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末日之后
短暫的休整之后,重新啟程。
不過這一次,江夏不需要再用雙腳去丈量這片荒漠了。
他有了新的代步工具。
一輛很酷的車。
很像是老款式的硬漢摩托,握柄老長的那種,高性能電池組源源不斷的將能量送入前后雙驅(qū)的馬達中,給它提供充足動力。
前后雙履帶的設(shè)計,在這沙漠中奔行也異常平穩(wěn),但沒有燃油動力的嘈雜,讓江夏有些不習(xí)慣。
哪怕在沙塵暴中,這臺酷炫的車,亦是安靜無聲,只有那電流特有的嘶嘶聲音,還有風沙拍打在這車外殼上的躁動。
這是男人都喜歡的載具。
可惜,江夏沒有芯片,無法連接機車操作系統(tǒng),只能以乘客的身份,坐在摩托車的車斗里。
在他眼前的車蓋上,架著一把三管轉(zhuǎn)輪的重機槍。
就是他之前用來打爆機器人腦袋的那種。
外形很像是江夏曾經(jīng)當特殊行業(yè)業(yè)務(wù)員時,在世界各地推銷的某一款重機槍的外貿(mào)版,不過內(nèi)在顯然也經(jīng)過這個廢土世界的科技魔改。
射速更快,冷卻性更棒,更精準,更便于操縱。
最讓江夏驚訝的是,這架槍用的子彈,以彈箱供應(yīng),黃橙橙的,很重,每一顆都有大拇指粗細,近一掌長。
前端尖銳,還有特殊的符號在上面。
“你們平常到底是和什么樣的敵人作戰(zhàn)?才用得到這么喪心病狂的玩意?”
江夏撫摸著彈箱中的彈鏈,對身旁駕車的羅格說:
“穿甲貧鈾彈,哪怕做成子彈規(guī)格,但以這玩意的穿透力,應(yīng)該不至于是用來打人的吧?”
因為行駛在暗無天日的沙塵暴里,江夏不但帶著護目鏡,有頭巾,還額外帶了個高分子材料做的舊頭盔,因而說話有些甕聲甕氣。
羅格的打扮也是一樣,皮大衣裹緊,護目鏡帶上,頗有種廢土匪幫大佬的氣勢。
面對江夏這問題,他低聲笑了笑,說:
“之前是用不到的。
我們黑手會一年多前,還是自由公民城的研究人員,那時根本不需要我們上陣作戰(zhàn)。
后來嘛。
我們和永生會的研究方向,發(fā)生了一點小小的‘沖突’,被驅(qū)逐之后,便不得不找來這些核大戰(zhàn)時留下的老古董。
很不輕便,但威力大,就當是拿來防身壯膽。”
“核大戰(zhàn)?”
江夏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關(guān)鍵詞,他很直白的問到:
“我對你們這個世界的歷史不是很懂,這個世界發(fā)生過核大戰(zhàn)?多久之前?”
“五十多年前吧?!?p> 羅格的語氣變得低沉了一些,顯然這也不是個好的話題。
他停了停,才說道:
“那會我還沒出生呢,只是聽祖父說的,一夜之間,世界各地打成一鍋粥,沖突很快升級成戰(zhàn)爭,戰(zhàn)爭又演變成互扔核彈。
一年里就死了幾十億人,后來大家都消停下來的時候,世界也就不在了。
那群該死的王八蛋!”
他以一句咒罵收尾,算是印證了江夏心中所想,沙土下的怪味,自己傷口的詭異麻痹,還有那些味道古怪的過濾水。
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的臉色也變得相當不好看,羅格似乎是感覺到了江夏的心情,在沙塵剝離的聲音中,他幽幽的說:
“我其實很佩服你,探險家,你敢不帶防輻射服,又不植入腦部芯片,不做義體改造,就這么在沙漠里亂走。
雖然當年這片沙漠并不是核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這里的輻射量也并不致命,但你這樣純粹的血肉,在這里是活不下去的。
你看。
我們之間,又有個合作的理由,多棒啊?!?p> 江夏不說話,只是抱緊了懷中的脈沖步槍,這個時刻,只有懷中這冰冷的武器,再能給他多帶來一點安全感。
但很快,他又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問題。
在昏暗的沙塵中,他扭頭看著羅格,又看了看身后若隱若現(xiàn)的幾輛摩托車。
他說:
“你說五十年前,你還沒出生?那你今年多大?”
“三十二?!?p> 羅格丟出了一個數(shù)字,他似乎感覺到了江夏古怪的目光,便說道:
“有什么問題嗎?”
“就你這張臉,胡子拉碴,皺紋滿滿,說你七十歲都有人信了,看來你們這個世界環(huán)境果然惡劣的很?!?p> 江夏說:
“你剛才說自由公民城,那是什么地方?戰(zhàn)后新文明嗎?”
“差不多吧?!?p> 羅格解釋到:
“文明已經(jīng)不在了,如今這個世界,更像是部落城邦的松散聯(lián)合,我是出生在那座城的,蘇也是。
不過自由公民城只是廢土的邊緣地帶,靠近這片大沙漠。
當年核大戰(zhàn)也沒有太多波及這里,所以雖然是個窮鄉(xiāng)僻壤,但生活環(huán)境,要比其他城邦好得多了。
當然,肯定比不上極樂之城,那可是腐爛之海的明珠,整個廢土僅剩的大城,人類文明最后的存續(xù)之地?!?p> “這個名字起的倒好?!?p> 江夏吐槽一般說:
“都末日廢土了,還說什么自由,公民之類的,一聽就是個虛偽的地方?!?p> “說得好!”
羅格很是粗獷的哈哈一笑,說:
“我祖父還在時,就經(jīng)常說,那里既不自由,其中生活的也不是公民,不過,它確實是一座城市。
不過可惜,再這么下去,那座城也快要沒了。”
“因為永生會?”
江夏問到:
“是那個勢力在追殺你們?之前那臺機器人,也是他們派來的?為什么?他們也在找星陣?”
“不,他們找的不是星陣?!?p> 羅格搖了搖頭,說:
“他們找的是我們。
黑手會是我祖父建立的,他曾是核大戰(zhàn)前的生物學(xué)家,又在戰(zhàn)后的科技爆發(fā)中找到了些靈感,便繼續(xù)研究生物科技。
祖父最大的理想,是通過生物改造,讓我們這些僅存的人類能更好的活下去,延續(xù),并重建文明。
可惜,不是所有熬過核大戰(zhàn)的人,都和我祖父一樣心懷文明。
永生會那群雜碎,要的是我們腦海中的知識,還要祖父留下的資料庫,來為他們的邪惡計劃服務(wù)。
我,不算是個好人。
但我最少還有底線,所以,在祖父離奇死后,我們就鬧翻了,接下來的事不必多說,黑手會最初時有一百多人。
現(xiàn)在...
只剩下我們這些被迫拿起槍的前研究者了?!?p> “所以你們想逃到另一個世界去?”
江夏追問道:
“你之前說,你對于星陣的所有理解,都來自于另一個探險家,是他告訴了你其他世界的存在,也是他指引你來沙漠里找星陣。
他現(xiàn)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p> 羅格很坦然的說:
“你們這些探索者都是一群很自由的人,就他所說,他在群星各個世界漫游,尋找知識之類的。
我遇到他時,他正打算進行一場橫跨廢土的旅行,終點是極樂之城。
但那已經(jīng)是一年前的事了。
或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操蛋的世界也說不定呢。
還有,我們不是想逃?!?p> 黑手會的第二任首領(lǐng),很認真的對江夏說:
“我們只是想借助星陣,在其他世界建一個基地,休養(yǎng)生息,積蓄力量,我們從不想逃走,我們還會回來的。
那些同伴的血流在這里,我祖父的遺體還被丟在自由公民城,雙方的血仇還沒理清呢。
這片廢土上,恩可以不還,仇不能不報!”
“有志氣!我開始喜歡你了,加油。”
江夏伸出大拇指,對羅格比劃了一下。
周遭的沙塵亂卷似乎減輕了一些,能見度也變得更好,借著這帶遠望鏡功能的護目鏡,他依稀能看到,沙塵邊緣,有一片若隱若現(xiàn)的建筑物。
那里應(yīng)該就是目的地了。
“再和我說說這些機器人吧?!?p> 江夏說:
“它們的弱點,它們的探測范圍,還有你們的行動計劃。”
“這片綠洲是沙漠中心地帶,永生會的勢力還蔓延不到這里,距離最近的機器人工廠也有一百多公里。
附近的信號塔都已經(jīng)被我們摧毀,信息傳輸被斷絕,自由公民城又只是個小城邦,資源有限。
他們要做研究,就拿不出毀滅性的力量攻擊綠洲。”
羅格說:
“派來幾臺老舊,死板的獵殺者機器人已經(jīng)是極限了,這種機器人火力強大,裝甲厚重,是永生會的第一代戰(zhàn)斗型機器人。
但它的程序早就落伍了,火控系統(tǒng)也很落后。
索敵程序只靠光學(xué),紅外模塊,還有針對腦波芯片的頻段搜索定位。
它不能加載遠程命令模塊,自由行動范圍最多二十公里,只能按照既定的命令行事,用一套死板的權(quán)限發(fā)布命令。
所以綠洲里肯定有操縱者。
我們在綠洲做大本營,用從城中帶出的資源,架設(shè)了防御炮臺,你要做的,就是在我們吸引獵殺者火力的時候,潛進去,干掉操縱者,重啟炮臺程序。
綠洲就那么大,所以這活很簡單?!?p> 他說著話,從機車的儲物柜里,拿出一塊精致的紫色電路板,交給江夏,說:
“在炮臺操縱臺上,換上這個電路板,我就可以通過腦波芯片接手防御。”
“芯片真是方便啊。”
江夏接過電路板,打量著羅格的耳朵上方,在那里有個微型的藍色指示燈,一亮一亮的,不只是羅格,黑手會的其他戰(zhàn)士同樣的位置,都有同樣的裝置。
這是廢土人的標配。
在腦補植入芯片,相當于帶了個隨身計算機,可以通過義體同步,調(diào)整體內(nèi)生物電,來隔絕微弱的輻射。
還能以芯片做連同渠道,在小隊伍中構(gòu)建通訊。
聽羅格說,各個城邦里,都有大型的思維并聯(lián)系統(tǒng),可以在腦海中構(gòu)建虛擬現(xiàn)實空間。
數(shù)萬人,甚至是數(shù)十萬人的思維,都在其中互相交互。
即是個體,又是整體,在殘酷的滿目瘡痍的現(xiàn)實世界之上,用數(shù)據(jù)構(gòu)建了一個完美的“新世界”。
很好。
已經(jīng)有未來朋克那味了。
但這東西也不都是好處。
從黑手會目前的窘境就看得出來,他們有芯片,不斷的發(fā)出信息波,這便成為機器人殺手鎖定他們的道標。
腦波芯片除了死亡外,無法停止運轉(zhuǎn)。
這導(dǎo)致這些逃亡者就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根本沒辦法很好的隱藏自己。
他們需要江夏這個純凈的外來者幫助他們奪回綠洲,在這個情況下,江夏的存在是不可替代的,所以雙方才能如此順利的合作。
黑手會這群人,都是在追殺中活下來的。
大概率不是那種傻白甜,江夏基本可以肯定,在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雙方的合作大概率會戛然而止。
他坐在車斗里,眺望著越來越近的綠洲,心中各種心思閃過。
眼下這種情況,把最后生還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些廢土戰(zhàn)士的操守和道德上,毫無疑問是愚蠢的。
他們有求于自己。
但沒有雙方信任的前提,這種需求,就很可能會轉(zhuǎn)化成可怕的東西。
必須得提前做點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