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工
謝菱玥抬腳要走,遲承稷忽然抬手:“且慢?!?p> 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之下,他咧嘴笑了一下,十分自然地開口:“姐,給點錢唄?”
謝菱玥早就知道自己這表弟臉皮極厚,否則也做不出二十歲還找表姐要錢這種事,因此并不意外。她皺眉問道:“你為什么不去錢莊取錢?”
遲承稷的表情一言難盡:“我娘知道我離家出走,直接掐斷我所有方面的收入來源,也不讓別人拿錢給我,你讓我上哪兒取錢去?”
謝菱玥拒絕地理直氣壯:“姨母的話絕不能違背,我確實幫不了你。”
遲承稷哀嘆一聲,渾身上下沒了剛才讓眾人安靜時的從容氣度和威嚴(yán),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個二世祖:“落幽谷不是給你撥了任務(wù)期間所需費用嗎?如今我和你們一起完成任務(wù),這錢可否分我一點?”
謝菱玥在隨身的包袱里摸了一下,拎出一吊錢,遞了過去。
這一吊錢掂起來有點沉,可對于遲承稷這種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來說,實在太少。他忍不住搖頭嘆息:“就這么一點??!?p> 謝菱玥一向看不得他這不正經(jīng)的模樣,立刻就要搶回這一吊錢,遲承稷立刻收起了錢,抱著手臂往后一靠,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骸拔液鋈徊幌胱鋈蝿?wù)了?!?p> “你如此任性,無非就是認(rèn)定姨母顧念往昔情誼,又顧及到你尚有幾分天賦,不會輕易廢掉你?!敝x菱玥比剛才還要嚴(yán)肅幾分,她語調(diào)微冷:“可若是你繼續(xù)這樣下去,再多的情分也會耗光?!?p> 莫名的謾罵像針,能刺入人心,讓人鮮血淋漓,可真誠的告誡卻有著更大的殺傷力,因為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你憤怒、絕望、尷尬,卻辯駁不得,更無法改變事實。
遲承稷沉默不語,機械一般把手中的錢收入包袱當(dāng)中,他低頭整理了半天本就不大的包袱,似乎在細(xì)細(xì)地思考著什么。許久之后,眼神逐漸堅定起來。
望見這樣一雙眼睛,仿佛置身于沙粒遍地的海岸邊,腳底的溫度微涼,還帶著夜晚海灘的濕度,抬頭遙遙望去,可見海天相接之處,有冉冉紅日升起,給世界帶來一線曙光。
如今這陽光并不強烈,可就在不遙遠(yuǎn)的將來,太陽會高懸于穹宇,萬物皆籠罩在光芒之下。
謝菱玥愣了愣,她隱約間覺得對方哪里變了,卻又說不出來,或許往日對方的種種荒唐行為都只是掩飾,今天的一個眼神,才終于顯露出對方心底的真實想法。
她正要鼓勵對方幾句,忽然看到對方抬起頭來,輕輕說道:“這些年來,我從沒想過錢的事,我什么都不缺,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就會被捧到我面前。如今離開家,只能靠自己賺錢了?!?p> 剛才還一本正經(jīng)的遲承稷瞬間換了一副表情,幾步走到糖水?dāng)偟臄傊魃磉叄Φ溃骸袄习?,你這兒還招幫工嗎?”
他們二人剛才的談話雖然小聲,攤主隱約也聽得一些,知道眼前這位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富貴公子,見他過來,連忙擺手:“干咱們這一行的,每天起早貪黑不說,還掙不了幾個錢,公子你哪受得了這種苦?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遲承稷下意識回頭看了謝菱玥一眼,謝菱玥立即后退幾步,給了他一個“兄弟你加油,我看好你”的眼神,飄然離去。
遲承稷不肯死心:“我能吃苦?!?p> 攤主被他鬧的煩了,猛然停住收拾碗筷的動作,一把拽住他的手,嗤笑一聲:“你們這些富家子弟,整日就知道貪圖享樂,你看看你這手,連繭子都沒有,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哪是干活的料,可別把我的碗給摔了?!?p> 遲承稷往四處望了望,街上大多都是小攤販,光是攤主一個便足以經(jīng)營,他只得換個方向,走進(jìn)規(guī)模稍微大一些的商鋪。
布莊老板連個正眼都不給他:“有沒有做裁縫的經(jīng)歷?摸過針線嗎?”
遲承稷:“......沒有?!?p> 古玩鋪店家手握煙斗,呼出一口帶著濃烈煙味的氣息:“我們只收年齡在二十五以下,并且有著三十年工作經(jīng)驗的幫工?!?p> 遲承稷苦笑:“請問貴店的幫工真的是凡人嗎?”
當(dāng)鋪伙計懷疑地看著他:“有沒有工作經(jīng)驗?”
遲承稷撓頭:“沒有,但我對古玩非常了解,而且......”
“抱歉,我們不收沒有工作經(jīng)驗的人。”對方無情打斷。
“你們招了我,我不就有經(jīng)驗了嗎?”
“我們只要有經(jīng)驗的幫工。”
“我不工作哪來的經(jīng)驗?”
“那是你的事,”伙計指向門口:“慢走不送?!?p> 多次經(jīng)歷皆宣告失敗,遲承稷一狠心,將身上所有的掛件都收入包裹當(dāng)中,在地上抹了把土,均勻地拍在自己身上各處,灰頭土臉地走進(jìn)下一間酒樓,對著老板娘講了自己身為落魄貴族不得不街頭打工的悲慘“身世”。
老板娘上下打量他一番:“要在這做幫工?”說著把自己旁邊滿滿一碗湯面放在他面前:“把這個端到那個桌子去?!?p> 這種事情在遲承稷眼中簡直完全沒有難度,他抱著輕松的心態(tài)去端碗,碗是端起來了,可隨之而來的,是火燒一般的滾燙。人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想要把碗放下,念及自己的悲慘處境,他硬生生忍下,加快步子走到隔壁桌,小心地將碗放下來。
老板娘面露嫌棄:“親娘嘞,碗放下就什么也不做啦?看不見旁邊那桌子上的臟東西,還不拿抹布去擦?”
遲承稷拿起抹布。
從前在家的時候,雖說養(yǎng)父養(yǎng)母生性瀟灑,不似尋常貴族拘泥于禮法,可他畢竟是錦衣玉食中成長起來的,即便是最艱苦的時候也不曾干過任何粗活,如今忽然落入凡塵,還需時間去適應(yīng)。
老板娘搶過抹布,利落地擦去桌上的污漬,幾個桌子上的凌亂碗筷和散落的油污轉(zhuǎn)瞬間被收拾地干凈,老板娘瞥他一眼,高聲道:“要在我這做幫工,這只是最基本的,你要真能下得了決心,就先把這些事兒做好?!?p>
淚幻兒
一個小彩蛋:遲承稷口中的“娘”,是俺以前作品《權(quán)謀天下之?dāng)z政郡主》的女主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