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結(jié)善緣
楚國都城邊,一條大江碧綠瑩瑩。
這條大江是楚國的母親河,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楚國兒郎,名為楚河。
楚河岸邊花紅柳綠,某處有一位清雅的中年文士正在垂釣,一位拘謹(jǐn)?shù)呐肿邮塘⒁慌浴?p> “前輩,你既然知道我逃離落虛圣地,怎么不帶我回去?”
胖子便是蕭谷繁。他問話時語氣輕微,眉目低垂,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九轉(zhuǎn)還魂丹藥效強大,他顯得虛幻身體只花了小半天時間,便重新凝實恢復(fù)。
心態(tài)沉重的他,現(xiàn)在對面不再是一把飛劍,而是看似云淡風(fēng)輕的青衣文士。
這文士,其實是王南一絲神識所化的分身,并非真實之人。
“不急著離開,你在楚國的事情,沒處理妥當(dāng)?!鼻嘁挛氖空Z氣舒緩。
“雖說楚國之亂局,是早晚會發(fā)生的事情,但你讓它提前了三十年,總歸是沾染些許不好的因果。”
江水清波蕩漾,中年文士手握著綠竹做的魚竿,心想凡俗中的釣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江邊垂釣是人釣魚,人可以自在無拘無束??刹幌褚蚬澜缋?,人變成了這河中魚,垂釣者是老天爺,這很無奈的事情。
王南最近看了一些講述因果之道的書,稍有獲得,想到蕭谷繁的事情,總覺得直接帶他一走了之似乎不妥。
有些事情他無法做出準(zhǔn)確的評斷,但想借著蕭谷繁的經(jīng)歷做一個實驗。
“你英雄救美的的事情,就做得很好。連續(xù)救了她兩次,算是善始善終,緣結(jié)又緣散,了卻了因果?!?p> 蕭谷繁自然知道前輩指的是救趙家小姐的事,不好意思地摸頭笑笑。
“可是楚國大亂后,已經(jīng)參與其中的你,就這樣離開,總歸是有頭無尾的。”
“前輩這樣認(rèn)為,那我該怎么做?”蕭谷繁小聲問道。
他并不是真的關(guān)心這些事情,只是單純畏懼這位前輩罷了。
“離開前,至少為楚國做一些善事。來時不小心結(jié)一個壞緣,離開或許應(yīng)該結(jié)一個善緣?!?p> “遇見污濁泥水,要么不走,無奈走過一趟后,上岸至少要把腳清理干凈。”
“紛亂之局,要么不參與,參與便要做得夠意思。直接離開楚國,便是差了些意思。”
……
數(shù)日后,楚河水依舊微寒。
臨河的風(fēng)波樓飛檐斗拱。這是楚國都城第一高樓,之上可以眺望國都之景。
“楚國都城繁華,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币晃磺嘁轮心晡氖空f道。
“前輩對此地之景概況得很好?!币慌杂形慌肿庸Ь吹氐?。
他們便是王南的神識化身,與蕭谷繁。
他們已經(jīng)來到都城好幾日,并沒有冒然做什么,而是在觀察這里的許多人和許多事。
今日,他們來到了所謂的楚國第一高樓。
這么多天相處下來。蕭胖子原本對這位前輩的敬畏,變成了敬重。
談及修行,前輩境界自然是深不可測的。他只是稍稍對蕭胖子指點一二,便讓其受益匪淺。
而前輩的興致來了,隨口而出的話語,也往往極妙極美,富有韻律。
比如昨夜房間內(nèi),前輩指著床旁的地面,說:“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這話雖簡單,但蕭谷繁仔細(xì)琢磨,卻越發(fā)覺得耐人尋味。
這段時間,他們也旁觀了很多人和事。這位前輩對他們的見解,也往往與常俗思維不同,頗為新意,前所未聞。
蕭谷繁心想,在落虛圣地十五年,怎么就沒有聽說過這位有趣的前輩呢。如果當(dāng)初能拜他為師,自己何須離開落虛?
幾天時間下來,蕭谷繁也慢慢明白了這位前輩的一些想法。
“今晚,楚國太子要在風(fēng)波樓設(shè)宴。我想見見他?!笔捁确敝鲃诱f道。
“你很看好這位太子,想要與他結(jié)一個善緣?”中年文士問。
“前輩,不錯。”蕭谷繁點頭道。
“市井傳聞,這位太子好像很軟弱。以前,他主動稱竊國的魏王為叔父,無臉無皮。現(xiàn)在依然常?;燠E在市井民間,以飲酒為娛,游玩打獵為樂,似乎毫無志向?!?p> 中年文士用手輕拍著欄桿,眼神看著輕飄飄的云彩,似乎漫不經(jīng)心。
“晚輩分辨市井之言真假的能力,還是有的。前輩何必考驗我?!笔捁确惫笆挚嘈Φ?。
“當(dāng)初太子這般表現(xiàn),迎合討好魏王,只是為了保全自身。他的心智很高,懂得隱忍?!?p> “他常常游玩打獵,實則在皇家林園內(nèi),暗中訓(xùn)練了一批精銳騎士?!?p> “他常常飲酒設(shè)宴,表面消磨斗志,實則借此暗中結(jié)交有才有識之士。”
“他毫無架子,能與市井小民歡聲笑語,說明他很隨和仁愛?!?p> 中年文士聽完,點頭表示贊同。
這幾天,兩人對楚國太子多有觀察,看出了很多秘密。一般人會被太子藏鋒于鞘的模樣騙過去,但他們不會。
尤其是王南,前世他知道很多歷史人物,是怎么隱忍發(fā)展,而后從權(quán)臣手中奪回權(quán)利,或者消除對方的忌憚。
這些套路有很多,但王南都很熟悉。
“你想怎么做?”中年文士問。
“送他一顆九轉(zhuǎn)還魂丹。”蕭谷繁答。
“優(yōu)秀的人物,最怕的便是過早的夭折。所以我送給他一顆九轉(zhuǎn)還魂丹。相當(dāng)于給了他第二條命。”
九轉(zhuǎn)還魂丹十分珍貴,即使是圣地的凝真境修行者,都不一定弄到一顆。這手筆很大。
蕭谷繁家底充實,贈此丹給太子,若是太子未來真的成為皇帝,那這便是結(jié)了善緣。
這善緣,并非是指幫助了太子,而是指幫助楚國獲得了賢君。
“可若是最后,楚國的君主并非今日的太子,你這顆丹,怎么算?”中年文士突然問。
蕭谷繁沉默。
“這是楚國氣運玉璽,在楚國地界,縱使練氣修行者得到它,都能擁有聚元境的戰(zhàn)力?!敝心晡氖磕贸鰢\玉璽。
“你把它也送給太子。既然要打算扶持太子,便多加些力,少些變數(shù)。”中年文士將國運玉璽交給蕭谷繁。
……
當(dāng)晚見楚國太子,是蕭谷繁一個人的事情。青衣文士不想出面。
他在風(fēng)波樓附近的酒家找了一處雅間,點了上好的酒菜,色香味俱全。
每道菜他都聞了一遍,舒了一口氣。
“凡俗的飯菜,我許久未見。圣地中大多是靈谷和清淡瓜果,雖也美味,但見多了也膩味。”
“可惜不是本體,只是神識投影化身,不能吃東西。”
文士遺憾道。他望向窗外,靜坐片刻。
楚國國都雖表面繁華,但各個街坊的角落里,總少不了饑餓的貧民。這些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事實上,當(dāng)今朝廷腐敗無能,國都即使能勉強溫飽的百姓,生活過得也一日不如一日。
有好幾位落魄的年輕窮書生,碰巧路過酒家附近的大街,聞著窗外飄來的酒菜香,相繼捂著肚子,吞著口水。
“哎,我的畫無人問津,今天又沒有賺到一文錢,晚飯都沒有著落?!庇腥税β晣@氣。
“我的字寫得不錯,可是依然沒有幾人照顧生意,可悲可嘆?!庇腥舜诡^喪氣。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今日一群窮書生,也聚集在一起。
突然一個又一個油紙包從酒樓飛出,向他們砸來。
他們趕忙躲避,正想著是誰在亂投擲雜物,卻發(fā)現(xiàn)其中一只油紙包散落開來,露出了油光煥發(fā)的紅燒大雞腿。
落魄書生們抬頭看向前方的酒樓,發(fā)現(xiàn)酒樓窗前,有一位俊秀的中年文士正對著他們抱拳輕笑。
他們心想,或許是樓上這位好心的君子,想要資助他們。
猶豫再三,眾人遠(yuǎn)遠(yuǎn)拱了拱手,紛紛上前撿起油紙包,都躬著身子離開了。
“又想到另外一種結(jié)善緣的方式?!蔽氖孔哉Z。
……
最近這幾月,楚國世面上不知從何時起,開始流行一種書籍。
這種書籍全部命名為《楚河雜志》,每月出現(xiàn)最新一期。
內(nèi)容覆蓋很全,包括詩詞歌賦,哲理寓言,各地新鮮見聞,連載的長篇故事,知名人物傳記,生動詼諧的連環(huán)畫等等。
此書雅俗共賞,老少皆宜。在楚國很火爆,甚至有遠(yuǎn)銷鄰國的趨勢。
……
都城一處庭院,有一群書生正在俯首寫作、作畫、整理文稿。
每月一期的《楚河雜志》,便是他們編撰出來的。
其中作畫的書生很認(rèn)真。他所畫的被非傳統(tǒng)的山水畫,而是一種叫做漫畫的新事物,畫風(fēng)簡單而生動形象。
這是一位才學(xué)淵博的先生教他的。
事實上,《楚河雜志》的其他內(nèi)容,也是大家在那位先生指點下編撰的。當(dāng)然,還有另外一位胖先生。
這位作畫的書生正在埋頭苦思,心想最新一期的漫畫應(yīng)該畫些什么。
他突然想到初次見到先生的那一晚。他們這群書生饑腸轆轆,卻有一只只被油紙包好的美味菜肴,向他們砸來。
他腦海漸漸有了點子。
寒風(fēng)凜冽,昏暗的街道,饑腸轆轆的人前路茫茫,突然有一只熱騰騰的燒雞砸中他的頭……
當(dāng)今時節(jié)形勢惡劣,貧餓者眾多,依此為題材,一定能引起大眾的興致。
于是,這一期雜志的漫畫名稱便是《飛來之雞》。
院里某扇房門打開,從中走出兩人,一人很俊美,一人很胖。
“兩位先生,下一期的人物傳記,寫那位人物?”
一位書生看見兩位先生進(jìn)入院子里來,趕忙跑去指教。
這兩位先生既是他們的東家,又是他們的老師。
正是因為兩位先生的指點和教導(dǎo),他們這群落魄的窮書生才能編撰出《楚河雜志》,才得以賺錢生活。
而在編撰過程中,他們也學(xué)到了很多新知識,新理念。
“我們要去云游四方,以后《楚河雜志》寫什么,怎么發(fā)展,由你們自己來定?!?p> 兩人笑著推開院門。院門外晴空萬里,他們的背影就此消失不見。
……
王南打算先把蕭谷繁送回落虛圣地,再重新前往邊界。
“前輩,等到了圣地,你能不能為我說說情,少些懲罰?!笔捙肿訚M眼哀求。
“呵呵呵?!鄙n青之劍只是發(fā)出了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