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jié)因果不是輪回
在世人眼中,男人的魅力,種類繁多,不一而足,有的是靠臉面身材,靠這種先天的“肢體語言”,這類人大抵拜良好的遺傳基因所賜。然而,如果自身悟性不足,手段不夠,很難靠著這種先天優(yōu)勢站穩(wěn)腳跟、立足社會。社會猶如一頭饑餓的獅子,獅子只在乎獵物的血肉,哪里會在意獵物的外形。
有的男人,魅力來自于金錢。所謂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錢,哪怕你只有武大郎的身軀,你也能夠獲得西門大官人那份偉岸的尊敬。多少人敬你愛你,哪會在乎你的高矮胖瘦,妍媸美丑,只要有錢就行。有錢,看著你就可愛,哪怕歪鼻子斜眼,也別有風(fēng)情,個性與獨特,恰好全在這歪與斜,別人想歪斜成這樣,還沒有機會呢。
有的男人,魅力來自于權(quán)力。權(quán)力這東西,著實怪異。像神話故事中,那些大羅神仙擁有的無邊法力,可讓黑變成白,可讓丑化成美,可以顛倒是非,可以混淆對錯,可以分離手足,也可以彌合仇敵??伤揽缮蓯劭珊?,有著永遠(yuǎn)無法用語言可以形容和窮盡的怪異。別說那種坐擁江山、環(huán)顧宇內(nèi)的帝王之權(quán)。也不說那種掌控生死、轉(zhuǎn)化陰陽的攝人之權(quán)。對有的人而言,哪怕是守廁所,他也能把這份權(quán)力發(fā)揚光大。一權(quán)在手,意滿志得,即使僅只附著于蠅蚊微軀之上,恍然竟是普天之下皆我所握,四宇之內(nèi)盡我所有,也能昂首闊步,傲視群雄。把手中的細(xì)芥微權(quán),發(fā)揮到極致,真可謂“一滴水,也能反映整個太陽的光輝”。我守廁所怎么啦?就不讓你進,憋死你,而且,還要讓你死得很難看!
有的人,魅力來自于勢力。勢力源于何處,可以是金錢的賞賜,可以是權(quán)力的恩惠。甚至,也可以是狹路相逢的勇猛。是烏合之眾的捧吹和護擁。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也許就在此時,也許是在彼時,你與對手相較,或你與弱者相比,你就格外優(yōu)越,占盡先機。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臧否隨心,賞罰任意。那時,勢可熏人,勢可暢意。勢可吞六合,勢可逸八荒。種種微妙,般般奇巧,非擁有勢,不得而知。
有的男人,自身一無是處,也會因為錢、權(quán)、勢,而倍加魅力無窮。
汪萬全絕對不是一無是處的那種男人,自身不但具備很多獨特優(yōu)勢,非凡魅力,而且,他還有錢有勢。這樣的汪萬全,自身更增添了一種魅力,別人眼中如是,他自己更是心知肚明甘之若飴。
貪色好利,這四個字,足可窮形盡相地描述汪萬全。
無論竇梅還是吳曉燕,都對汪萬全這種個性了如指掌。這兩個女人,有一大特點,平常恨不能生吃了對方,巴不得對方飛來橫禍?zhǔn)菬o存。兩人見面時,竇梅心機更重,常常能堆出滿面笑容,假意噓寒問暖。吳曉燕性情要更直率一些,很難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可又怕惹惱汪萬全,只得對竇梅虛與委蛇,勉力應(yīng)對。
這兩個彼此之間各懷奸心的女人,唯一同心協(xié)力、同進共退、同仇敵愾的時候,就是她們一旦發(fā)現(xiàn)“敵情”,發(fā)現(xiàn)汪萬全有了除他們彼此之外的其他女人時,兩人便迅速組合成鐵桿同盟。聯(lián)手打跑入侵者后,又聯(lián)手“整治”家風(fēng),讓汪萬全在哪一個家里呆著,都沒有半刻的清靜。舊帳新債,被她們清算得無止無休。弄得汪萬全頭大腦疼,又發(fā)火不得。多有幾次這種經(jīng)歷,汪萬全也變得格外謹(jǐn)慎起來,倒不是收斂他的行為,而是竭力掩蓋他的風(fēng)流韻事,防止敗露。
竇梅和汪萬全生的女兒汪若霞,已經(jīng)十四歲了,在青云二中讀初二。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于汪若霞而言,物質(zhì)是絕對不會感到匱乏的。爸爸雖然不是時常在她和媽媽一起生活的家庭里,但每月至少也會來看望他們一次,每次回來,都會給她買很多吃的、穿的,還要和媽媽一起,帶著她逛街,看電影,或者到公園游玩。整個的小學(xué)階段,這樣的日子,于汪若霞而言,是她所企盼的,也是她快樂幸福的時光。
稍大一點,汪若霞的看法不一樣了。
汪若霞厭惡媽媽竇梅,平日里教她,如何仇視爸爸汪萬全現(xiàn)在的那個老婆吳曉燕,說盡了吳曉燕的壞話,可是,一見到吳曉燕,便要汪若霞親熱地叫吳曉燕阿姨,這種心口不一的做法,令她倍覺反感。竇梅在爸爸面前,在吳曉燕面前,那種委曲求全,那種諂媚之態(tài),都令她覺得惡心。
對于她的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汪星,汪若霞也嫉恨不已。就是汪星的那個爛娘吳曉燕,把爸爸汪萬全從她和媽媽竇梅的家里給搶了過去的。即便汪星每次見到她,都“姐姐”、“姐姐”地叫著,跑過來親親熱熱地拉著她,要她帶他去玩,要把自己喜歡的玩具分給她玩。也改變不了汪若霞的看法,單憑汪星的媽搶走了爸爸汪萬全這一件事,她就絕對不會原諒這個女人,也不會喜歡這個女人生的孩子。
汪若霞總覺得,爸爸對那個弟弟更好,更疼愛。不止是那個家比她和媽媽住的家更寬大、更氣派,也不止是弟弟所在的那個家更有錢,就憑爸爸對弟弟的那個態(tài)度,就分明更喜歡弟弟,更疼愛弟弟。弟弟哭了鬧了,耍脾氣把什么東西打爛了,砸碎了,爸爸從來不會發(fā)半點脾氣。
汪若霞和弟弟年齡雖然懸殊五六歲,可姐弟倆在一起時,大家畢竟都是孩子。有時候也會嬉戲。有一次,打鬧嬉戲中,弟弟摔了一跤,爸爸一下子變了臉,一邊沖汪若霞大聲、兇狠地喝斥,一邊忙著把弟弟摟在懷里,左看右看,仔細(xì)檢查來檢查去,擔(dān)心摔壞了哪里。爸爸的態(tài)度令汪若霞寒心,好像她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一樣。那一瞬間,對弟弟固有的隔膜,一下子又重新滋生出來。
小時候,汪若霞弄不明白,為什么爸爸更喜歡弟弟,對弟弟更好,因為弟弟而冷落了她。稍大一些,她更明白事理了,她覺得爸爸之所以偏心弟弟,那是因為爸爸重男輕女。
在這一點上,汪若霞是對的。汪萬全的骨子里,的確是個重男輕女的人。他總覺得,女兒,終究是要嫁出門的,跟著外姓人過日子的,以后有了小孩子,也是別人家的子孫,跟他,不過是親戚而已。
兒子就不同了,以后祭拜香火,傳宗接代,全是兒子的事。
汪萬全對女兒汪若霞、對兒子汪星,骨子里,肯定更喜歡兒子,更寵溺兒子。這一點,他是不自覺的。
汪萬全從來沒有意識到,其實,他永遠(yuǎn)都不會意識到。他志得意滿的生活,他這令多少人眼紅,令多少男人在他面前表達羨慕和嫉妒的生活,恰好在女兒汪若霞、兒子汪星身上,在他們的骨子里、心靈中,性格、脾氣、言行舉止中,無端深種了禍根。
這些因果,其實不像世人所說的那樣,是什么轉(zhuǎn)世輪回,是什么報應(yīng)不爽。其實,就是一種個體成長過程中的潛在隱形力量,有的是發(fā)展動力,有的,則是心靈陰影。
人在成長歷程中,幼年時期,一個偶發(fā)的事件,一段不能磨滅的記憶,或者,是已經(jīng)在表層記憶中完全消失了的,卻在潛意識底下深深埋藏著的一點往事,一種刺激,一份經(jīng)歷,會成為這個人人生旅程中,鑄就其個性,甚至引領(lǐng)其人生發(fā)展方向的重要因素。
邵金南在采訪各類案件時,一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心中,糾纏不去。那就是,為什么有人會做出那種事情,有人會制造出那樣的案件,是什么影響了他,是什么導(dǎo)致他一步步走向犯罪的深淵。
邵金南通過努力,終于通過成人高考,考取了在職學(xué)習(xí)的中國刑事警察學(xué)院偵察系,所學(xué)課本中,他對犯罪心理學(xué)特別有興趣。在隨后的工作中,每遇到一起令人深思的案件,他都會反反復(fù)復(fù)采訪案件當(dāng)事人,對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對一些生活往事,只要能了解到的,一點也不會放過。邵金南企圖通過對案件當(dāng)事人心路歷程的探究,弄清楚一件事,究竟是什么原因,導(dǎo)致一個人的人生路子,會走到那樣一種地步。
對汪老板家后來發(fā)生的事,在全面了解其人生歷程后,邵金南曾對辦理案件的胡杰發(fā)出過感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什么因,結(jié)什么果。其實,這不是唯心主義的理論,不是純粹的宗教理念,更不是什么報應(yīng)輪回。其實,這是一種唯物辯證法。是真真實實的量變到質(zhì)變而引發(fā)的變化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