實(shí)特別。

  我便飲一口,腹中流轉(zhuǎn)回蕩,溫?zé)岣邢砣?;又飲二口,腸吸收至脈管,收縮,又舒張,血液充盈,似有無盡熱情與希望;再飲三口,背后竟覺生出羽翼來,俯瞰世間,厭倦了便飛往別的地方,不論是哪,都充斥著我的求知欲……這是,年輕時的感覺……

  “山溪清,心愈靜,飲知釀?wù)咔??!?p>  原來,這是符竺寄予果釀中的情感,突然發(fā)覺,飲下這弗林果釀后,文森特的“獅語”也能悉數(shù)聽得懂了。

  “人類天真的將我們的溪水視為珍饈之物,可卻少以愛與敬畏之心飲用,那與普通溪水無異。”

  符竺笑出聲來,

  “說起來,前輩雖時刻擺著一張臭臉,卻能感受出情感來,實(shí)際對弗林充滿喜愛呢?!?p>  我渾身顫抖了幾下,人類習(xí)慣把這種情景稱之為“尷尬”,

  “只是自己也非人類,產(chǎn)生的共鳴罷?!?p>  我隨便解釋道,

  “所以……貓頭鷹可以俯瞰世間嗎?”

  我看向這個富態(tài)的老人,她聽后,眼神失落了幾分,看起來,她于此意難平。

  “候鳥之鳴,離從穹頂,獨(dú)入泉冰?!?p>  獅人慢慢走到符竺背后,將她摟住,符竺輕輕將眼睛閉上,

  “老身的確只是一只鸮,不太能飛到那樣的高度,不過,年輕時也如鴻鵠般胸懷志向呢。翱翔于穹頂,是老身一直未能完成的心愿?!?p>  眼角的皺紋中淌出細(xì)小難以察覺的晶瑩,我卻嗅到了一絲苦咸,

  “相信這個世界吧?!?p>  我竟說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出于什么?安慰面前哭泣的老太太?我的花言巧語還是應(yīng)該說給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符竺卻咯咯笑了起來,并不做作,仿佛松弛而下垂的皮膚也被笑聲撩動,重?zé)ü鉂膳c彈性,

  “老身謝謝前輩的鼓勵呢。果釀飲過了,還是讓小文,和您聊聊正事,”

  她撫摸了幾下文森特搭在她肩上覆蓋滿毛發(fā)的手背,

  “老身便先在外面澆澆樹,賞賞花好了?!?p>  如若我能看到所謂的顏色,面前這一幕,應(yīng)是蒙上了夕陽與朝陽交匯時的橙黃色濾鏡罷。

  “對了,需要老身做翻譯嗎?”

  “或許不用,”

  我緩緩搖頭,

  “這果釀使我清晰了不少?!?p>  “或詩之心。”

  文森特的詩,便如他的心一般,真實(shí),而狂放。

  他走到我身邊,拿起一副畫卷,示意我與他同坐而后細(xì)賞。

  符竺見狀抿嘴一笑,溜達(dá)出了殿內(nèi)。

  坐在光滑似潑蠟般的圓凳上,畫卷放于桌案,勻速展開至一半,畫中真容浮現(xiàn),四周邊緣已經(jīng)泛黃翻起,畫中輕皺,

  “若汝,何用詩現(xiàn)此篇?”

  文森特問我,他想讓我賦詩么,

  “一條繩上,螞蚱們共進(jìn)同退,脫離天空的孤獨(dú)候鳥,只能沖入洪水?!?p>  我?guī)в泄?jié)奏和韻律將這句話說出,那是北國很流行的一種稱為“Hip-hop”的民間曲風(fēng)。前幾年在北國時,天天耳根子不得清凈,有時候我曾想過,如果“最喜歡的說唱歌手”有排名的話,那我一定會迷上自己。

  “以汝言可悅,但非詩也?!?p>  文森特有些僵硬的咧了咧嘴,仿佛不怎么愛笑,看著他帶著困惑的眼神,我知道他有些無所適從,

  “這幅畫,出自誰手,又意義為何?”

  我趕緊岔開話題道。

  他聽罷看向窗外,眼中透露著幾絲留戀,

  “此墨徒,余視其詩人。乃余早年東行所遇少年,尚虹國官吏之子,卻迷繪卷,同余甚歡,余望其納,卻贈此幅,愿其助余脫困。”

  一個虹國的畫家小子,總覺得這樣的形象有些似曾相識。

  “后余歸國,藏此卷于此,未再見。途聽世言,稱其于北國漂泊,生死難卜,乃自由之實(shí)乎?!?p>  原來是他……那個把翎害慘了的“導(dǎo)火索”,我面不露色,此時告訴文森特這樣的噩耗或許不是個好主意。

  “我知曉他,似是個有志青年?!?p>  我輕輕點(diǎn)頭,撓了撓鼻子。

  “或其亡,同弗林此乎,”

  文森特看向我,他仿佛早就猜到了我刻意隱瞞的結(jié)果,

  “汝眸已向余訴,世理難容,恐余瞬隨其亦亡,解千愁。”

  他張著嘴,沉聲低吼,利齒露出,仿佛在釋放著長年的壓力。

  “哈哈,不過是,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呢。”

  聲音傳自窗外,符竺正立于名為姑息的樹旁,翅末銀針輕撫枝頭花苞,

  “吼-”

  這段評論令文森特有些不滿,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伴隨著他盛氣凌人的咆哮聲席卷而來,

  “余欲救民于水火,此難謂世之良藥乎?汝莫庸目論余。”

  “小文,你為一國之君,終究要學(xué)會從傷痛中走出的能力,一味地患得患失,是無法由詩人轉(zhuǎn)變?yōu)轭I(lǐng)袖的。依老身之見,豺狼們的彈劾反倒是正確之舉,讓你脫離居高臨下的位置?!?p>  符竺扭頭看向我們,聲音依舊溫婉慈愛,她像在安慰一個孩子,

  “那個繪者和你很像,但不同的是,他沒有后顧之憂,而你,肩負(fù)著整個弗林。如果是葉薇爾還在,她又……”

  “汝言之甚多也!”

  文森特怒吼著打斷她,背身,走出殿廳,

  “余自釋,毋須多言……”

  符竺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匕首,精準(zhǔn)的戳中這頭獅子為數(shù)不多的傷痕,她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看著那個方向。

  “這小子要去哪?”

  我問道。

  “念舊罷了,不必管他?!?p>  符竺輕扇翅膀,竟輕盈地從窗飛入屋內(nèi),

  “還沒問前輩尊姓大名?”

  “窺,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但我不希望老被叫成前輩,尤其是在對面的奶奶已經(jīng)年老色衰的情況下?!?p>  我撇了撇嘴,將視線移開,繼續(xù)端詳起桌案上的畫卷。

  “哈哈,窺,怪不得,你只參與,卻不愿改變,人如其名呢?!?p>  符竺咯咯笑了起來,

  “只是無可奈何,才不愿爭取嗎?”

  “你的碎嘴確實(shí)有些煩,”

  我話音未落,卻突然莫名的疼痛,如同利爪撕裂著我的心腹,這是什么意思?一種七情盡失的虛無空洞感,難道,我會為了一些情感羈絆,去爭取“無可奈何”的事嗎?

  “那好,閑言便不再多談,接下來,由老身,告訴窺,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罷。”

打飛的老鼠人

切莫迷失,敬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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