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影雙雙 蕩人腸
梅仁藥給秦王緊急施救,灌了催吐藥,秦王吐了無數(shù)次,終于睜開了眼睛。
入眼看到梅仁藥,急轉(zhuǎn)目,四處尋找什么。
梅仁藥白他一眼,道,“秦王找什么?找那桃夭夭么?”
秦王看著他,鷹目沉沉。
梅仁藥經(jīng)不住,咳一聲,坐的離他遠些,道,“她在木樓里,沒事。”
見他醒來就關(guān)注桃夭夭,吃味道,“王爺還是多顧顧自己吧,瞧您現(xiàn)在多憔悴?!?p> 秦王一掀被子,要坐起來。
梅仁藥急忙去扶他,又怕死的不敢。
這回靠這么近,卻沒被震開,梅仁藥又靠近一步,好歹扶著他起來,伺候他穿上鞋子,披上衣衫。
打開西廂房的門,郭大寶和兄弟們跪在院子里。
秦王的臉色十分蒼白,但眉目沉穩(wěn),不失威嚴,啞聲問,“這是做什么?”
郭大寶沉痛道,“東家受傷慘重,王爺又遭毒手,屬下請示,是否即刻殺了趙家那些人?!?p> 他這回話有意思,他的東家被放在了秦王前面。
秦王剛要開口,樓上傳來一聲嬌嫩但暗啞的喊聲,“郭大寶,不要去,不能殺。”
郭大寶立刻調(diào)轉(zhuǎn)了跪的方向,跪向木樓。
秦王裹好衣衫,身姿挺起來,往后院走去,走到穿堂院門處,回頭看著郭大寶,“你都聽到了?照她說的做。”
郭大寶磕了頭,意難平的退下了。不理解為什么東家沒有了處理那三十個人那時候的霸氣了。
秦王抬腳邁入后院。
梅仁藥再要跟過來,被他一個冷眼給逼退。
他獨自一人,向木樓上走去。
咯吱咯吱,陳舊的木地板在他腳下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桃夭夭裹著被子,聽的清楚。
他上來了。
腳步聲停在她閨房外。
一汩汩濃郁的媚香傳出來。
胸膛一陣氣血翻涌。秦王不得不剎住了步子,抬手按著前胸,努力平復(fù)體內(nèi)激昂。雙目發(fā)出奪人的光彩。這女人大概又把魚衣脫了。
突然涌進腦海里的場景,令他鼻血差點噴出來。
捏緊拳頭,不再進去,立在她屋門口,平息了好一會兒,終于散去綺念,問,“你怎么樣?”
桃夭夭聽到這聲醇厚磁性的聲音,心頭一喜,他滿血復(fù)活了,不由揭開被子看看自己裹滿繃帶的身體,眼珠轉(zhuǎn)轉(zhuǎn),做虛弱之聲,“疼,全身都疼,你過來看看我,或許我就不疼了呢。”
門外的俊眸漾起一絲邪魅,這女人做此調(diào)皮,該是沒事了。在趙家的時候不還一副女英雄的模樣,此刻卻嬌聲連連。
桃夭夭說完,也覺得有些羞恥,將腦袋往被子里縮一縮,露出半顆眼帶著期待看向門口處。
咯吱咯吱。
腳踩木板的聲音遠去了。
這人,竟直接走了。
夜幕降臨,花丫端著食盒上樓,看著桃夭夭裹成了繃帶人,禁不住流淚。端個小桌,支在床頭上。
一盞油燈,閃著如豆的燈火,撲閃撲閃,將屋子渲染了一層暈黃。
莫名添出許多靜謐。
桃夭夭獨愛傍晚,尤其這鄉(xiāng)野里,盡管是冬日,仍能嗅到山林獨有的甜香,聽到一兩聲咕咕的鳥叫。
斜倚在床頭,看花丫擺弄好碗筷。
她的嘴角被打裂了,張不大開,花丫著一個小勺子,一點點舀起米粥喂她。
一個不經(jīng)意,扯了傷口,哀哀的呼喚幾聲,“好疼,吃不得飯,張不得嘴,難受....”
花丫一邊哭鼻子一邊道,“小姐挨打的時候怎么不見叫疼,就吃個飯而已,叫的花丫難受,嗚嗚....”
桃夭夭見她說落淚便落淚,一張還沒長開的臉蛋皺在一起哭,想笑,又笑不得,只好掙起身子,伸出手去捏她的臉。
花丫躲開她的手,“小姐別鬧了,再動了傷口,難道再讓梅公子給你縫一回么?雖說他吧....”鬼鬼祟祟往外看看,確定沒人,接著道,“雖說他不能歸為男人,可總是芯子里還是男人,就這么....拿針在小姐肌膚上....還是別亂動了?!?p> “是啊,”桃夭夭嘆一聲,靠在軟墊上,“沒人心疼啊?!?p> 花丫繼續(xù)挑起粥來喂,一邊用筷子夾一兩個肉絲塞到她嘴里。
這般細細的吃法,直惹的桃夭夭煩躁的叫喚,嚷嚷著不痛快不痛快。
咯吱,咯吱。
木地板的聲音又響起來。
桃夭夭眼睛瞅著門簾,委委屈屈,“婆婆,好煩啊,一次只能吃一根肉絲...”
一只手伸進來挑起門簾。
桃夭夭眼尖,婆婆的手可不這么大,沒這么長,骨節(jié)也沒這么粗...
眼仁眼見著放大了,黑黑的瞳仁擴成圓形,盯著。
花丫急忙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
那人的腦袋要頂著門框了,一個低頭才探身過來。
花丫手里的粥差點灑了,手忙腳亂放下碗,站起來,顫巍巍跪下,“殿,殿下...”
來人正是秦王。
他剛才不是走了么。桃夭夭瞪大黑葡萄似的眼直勾勾盯著他。
姐現(xiàn)在可沒穿魚衣!
只穿了一件大衫遮著!
然而,他除了耳根和脖子紅紅的,面色卻十分平穩(wěn),眼里甚至過分的冷靜,帶點霜意,迎著她呆愣愣的目光一步步靠近,直到坐到她床沿處。
抬手端起剛才花丫拿的粥碗,撿起勺子。
啥意思?桃夭夭不錯眼地盯,不會是要喂我吧!
木勺子在碗里攪攪,舀一勺,湊到唇邊試試溫度,抬起長睫,用桃夭夭只在九公主那里聽過的溫和聲音,“張嘴?!?p> 低低,淳淳,磁性,從他喉間如音符般滾動出來。
桃夭夭呆住。
嘴巴忘記打開。
音符再次響起,如雨打箜篌,叮咚,“張嘴。”
木勺往前送到她嘴邊,清冷的眼波平靜的如月下湖泊。
桃夭夭一下便張開了嘴。
濃稠的八寶粥滑過喉嚨。
她星眸璀璨,帶著一絲諂媚,咧開嘴朝他甜甜一笑,“真甜!”
秦王低頭攪動手里的勺子,唇角挑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再抬頭,卻又再現(xiàn)冷峻的眼,繼續(xù)投喂。
花丫卻覺得屋里沒那么冷了。捂著嘴,偷偷笑著,退出去。
屋內(nèi)再也沒傳出桃夭夭喊疼的聲音。
二人的剪影,透過光暈映在紙窗上。
樓下的人,看的十分清楚。
張婆,李婆,梅仁藥,小白,花丫,并其他兄弟,齊齊的站在院子里仰頭看著看著。
剛剛醒來的鐵鷹,更是想把他眼珠子摳下來。那個拿著勺子認真喂一個女人吃飯的男人,真的是那個鐵血硬漢子,秦王么?
閨閣剪影雙雙,鴛鴦翅,蕩人心腸。
只剩最后一口粥了,舀起來,送到她嘴邊,勺子卻抽不回來。
帶著淤青的小嘴咬住木勺不放,水汪汪的眼睛促狹地看著他。
俊美的唇線勾起半弧,丫頭片子凈知道惹事,并不知其中危險。無奈的搖搖頭,松開手,勺子任她咬著,不管它,放下碗,要起身出去。
桃夭夭一下吐掉勺子,目炯炯看著他,“你怕我,為何還要這么對我?你突然這么溫柔,難保本姑娘不動心?!?p> 秦王站起身,長睫篩下星光落到她眼睛里,默然看了她一晌。
桃夭夭黑黑的瞳仁也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看見了他眼里的溫度,可漸漸發(fā)現(xiàn),他還是那般清冷高貴的模樣,不準備下來凡塵,同她一起放肆,一起接地氣的聊。
她這般水汪汪的看,仰著頭,眼角的狐翹完全露出,更加添了情緒,直叫人看一眼便奪人魂魄,攝人呼吸。
他緩了好幾緩,終于開口,卻問的是另一個問題,“你為何不讓郭大寶處理趙家人?”
桃夭夭眨眨眼,他思維挺跳躍啊,“因為,因為會毀你名聲啊。”
“為何?本王問心無愧,是那趙月娥癡心妄想,自得癔癥,強加在本王身上,心腸蛇蝎,竟敢謀取本王性命,該誅其九族。”
言語厲厲,神態(tài)間已全然是王者風(fēng)范。
桃夭夭卻沒有要臣服的自覺,仍眼巴巴望著他,眼里還露出花癡的神情,亮晶晶的瞅著他,只是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嬌軟,耐心說道,“百姓多癡妄,皆因秦王風(fēng)采華然,無人能抵抗,可若此時殺人,必激起民憤,您又剛剛遭圣上斥責(zé),此時不易再遭抹黑,此事,卻有另外一種處置方式...”
“哦?你有何高見?”他回轉(zhuǎn)過正臉來看著她,嘴角竟帶著抹少年自得的笑。
不知是不是那句秦王風(fēng)采華然讓他高興了?
桃夭夭拍拍炕沿,仰著包子似的小臉道,“過來,坐下。”
她倒是不見外,也不認生....,可惜,她對自己所處的危險處境,一無所知,到底該說她聰慧好,還是蠢愚好呢?
適才給她喂飯,他已用盡平生所有的控制力,此刻若再坐在她身邊...
唇線一抿,步子后退幾步,面色繃緊,“說罷。”
不過來就不過來,難道我會吃了你?桃夭夭看著他的俊顏,心情莫名的好,嘴角也不覺得疼了。
開口說道,“輿論的力量,不可小覷,秦王雖然問心無愧,可外面的眼睛知道么?如果我們不宣傳,誰能知道呢?接下來幾日,秦王要允許我的小白先生跟著您,記錄您在鄉(xiāng)間所做的事,所說的話,無論是趙家的事,還是您同老農(nóng)們在田間地頭把酒話桑麻的事,都讓他繪影圖形,畫成小冊子,散發(fā)出去,或讓說書先生編成段子,在民間流傳開來。您行的正,端的直,百姓自然看的見,于名聲上,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