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喬尋半生 梓修同乘
杜尋自幼時便被名師教導(dǎo),為人謙遜有禮,溫潤如玉。
對于自己與從未謀面過的林家二小姐定下的婚約,他并未反對,但年少多事,總想著要去看上一眼才能平復(fù)心中好奇。
也正是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了那個并不聰慧的將軍府四小姐,二人起了爭執(zhí),被他那位未婚妻一推,落了水還磕傷了頭。
一般孩童早就哭著跑去尋父母主持公道了,可偏偏她依舊頂著一張血淋淋的臉和臉上失了血色的他的那位未婚妻爭執(zhí)道:“你說的不對,我的娘親她只是去了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并不是回不來了。”
之后不顧父母反對,他退了與那林家二小姐的婚事,別無其他,只是覺得她那般欺負一個豆丁大的小孩子,他很厭煩。
那將軍府四小姐命途多舛,父親兄長被皇上忌憚貶去了邊遠之地,她則是被皇后召進了宮中,因為此事,帝后本就不融洽的關(guān)系更加惡化,皇后也徹底失了寵愛。
她父親兄長被貶那日,路道上發(fā)了洪水,將軍府無人生還。
除了那位皇后,她再無親人,此后她也神志不清,總認為自己的父親兄長還在世,還會與她聊天。
皇后每每看見她那副模樣,也只能哭著摟住自己這個苦命的侄女,再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十五歲那一年,皇帝想為她指婚,她當(dāng)面拒絕了此事,皇帝的臉色鐵青,但礙于皇后還是忍下了。
那一日,他攔下來一臉怒容的希喬,誠懇道:“希喬,我能娶你。”
那時他并未多想自己這出格的舉動,只把其歸咎于不想讓為民征戰(zhàn)的希大將軍地下寒心,況且他能保證自己一生只有她一位妻子,不設(shè)妾室。
她卻只是冷笑一聲,褪去幼時稚嫩,她已長成了擁有清麗容貌的一方美人,也正是如此,求娶她的臣子并不在少數(shù),只是無人愿娶其為正室,而他愿意,杜尋認為,這便是他與眾人的不同之處。
“杜尋,你如何護得住我?”
“我護得住你?!?p> “若是論護不護得住,杜尋,我現(xiàn)在就在這告訴你,即便不靠你們這些所謂的臣子,我希喬照樣能護住我自己,我希大將軍府的子女,絕不靠他人庇護?!?p> 他那時是如何想的呢,只覺得她這女子過于心高氣傲,難以為妻。
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次,是在她得勝歸來,上千騎兵入京,她戴著銀色面具,手持一桿紅纓槍,位于首列。
墨發(fā)飛舞,策馬揚鞭之際,群眾里有人喊著對她表示敬意的稱號。
“女戰(zhàn)神!”
她側(cè)過頭,掀起面具一角,分外得意的笑了。
那一眼便是淪陷,此后夢中常常出現(xiàn)的畫面。
杜尋的心狠狠的跳了,他這才明白自己長年不娶的緣由,也明白了那日攔下她的心意。
被冊封為將后,她在自己的安排之下誤入了亭中,也像他所想一般,看上了他這張精心修飾過后的容顏。
“這位郎君真好看,不知是哪家兒郎?”
“是杜相府。”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希喬捻著酒杯的手晃了又晃,她不滿道:“是那家伙府中的啊,不妥,實在不妥?!?p> 杜尋心中一緊,問道:“如何不妥?”
“你主子之前趁我失勢想娶我來著,被我拒了,如今他想娶也娶不到了,他配不上我堂堂將軍咯?!?p> 杜尋掩去眼中艱澀,輕聲道:“那我呢?”
“你?”希喬歪著頭打量著面前這個芝蘭玉樹的美男子,“你自然是配得上的啊,這么好看一個人,不嫁給我可惜了,等我打完這場勝仗,我就來娶你?!?p> “好,你娶我?!?p> 二人共坐在亭中,聊了許久,直到希喬喝醉睡暈過去,還在抱著他,嘟囔道:“你說那杜尋是不是個傻子,明明當(dāng)時是想娶我做正妻了的話,我就能答應(yīng)他了的?!?p> “當(dāng)時,是想娶你為妻的?!倍艑し鬟^她臉上的碎發(fā),呢喃道:“希喬,我從來都沒想過要讓你為妾,妾位,配不上你?!?p> 可是當(dāng)時二人都沒有明說,也就錯了那么一段姻緣。
后來希喬戰(zhàn)死沙場,杜尋依舊帶著她的尸身去了被他重新建回了的希將軍府,“她都死了,總不會還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兄長早就亡故了吧?”
杜尋冷冷掃過說話那人的臉,直嚇的那人打哆嗦,他輕聲道:“勿看,勿聽。”
將軍府還未建造完畢,他不想讓她發(fā)覺到異常。
即便是死后,也還是有不少人彈劾她,甚至有人想將她鞭尸。
杜尋為護她尸骨被人打斷肋骨,傷了聲帶,“我愛的女子天生反骨不嬌不媚,巾幗不讓須眉,護得家國無危。是我用了半條命才換回的至寶,你怎敢用這只污手沾染她半分?”
之后,柯無尊反叛,杜尋助他奪得皇位。
吃齋禮佛,奪聲剝骨終于換來了與她的這一世。
希喬魂散之時,那日桃花瓣落了滿城,白衣墨發(fā)的少年等了半生才終于死去,去赴有她的一生。
希喬夢醒,趴在身邊人的身上哭的泣不成聲,早已醒來的杜尋只以為是昨夜傷到了她,連忙詢問道:“可是痛了?”
希喬搖頭,眼淚止不住的掉,“杜梓修,我愛了你整整兩輩子,但是卻一直在欠你?!?p> 他本該是一世無憂的白衣卿相,卻為了她步入權(quán)謀之局甘為人棋,甚至奪聲剝骨,而她卻對此一無所知,接受著他早已提前布置好的一切。
“酥酥,這如何能怪你,一切皆是我自愿,是我所愿,能得你所愛我這一生已是足以?!?p> 二人相擁直至天明,又一同,去共赴這余生的每一個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