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白相思緒凝滯,整個身體似乎在拖著千斤的重擔,呼吸也變得分外急促起來,語言斷斷續(xù)續(xù),“你,到底,是誰?!?p>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白家的人。”少女活潑輕快的聲音此刻像是催命的聲聲符咒,白相已經(jīng)無法集中精神思考,更沒有辦法靈活協(xié)調自己的身體,調動自然界的神奇力量,只能睜大眼睛,看著少女一步步靠近。
“小,白,你,快,跑。”
身體一步步變得僵硬,白相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靠自己力量逃出生天的想法,下意識地催促小白離開。
而小白卻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
“原來它叫小白啊?!鄙倥蝗煌O铝松煜虬紫嗌眢w的罪惡之手,而是蹲下來,看著小白怒瞪著的眼睛,咧開嘴笑了,“說真的,你這寵物還挺可愛?!?p> “不,要,,,動,,,,它?!卑紫嘁才Ρ牬笞约旱难劬Γ杏X自己快要失去了身體的掌控,“不,,要,,,它,,,是,,,無辜,,的。”
這完全是他下意識地反應。
“憑什么按你說的?”少女伸出手來,看著極慢,其實極快,將要抓住小白。
而在她即將抓住的一瞬間,小白卻憑空消失在她眼前,當她抬起頭時,便看到一個令白相很熟悉,令她很陌生的人。
白賀。
與此同時,白相身上的“控制”也被解除,他如獲大釋,單手撐地,急速地呼吸著,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
“挑燈人,少見?!卑踪R放下懷抱中剛救走的小白,挑眉道,“沒想到竟然真能遇到這樣稀有的存在?!?p> 少女眉頭緊皺,一方面是因為他展現(xiàn)出了超出她自身水平的實力,一方面則是因為他一語道破了自己的身份。
“你又是誰,不會就是暮光會的白鶴吧?!?p> 少女歪著頭想了想,并不是很費力地猜到了他在組織里的代號,最近這幾日,在這邊活動的修士不多,白鶴是其中最強的。
如果剛剛不是他出手,那個可愛的小白兔就會化作一團血霧,形神俱滅。
“真巧,你猜的特別對?!卑踪R點點頭,似笑非笑,“我猜你肯定是來追查我的,我一定猜對了?!?p> 少女倒也不慌不忙,自己的臺詞被搶走,反倒讓她會心一笑:“說真的,我有點好奇,白鶴究竟有多厲害?!?p> “好啊?!?p> 白賀無須像白相一般手掐法訣,而是輕輕招手,便有一個碩大無朋的巨熊憑空降落到屋頂之上,在它落地的一瞬間便化作點點藍光,融入他的身體內。
“巨熊的力量?!?p> 白賀也不跟眼前這個小姑娘講什么武德,右手成掌裹挾著巨熊的力量,直接朝著“挑燈人”的面部直呼過去,又快又狠,仿佛真正的灰熊巨掌。
而巨掌在白相眼中,就如同真正的灰熊之掌,勢大力沉!
少女卻分外靈活,低頭彎腰,靈巧躲過,而那熊掌亦順勢揮斬而下,劈砍在那少女背心,少女頹然倒地,卻未曾身形頓萎,而是化作一縷青煙散去。
一合之敵。
白相定睛一看,竟然只是一根燒了一半的蠟燭落到了屋頂之上。
這正是“挑燈人”的替身術,身上藏得多少整根的蠟燭,就能有多少換命的替身,但是這是在境界差距不大的情況下......
而少女的身影,閃現(xiàn)在一丈之外,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喘著氣有一搭沒一搭,顯得有些虛弱——兩者的境界差距要比她了解的大得多。
“怎么?還手的力量都沒有,還想碰我的侄子?”白賀挑釁道,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擠到一處,顯得更加戲謔,“如果我說,我只用了三成力呢?”
“不打了,留下的東西你自己拿走?!鄙倥芄麛?,她當然知道“白鶴”絕對沒有騙她,在整個南疆的山上地界,最說一不二的便是籠絡了無數(shù)散修的“暮光會”。
對于同處所謂正道的洞天與宗門,他們向來是以示好為主,不輕易結下仇怨。
然而白賀卻并沒有打算放過她,而是笑著說道:“誒,說不打就不打了,我不要面子的嗎?”
“晚輩不識抬舉,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前輩高抬貴手?!庇龅健澳汗鈺钡母唠A存在,認慫就是了,少女果斷低頭認錯,真要打起來,自己手里的這十幾根香燭不夠他一下打的。
更何況此地還被設下了禁制,白賀身處其中,就好像洞主身處洞天之中。
當然,其中的境界差距是最主要的。
“好?!卑踪R點點頭,“不過你剛剛對我侄子起了殺心,按照江湖規(guī)矩,你不能這么就走了,應該送我侄子一點什么東西壓壓驚才對,畢竟你剛才那么‘威猛’,把我侄子可嚇得夠嗆?!?p> “是嗎?”少女轉頭看向白相,白相果然與叔叔心有靈犀,低下頭,裝作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不敢看少女的眼睛,頗沒有演技地低頭張望,順便點頭......
白家的人,這么沒節(jié)操嗎?
白鶴在盯著自己,少女不敢再盯著白相看,而是從自己的“洞天物”中取出了一個小巧的物什,它的形狀像一把劍,所以白相看到它的第一感覺:它是一把微縮的劍。
當然,這都是廢話,沒有人會認為一把小巧的劍會是一個微縮的刀。
“這是我去靈劍洞天游歷得到的一把法劍,它可以隨著使用者的心意自由伸縮?!鄙倥贿呎f話,寶劍便隨著她的心意變大變小,“想來這把劍,足夠給你的侄子壓驚了。”
然而白賀并不說話,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看向白相。
白相自然懂得自己叔叔的心意,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接過法寶,說道:“勉勉強強吧?!?p> “除去禁制,等會它飛回去了,我侄子去哪兒找你要?”相比于白相這種純真的小白兔,白賀像個老油條一般,少女只得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眼皮眨了眨,法劍之上的禁制獨門便被消去。
白賀此舉,當然不是自己沒有能力破除禁制,只是苦主就在面前,他沒必要再費力氣而已。
“認栽了,下次來燈籠洞天,找我喝茶,我好好招待你?!?p> 隨著白賀主動除去此地的禁制,少女的身影也隨著聲音緩緩消散在身前,這種半威脅的話語自然困擾不了大修士白賀,然而白相卻早已憋不住,手拿著法劍,一股腦地問道。
“所以她是誰,她是來干什么的,付勇的死到底和你有什么關系?”
“她是挑燈人,是正統(tǒng)修煉之人,所謂的名門正派,而我們白家早已沒落不堪。她是來這里湊熱鬧的,作為一個挑燈人,她很喜歡接觸那些稀有的血脈,剛好我留了幾滴血在這里,所以她剛好在附近,像條狗一樣,聞著味兒就過來了。”
白賀詳細地解釋著白相的疑惑,手中凝聚出一個細小的血球,正是他留在這里的血跡。
隨著他“收走”自己的血跡,下方兩個隊伍的首領同時身形一震,四下張望,未做過多解釋,便帶領自己的手下離開了城隍廟附近。
“至于付勇的死,便說來話長。其實我是回來找你的,然而感受到了那個狐貍大妖的力量,就想著是個隱患,順手除去算了,沒想到那只騷狐貍已經(jīng)化身人形,耗費了我不少功夫。而在我們斗法的過程中,付勇被她的手下的一只小狐貍殺死,并分尸拋在了我倆斗法的城隍廟附近。”
白賀沒有關注下面的情況,繼續(xù)跟白相解釋著。
“關于那只小白狐貍,這個倒是說來話長,那騷狐貍雖然很狡猾,不過其實也不希望付勇死去的。她對付勇有幾分可以稱作真心的東西,然而人妖殊途,在這中間最重要的是,那只白狐貍喜歡她,卻不料她喜歡上了一個人類,所以因妒生恨,趁著騷狐貍不在殺死了那個可憐蟲?!?p> “付勇死后,騷狐貍就發(fā)狂了,我只好用血脈之力將它引出回龍鎮(zhèn)地界,所以留下了一些血跡,引來了挑燈人的覬覦。你來的也正是時候,其實她剛到不久?!?p> “所以,我猜測,你也是被那只白狐貍舉報的?”白相突然感覺自己想通了什么,果然只有了解了事情的根本真相,才能還原事情的本質。
“沒錯,今天我去找了他,除掉了他的生魂,留下了妖魄,那只四尾狐貍的妖魄也在我手里,算是另一種方式的團聚吧?!?p> 白賀說得自己有些惆悵,輕嘆一聲。
“其實逃不開一個情字,幸好我沒有情。”
白相知道,自己叔叔所說的無情,其實是他沒有自己喜歡,中意并愿意守護的對象,只得跟著輕嘆一聲:“原來妖怪也有感情?!?p> “當然有,你看小白就知道了?!?p> 順著叔叔的指點,白相低頭看向小白,只認識了半天,小白就不肯走了,因為它知道,白相真的會對它好。
這就是所謂感情的實質吧。
“我還沒說完,昨晚通過《搜山圖》給你傳道,其實只有一半。只有道,而無傍身之物。剛才從那個小女孩身上取到了一個法劍,我想你還需要一個儲物的‘方寸物’和一個本家的兵器。但是我只能先給你一個‘方寸物’,至于那樣的兵器,我自己都沒有,需要你慢慢去尋找了?!卑踪R變法術一般,手中浮現(xiàn)了一個布袋,“這就是方寸物叫做‘口袋’的,你默念我傳你的口訣,就能打開?!?p> “好。”不知道為什么,叔叔給了他一種很急切想要離開的感覺,他連忙問道,“你要走了嗎?”
“對,最后還是要叮囑你兩句話。第一,不到關鍵時候,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是白家血脈,除非有人主動發(fā)現(xiàn)。第二,《搜山圖》是你最大的依仗,千萬不要讓它離身?!?p> 說完,白賀便如同一只真正的白鶴一般,身上長出白色的光翅,飛向遙遠的高空之中。
白相抬頭看著他越飛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在叔叔走遠后,小白又拿腿蹭蹭他的腿,輕聲道:“我知道你叔叔很愛你,你也很愛你叔叔?!?p> “對啊,其實我也很喜歡你。很久沒人陪伴我了,小白?!?p> 白相眼中不自覺的流出晶瑩的淚水,自己唯一的親人在回家不久便離開了,也許剩下的只有他和叔叔為自己留下的小白在這個略顯陌生與冷漠的世界相依為命。
他把小白當成了自己叔叔的替代品,輕輕抱在懷里。
天空寬廣,弦月倒掛,茫茫人間,眺望回龍鎮(zhèn),唯有一人,一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