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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徐徐歸

23.怎么可以擁有你

月亮徐徐歸 隔夜玫瑰 2294 2021-03-14 00:06:39

  這回過年得了個清閑。

  大年初二,天還沒怎么亮陸風航就開車去水庫釣魚了,直到下午,他都還沒歸家,飯自然是沒能吃上一頓。

  陸望舒想去看釣魚,順便給陸風航送點吃的,文秋在家置辦飯菜,叔叔陸青嵐便開車帶她去。

  小雨聽說有大魚,也要跟著去。

  天氣晴好,大片的云朵占滿了天空,車子行駛在盤山公路間,陸望舒打開車窗,任風吹亂額前的碎發(fā)。

  樹木花草持續(xù)后退,恍如穿梭時空。她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場景,課間,在那并不空曠的教室里,坐著多位學(xué)生,而青年老師唯獨立于女孩身后,眉眼蘊著溫潤。

  零碎的畫面匯集在一起,像默片般不停播放。

  那時,陸望舒還在讀小學(xué)。

  尋常的一天,她安靜地坐在位置上寫作業(yè),教室那么多人,江老師卻停在了她的身旁,他和她搭話,語調(diào)溫柔。

  不知哪里出了問題,陸望舒本是個外向的性子,小學(xué)前三年卻趨于內(nèi)斂,自卑,膽小,嘴笨,朋友也少得可憐。甚至,她選擇坐到教室最后排。

  周圍的歡笑聲不止,青年老師的身形挺拔高大,籠在陸望舒后圍,氣息干凈。

  江老師為什么會找我說話?陸望舒這樣問自己。她緊緊攥著筆,一時慌亂,忘記了轉(zhuǎn)過身去,后仰著頭,以這種怪異的姿勢接他的話。

  那個青年老師沒有介意,陸望舒的聲音很小,他就微俯下身來聽她講,很是認真,一直持續(xù)著這個動作。

  江老師長什么樣子呢?陸望舒早就記不清了。她只知道,他最愛白衣黑褲,銀框眼鏡并不冰冷,笑得很真誠,整個人都是溫柔的。

  最后一次見他又是在什么時候呢?

  不久后,江老師調(diào)去了別處,沒再教陸望舒班級的數(shù)學(xué),她就再沒想起過他。

  后來有個夜晚,在熱鬧的廣場中央,陸望舒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背影,那人也是白衣黑褲,逆光而站,牽著一個小孩。

  瞬間,記憶回籠,陸望舒無比確信,他就是江老師。

  可她明明連他的臉都沒看到。

  時光并未完全翻頁,陸望舒便記起,原來曾經(jīng)還有這么一個人和她有過交集。

  陸望舒才驚覺江老師帶給自己的是什么?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打招呼,他卻離開了,依舊只留一個背影。

  或許他是不經(jīng)意的駐留,卻足以溫暖那個敏感女孩的心。

  山風拂面,臉有些涼。

  今天,陸望舒又再次想起了那位青年老師,卻再也見不到他,有那么幾秒,她的世界因他而搖晃。

  不見面也好啊。在她的記憶里,他永遠不會發(fā)福,永遠不會擔憂脫發(fā),不會變成一個最尋常的中年人。

  不再觸及她,卻永遠可以溫暖她。

  恍惚間,陸望舒又想起了遠在鷺城的徐修月。如果哪天他不愿再找她聊天了呢?他也會像江老師那樣只存在于她的記憶里嗎?

  來不及再感傷,因為這么多年來,陸青嵐的車技真的很讓陸望舒服氣。

  通往水庫的這條公路彎道很多,本身就顛簸,陸青嵐又是個浮躁的性子,他把車開的很快。

  頭一回,陸望舒坐車有這種強烈的失重感,整個人都像是漂浮著。她把小雨緊緊地抱住,害怕得閉上了眼睛,短發(fā)隨著風肆意飄揚。

  小雨只是覺得好玩,哈哈地笑了起來,很是快活。

  陸望舒忍不住出聲:“叔叔,我好像在坐海盜船?!?p>  “那就好好享受海盜船的樂趣吧。”陸青嵐面上帶笑,還是把車速減了下來。

  到目的地后,卻尋不到陸風航,陸青嵐便繼續(xù)往里面開車。

  后面那段路比較泥濘,陸青嵐把車開進泥坑里去了,他踩下油門,都聞到輪胎的焦味了,車子卻依舊不能動彈。

  折騰了好久,陸青嵐終于妥協(xié),選擇打電話求助。

  陸風航帶著人及時趕到,沒管車子,首先做的是嘲笑陸青嵐,他這個弟弟,做事向來毛躁。

  最后,幾個男人合力把車從泥坑里弄出來了。

  一大行人來到水庫邊,陸望舒遠遠就看見他們釣的魚了,個頭不算小,有整整一桶。

  魚偶爾會拍打尾巴,水花便從桶里濺出來。收獲頗豐,但陸望舒絲毫不感興趣,她從小就不喜歡吃魚,接受不了那種腥味。

  水庫很寧靜,偶爾有魚兒濺起水花打破平靜。太陽倒映在水里,陸望舒的眼睛被刺了一下。

  “哥,你這整個上午才釣了那么幾條?技術(shù)不太行啊。”

  “說我?別忘了,你小子釣魚還是我教的。”

  “俗話說得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陸風航和陸青嵐又在拌嘴了,惹得其他人抱怨:“你們兄弟倆真是,要鬧回去鬧,魚全被你們嚇跑了?!?p>  “哎,老滑頭,你今天都釣?zāi)敲炊嗔耍€差那么一條兩條嗎?”

  “別這樣說,你們還不了解他嗎?他媳婦兒可是規(guī)定了晚上要回家交任務(wù),不達標可不行?!?p>  “婦女兒童都在,你少扯黃腔啊。”

  “哈哈哈……”

  你一句,我一句。眾人的說笑聲未停,其實沒人在意魚,這種氛圍重要多了。

  陸望舒坐在柔軟的草堆上,也彎著眼睛笑起來,冬陽溫和,身體是暖暖的。

  天氣晴好,幾個志同道合的人坐在一起釣魚,其實是件很愜意的事。

  傍晚,太陽溫柔沉沒,幾輛車滿載而歸。

  夕陽格外好看,陸望舒本打算拍下來給徐修月看,但手機的像素詮釋不了此刻天空的溫柔。

  如果他不能看到它全部的美好,索性就不拍給他了。

  這片天空寄托了陸望舒所有的情緒,最后,她迎來了滿天繁星。

  在星空下,得以再愛人間一次。

  ……

  大年初二的早上,才六點多,陸望舒就被文秋叫醒了,臨時要她跟著陸風航去廟里。

  “望舒,去誠心拜拜佛,沒有壞處?!?p>  立于幽靜寺廟門前,聽得鐘聲深沉而悠遠。父女倆跨入其間,迎面是裹帶了香氣的清風。

  燒紙,然后點香。

  身后,等著上香的人排起了長隊,幸虧父女倆來得早。

  左手在上,右手在下,陸望舒握住香高舉過頭頂,滿心虔誠。插香時,卻被掉落的灰燼燙到了,火辣辣的疼。

  父女倆隨著人群進入了大殿,香煙繚繞,佛號聲聲。陸望舒抬眼看去,佛像雄偉肅穆,靜靜地接受來往香客的膜拜。

  虎口處還殘留著灼熱感,陸望舒沒有多管,雙手合十,許下了心愿。

  平安,只要平安,她所愛之人皆要平安。

  旁邊,身著素凈衣物的老奶奶將小孫子從拉起來,自顧自念叨著:佛祖會保佑我們心想事成。

  參天大樹掩映著柴門,僧人們虔誠端坐,執(zhí)佛珠一串,朗聲誦經(jīng),佛珠被手指輕輕撥過。

  陸望舒安靜地靠著紅柱,眉眼間帶有倦意。細碎的陽光從禪房的瓦檐間遺漏下來,念著一束束經(jīng)年舊事。

  新年為佳節(jié),宜祈福。香客們很有誠心,攀那數(shù)百步階梯不說,還都自覺排起長隊來禮佛。

  陸風航開車帶陸望舒回了家,今天起得有些早,自家女兒精神算不上好。

  家里來了親戚,陸望舒強撐著精神幫文秋打下手,臉上還帶著乖巧的笑,腦袋卻一片混亂。

  連午飯都沒吃完,陸望舒再撐不住,借口有事情要做,回了房間休息。喜慶日子,大人們都聚在一起,她不想掃了興。

  她沒心思脫外套,把被子隨意搭在身上,倒下就睡了。

  樓下歡笑聲一片,房間內(nèi),有人獨自酣睡。

  其實也沒睡多久,窗外汽笛聲突然,陸望舒悠悠轉(zhuǎn)醒。這回,她卻越發(fā)難受了,喉嚨異常干澀,鼻子也很不舒服。

  大概是感冒了。

  陸望舒無力地靠在床頭,拿過手機給徐修月發(fā)消息,但他應(yīng)該在忙,并沒有馬上回復(fù)。

  她連忙撤回那句逾矩的話:很想你,特別是生病的時候。

  心情持續(xù)下滑,但陸望舒起床去醫(yī)藥箱里找了幾片感冒藥,自己吃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感冒的事情。

  她看起來就跟平常一樣。

  日落時分,楊可來了。

  無比慶幸,陸望舒飛跑過來抱住她,干澀的眼睛起了霧氣。

  仙女棒,碰碰車,蹦蹦床,這是她們送給對方的新年禮物。

  廣場中央人頭攢動,旋轉(zhuǎn)木馬緊緊包圍,浪漫的音樂和燈光交匯,織成了表面的華麗,盡心造就一場美夢。

  陸望舒和楊可身處其中,除開她們,其他的都是小孩子。

  夜色潛伏在身邊,陸望舒握住冰冷的扶桿,心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坐旋轉(zhuǎn)木馬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看不清他們的臉。

  最重要的是,有楊可陪著。

  陸望舒轉(zhuǎn)過頭去,恰好對上楊可的眼睛,她們相視而笑,而不遠處的煙花升空綻放,又落下。

  “旋轉(zhuǎn)木馬是一個城市的童話,當燈光亮起、音樂響起時,我們開始在想象的幸福中奔跑?!?p>  去年陪著陸望舒的人,今年還在,這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

  趁著音樂聲掩映,陸望舒張唇無聲唱道:

  “還有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有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

  也等著和你相遇

  環(huán)游的行星

  怎么可以擁有你

  ……”

  晚上,徐修月打來了電話。

  陸望舒同他講了好久的話,講去寺廟,講去坐旋轉(zhuǎn)木馬,卻絲毫沒有提起感冒的事情。雖然她笑得開心,但究竟是年紀輕,藏不住失落。

  確切的來說,她在努力學(xué)習隱藏起自己的負面情緒,不管是否承受得住。

  徐修月能夠察覺到陸望舒的反常,他皺起眉,眼底灰暗一片。

  她今天穿了什么漂亮衣裳?她午飯吃的是什么?她飛跑起來時袖邊的褶皺是怎樣的?

  都太過抽象,他想象不到,甚至不敢去想。

  她又在為什么煩心?卻還要佯裝無事。

  徐修月剖開心里的傷口,質(zhì)問自己:你能說些什么安撫那女孩?還在心存僥幸,光憑蒼白的語言嗎?

  他若是不能守在她身邊,心就永遠缺失一塊。

  實在太累,陸望舒緩慢張合著唇,無意識地睡去了。

  她清淺的呼吸聲像是鋒利的鉤子,把徐修月的心用力勾起,鮮血無聲滲出,他疼得厲害。

  明明她就近在眼前,卻身處另外一個城市。

  “望舒,再等等我好嗎?”

  無人聽見這句話,消失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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