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客舍。
“小二,二斤好肉,一壺好酒?!?p> 穿著黑衣的黃埔高,將手中的趙幣扔了過去,尋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好勒,爺您稍等?!?p> 接住黃埔高扔過來的錢袋子,店小二喜笑顏開,偷看了一眼黃埔高背上的長刀,瞥了瞥嘴。
“又是個特立獨行的家伙?!?p> 心中罵了一聲,小二很崇拜那些仗劍行俠的人,連帶著對不用劍的練氣士,都多了幾分厭惡。
“爺,您的酒肉?!?p> 心里雖然不喜歡黃埔高,但是酒肉上卻不敢動絲毫的手腳,將店里最好的酒肉端了上來。
市井人物的喜怒,不管是對于旁人,還是對于他們自己,都顯得無足輕重。
“嗯?!?p> 黃埔高點了點頭,身上的潦倒氣息,讓店小二懷疑,這位爺是不是某個破落的貴族子弟。
“爺,您吃好?!?p> 欠身諂笑一聲,店小二乖乖退了下去。
要是貴族老爺,那就更得好好招呼著了。
哪怕是破落的貴族老爺,那也是貴族老爺,不是他們這些賤民,能高攀的。
“再來兩斤好肉?!?p> 兩斤肉食下肚,黃埔高只是吃了個半飽,便又要了兩斤。
“吃食很好?!?p> 等到店小二,再次將肉食端上來,黃埔高夸獎了一句,“騷味很小。”
“爺您過獎了。”
店小二訕笑一聲,但眼中還是有些小得意。
這個時代,雖然已經(jīng)有了蓄養(yǎng)的牲畜。但是因為都是些沒有煽過的牲畜,肉都有股子騷味。
能把這股騷味,給遮掩下去,那就是好廚子。
酒,還是那一壺,并未再要。
黃埔高不喜趙酒,太烈。
他也不喜歡魏酒,太過豪奢。
他最喜歡秦酒,尤喜秦國苦酒。
那個危如累卵的苦窮之國,就好像他一樣,唯有拼命一途。
“原來是客,小二上酒?!?p> 黃埔高伸手將從桌案上移走,呼喊了一聲。
“爺,您稍等,酒滿上就來。”
小二原本還想提醒一句,那袋子錢,已經(jīng)被他吃喝完了。
只是見到一個衣著華麗,腰間還配著一塊美玉之人,走到了黃埔高的對面坐下。
這位爺,一看就是個有錢的主,他也就沒有過去提醒。
許是因為,后來之人,腰間除了美玉之外,還有一柄長劍,讓小二很是歡喜。
這次沽來的酒,比上次要滿一些。
“請。”
黃埔高伸手給華服男子,將面前的酒碗滿上,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里趙國。”
華麗男子,伸手擋住黃埔高推過來的酒碗,漠然說道。
“哦?那又如何?”
黃埔高疑聲問道。
“我才是地主,理應我來請你?!?p> 華服男子話音方落,便從外面走進來幾個男子。
這幾人彎腰行走,雙手或是捧著美酒,或是端著美食。
另有幾人,抬著幾塊屏風進來,將黃埔高兩人,與客舍隔離開來。
為兩人換上精美的桌案,柔軟的墊子之后,他們這才躬身退下。
“呵,真是華麗啊?!?p> 黃埔高譏笑一聲,將推出去的酒碗,收了回來,一飲而盡。
“我在臨淄,都未曾見過如此陣仗?!?p> “趙地苦寒,不比魏地富庶,自然要更加重視享樂?!?p> 華服男子并未將黃埔高的譏諷之言,放在心上,輕笑一聲。
“不喝了?!?p> 黃埔高打翻男子的美酒,伸手抓住長刀。
“話不投機半句多,酒不對口一碗?yún)??!?p> 長刀脫離刀鞘,往華服男子斬去,刀身之上,滿是寒光。
“呵,鄉(xiāng)野愚民。”
華服男子端著的酒碗不動,身前自有一道光幕,擋住了黃埔高的長刀。
“滅?!?p> 黃埔高怒喝一聲,身體前傾,斬碎了光幕。
長刀依舊往華服男子斬去,似是要將他的首級削落下來。
腰間短劍出鞘,擋住黃埔高的長刀,華服男子渾身氣勢大勝,隱約間有道韻彌漫。
“為了你,我可是生生止住了種道的步伐?!?p> 華服男子輕笑一聲,眼中多以些許怨毒。
“你不過是個鄉(xiāng)野愚夫罷了,能引起我的注意,你也該知足了。”
華服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癲狂,另一只手,抽出長劍,往黃埔高刺去。
黃埔高長刀脫手,整個人高高躍起,撞在了屏風上。
“你逃不了的,這里已經(jīng)布下了陣法?!?p> 華服男子起身,一手握著短劍,一手握著長劍,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他是趙國最強的天才,趙侯的嫡長子的后代。
原本,他享受著世間的一切尊榮,尤其是在趙國之內(nèi),更是如日中天。
因為,他壓下了魏國的天才,勝過了韓國的天驕,成為了三晉的第一天才。
但是,自從魏侯從齊國接回來一個鄉(xiāng)野小子,一切都變了。
三晉第一的天才,沒有人再這樣稱呼他了。
因為,這個稱呼有了更加適合的人。
斬斷黃埔高的長刀,華服男子猙獰一笑,左手中的短劍,刺向黃埔高。
“放心,三晉一體,我不會殺你的?!?p> 左手將短劍一擰,生生從黃埔高的身上,刮下來些許血肉。
“呵?!?p> 黃埔高冷笑一聲,心中滿是遲疑。
若是自己今日敗于華服男子之手,便可以安然離開趙國,回到魏國。
華服男子,本就比他年長,又是趙侯嫡系。
即便他敗在了華服男子之手,魏侯也不會責備他。
可若是他勝過了華服男子,那趙國之內(nèi),將會有無數(shù)種道練氣士,向他殺來。
“何時,我開始畏懼了?”
黃埔高喃呢一聲,伸手抓住華服男子的左手,猛地用力。
吃痛之下,華服男子下意識地松開了短劍,向后退去。
黃埔高順勢握住短劍,卻將短劍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傷口之中。
“呵,你是想向我乞饒嗎?”
華服男子見到這一幕,心下一驚,隨即冷笑譏諷。
“我的刀,是殺伐決絕之刀,是一往無前之刀。”
黃埔高靈氣運轉(zhuǎn),捏碎短劍。
那刺入傷口中的一劍,是他對自己的懲罰,對自己遲疑的懲罰。
“黃埔高,請借天刀。”
伸手攀上面龐,黃埔高身上的潦倒之氣,終于消失了不見了,只剩下滿目的傲然。
屬于刀道開創(chuàng)者的傲然。
一刀斬下,屏風化為齏粉,陣法破滅。
華服男子略微有些吃驚,向黃埔高手中的長刀看去,只看見了一片虛無。
“這是什么?”
看著抬腳向自己走來的黃埔高,華服男子沒有了怨氣,沒有了驕傲,只有練氣士對于未知的好奇與探索。
“這是刀,是殺人的刀。”
黃埔高抬到,斬斷華服男子的長劍。
“這是什么?”
華服男子雖然下意識地橫劍于前,但他的意識,仍然在追問,在探索。
“這是我的道?!?p> 黃埔高停下腳步,長刀的刀尖抵在華服男子的脖子上。
周圍的侍衛(wèi),鴉雀無聲,半點不敢言語,眼看著華服男子的脖子上滲出殷紅的鮮血,他們也不敢言語。
唯恐激怒了黃埔高,葬送了自家主人的性命。
“原來,這就是刀啊?!?p> 華服男子臉上充滿了愉悅,他終于看到了這柄長刀的模樣。
筆直的刀身上,沒有任何的裝飾花紋。即便是刀柄上,也只有一些防滑的花紋,很是質(zhì)樸。
刀身與刀柄之間,僅僅只有兩個很小的凸起,作為分隔。
渾身漆黑,就仿佛被罩在黑衣之下的黃埔高一般。
“比之祖父的長劍,不遜絲毫?!?p> 華服男子贊嘆一聲,忍不住伸手去撫摸漆黑長刀。
黃埔高的刀,自然無法與趙侯的劍相媲美。
可是,華服男子,卻從這柄黑刀上,看見了不輸趙侯長劍的未來。
“多謝夸獎?!?p> 黃埔高略微退后半步,眼中多了一分敬意。
“希望日后還有相見之機?!?p> 一刀砍在華服男子的胸口上,黃埔高收刀而立,轉(zhuǎn)身離去。
不管生死,都看華服男子自己的造化了。
“你這樣,就不怕激怒趙侯嗎?”
客舍外,另有一人,雙手抱于胸前,嘴角帶著些許戲謔。
“不管如何,我自一刀斬之?!?p> 黃埔高轉(zhuǎn)身看著他,雙手虛握,隨時借刀而戰(zhàn)。
“別這么警惕,我可沒有和你打一架的想法?!?p> 那人兩手一攤,無奈一笑,開口說道:“畢竟,太欺負人了?!?p> 道樹境界的威壓,朝著黃埔高席卷而去,壓得他喘不過氣。
“殿下,只是威壓而已?!?p> 感受到自己被一道氣機鎖定,那人連忙開口解釋一聲,含笑看著黃埔高。
“你會如何選擇?落荒而逃,還是向我拔刀?”
那人輕笑一聲,饒有趣味地看著黃埔高。
黃埔高松開虛握著的雙手,轉(zhuǎn)身離去。
一步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很深的腳印,咳出一口鮮血。
“真是個了不起的家伙啊?!?p> 那人看著在自己威壓下,一步一步遠去的黃埔高感嘆一聲。
“你被他砍死,不算委屈。”
轉(zhuǎn)頭看著昏迷的幼弟,他輕笑一聲,伸手撕裂了華服男子的傷口,摘下了他的心臟。
“主子死了,你們這些當奴才的,又豈能茍活?”
將華服男子的侍衛(wèi),殺了個干凈,他這才遠眺天邊,松了一口氣。
“屁股底下的位置,終于安穩(wěn)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