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瑤池仙女
“黃居士，你……你都看到了？”
韓力神色不安，眼神游離。
“三生石顯現(xiàn)前世，該看的自然都看到了?！?p> 韓力嘴角一癟，跪倒在地。
“小道該死，為了一己之念，誤信那人鬼話。將黑布帶到清林觀，害死了許多人，還害死了同門?！?p> 黃羽法力將他托起，淡淡看著，嘆了口氣。
“罪不在你，人人都有欲念，清幽老道魔根深種，就算沒有黑布，也會尋其他魔道進階之法。蛋生裂隙，而后招蠅。欲望無罪，何況無心?！?p> “居士！”
韓力以手撫面，神情痛苦。
“你不肯往生，就是覺得犯下罪業(yè)，害死百姓同門，心中愧疚，是也不是？”
“嗯?！?p> 韓力點頭。
黃羽沉吟片刻，取出黑布。
韓力大急，“黃居士，此物邪性，里面有個聲音會說話，快快扔掉。”
黃羽倒想見識黑布里的聲音，自從得到，反復(fù)查看。除了無法毀掉，并無奇異之處，現(xiàn)在才知道其中竟藏著一縷分神。
只是不知是其中分神已滅，還是其它緣由，黃羽未曾聽到聲音傳出。
“無妨，此物還傷不到我。若說罪魁禍首，除了清幽，便是黑布中那道神念。你受其裹挾，也因此喪命，性子純良，閻羅點判，最多也是功過各半。無需過多苛責(zé)自己。”
韓力咬著牙，像是費了老大力氣才做出決定。
“居士所言，小道豈有不明，但事情的確因我而起，小道向居士求個機會?！?p> 黃羽目視著他。
“什么機會？”
韓力咬著嘴唇，神情堅決，只說了四個字。
“魂消魄散。”
黃羽面色微變，想了片刻道：
“你不是一心求道追仙么，為何都忘了？”
“我……我仙資平庸，現(xiàn)在又已經(jīng)死了……”
黃羽道：“魂飛魄散不難，只需我伸手輕揮。你若實在心中不安，難以釋懷，大可進入忘川河，化為游魚。歷經(jīng)百年銷魂蝕骨，若能堅持下來，成就冥體。以河水洗脫罪業(yè)，更不用再被仙資困擾，豈不一舉兩得？”
韓力聽了先是大喜，隨即聳拉腦袋。
“忘川河當真能洗去罪業(yè)？”
“忘川河水本就是為此而生，你還不知道吧，孟婆湯其實就是忘川河里的河水?！?p> ……
韓力化作游魚，遠遠游走。他性子表面柔軟，實則心思錦繡，內(nèi)斂堅韌。
黃羽挺喜歡這個怯生生的小道童，總以最柔軟的一面示人，溫良之至，死了都還懷著遙遙無關(guān)的愧疚。
但愿他能挺過百年銷魂蝕骨之痛，成就冥體，繼續(xù)入道求仙的夢想。
黑布依舊安靜無聲，用神魂試探，感覺不到半點神念波動。
“那縷神念莫非當真消散？”
韓力記憶中數(shù)次出現(xiàn)那聲音稱自己“仙人”。
血魔丹與仙道所崇，一天一地，云泥之別，此人藏身黑布，定然不會是仙人。
極有可能是在黑布上寫下丹方那人的一縷神念。
“莫非是六臂魔神？”
六臂魔神當初在人界留下不少丹方功法，黑布很有可能是他布道工具。
“就算不是六臂魔神，也定然是他的弟子徒孫?！?p> 更加堅定了將其毀掉的念頭，苦于無法，只得收起來。
……
奈何橋頭還有四人。
黃羽依次渡化，極為順利，接下來的三人都渡化成功，入了冥府。
剩下那個老婦人卻不肯往生，化為游魚，跳入了忘川河。
……
“愁看殘紅亂舞，憶花底初度逢。難禁垂頭淚涌，此際幸月朦朧。愁緒如何自控，悲哀都一樣同。情意如能互通，相分不必相送……”
這首《情辭今宵》出自大才子陳逸仙，后經(jīng)樂坊名伶巧手改編，成了紅遍新安郡名曲。
尤其在新安城，樂坊、勾欄、酒樓無數(shù)，凡是作唱伶人，此曲必是爛熟于心。
看客們?yōu)槁牬饲?，給伶人賞銀，累積起來，足夠給整個紅龕樓的姑娘贖身。
正是元宵，夜色剛起，新安城已燃起燈籠。形形色色，掛滿樹枝、屋檐、或者沿街撐起的繩線。
大好辰景，滿街芳華。
青年男子衣著鮮亮，看上去是富貴人家，至少也是飽讀詩書之輩。面色酡紅，走路歪歪扭扭，手里握著罐杏花村。
別說在楓林街，就是放眼整個新安城，此時也是特立獨行存在。
他醉眼朦朧，嘴里還吟著詩仙遺留人間的詩作。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p> “可惜，可惜了?！?p> 一面旁若無人大呼，一面仰頭灌酒。
咕嚕咕?！?p> “這位公子，適才聽你吟《清平調(diào)》。乃李太白為貴妃所做，意、韻、情、景，無不超脫無物，皆達上境。公子說道可惜，不知可是覺得此詩仍有缺憾之處?！?p> 身前有人停下腳步，是個女子，聲音還頗為悅耳動聽。
男子迷糊迷糊大笑，“可惜的不是詩，更不是太白，可惜的是滿天月華，燦爛星光，本照瑤池。如今卻與塵世燈籠一道，只照得滿街俗粉。”
男子終于睜開眼睛，看著站在身前之人，“姑娘，你說……”
你說是也不是……
話只落一半，男子只覺得腦子“轟”地一聲，月華天光，皆聚在女子身上。
白衣勝雪，凝脂如膚，盈盈顧盼，眼中似有星辰……
“瑤池、仙女……莫非是仙境么？”
“公子，公子！”
女子輕聲喚著。
男子一個激靈清醒。
“額……額，姑娘，在下……在下陳云山有禮。”
想到自己手中握著杏花村，喝也不是，扔也不是，藏在袖中，背過手去。
女子捂嘴輕笑，“聽說陳逸仙本名云山，想必就是公子。公子大才，不僅詩作得好，直追詩仙。喝酒的本事也不差分毫，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陳逸仙努力站穩(wěn)，勉力笑道：“若非喝醉，豈能見到仙子。難怪詩仙常醉，原來是此緣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