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huán)顧周遭,封亦雙目遠(yuǎn)眺,也只能看見一片黑暗。
隱約周圍罩著霧氣,陰風(fēng)幽幽,冰涼沁體,遠(yuǎn)遠(yuǎn)地似乎有詭異莫名的聲響傳來,仔細(xì)去聽時卻又聽不真切。
前方那一點幽藍(lán)色的光亮,變得清晰。
封亦倒提長劍,背在身后,一個起落到了那光亮三丈外站定,目光往那幽藍(lán)光亮看去。待看清之后,封亦目光一沉,旋即輕聲而嘆。
原來那幽藍(lán)光亮,竟是三四個聚在一處的人影。只余魂靈,空蕩蕩而通透發(fā)亮,個個衣物外貌俱全,神色里透著空虛與迷惘,怔怔地立在那兒。然而,當(dāng)他們注意到封亦,或者說嗅到活人的氣息之后,一個個原本平靜的面容霎時變得猙獰可怖,連幽藍(lán)的顏色也泛起了血煞紅芒。
怨靈!
雖說先前便知曉昔年魔道黑心老人為煉制“嗜血珠”,在這死靈淵中不知害了多少無辜生靈??纱藭r隨便落下一地,就撞見好幾個徘徊無定的怨靈,封亦的心中也不由得嘆息。
劍光一閃。
伴隨著怨靈凄厲的長嘶,終歸是化作了塵土,磨滅了最后的印記。
封亦沉默,心中一時有些悵然。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可修真之人不過是掌握了少許天地威能,卻以傲慢視物,將世間一切都看作了芻狗,予取予求,任取任奪!殊不知天地自然面前,任你修為通天之輩抑或是微末螻蟻,并無任何區(qū)別。若無敬畏生靈之心,肆意而為,凌虐眾生,自是入了魔道!
此處煉血堂,昔年上望城,不都是這樣么?
他緊緊地握住手中長劍,心中身為正道中人的使命感前所未有的強烈,被師門長輩掛在嘴邊,一直諄諄教誨的理念,原來已是這天地間扼守最后的底線了。冥冥中,也似有一個念頭浮現(xiàn)心間。
不過著急著追逐煉血堂眾人,封亦也無暇細(xì)思,只匆匆藏在心中。
——
“咳咳咳!”
“師姐!”
陸雪琪駐劍半跪,嘴角溢出一縷血絲,在她白皙面孔上顯得十分醒目。張小凡便在她身側(cè),手上“燒火棍”玄青光芒幽幽,護住兩人。他面帶關(guān)切地看著陸雪琪,又因為陸雪琪冷漠而拒人千里的疏離不敢太過靠近。
“我沒事?!?p> 陸雪琪胸膛起伏,微微搖頭,又問道,“那魔教妖人呢?”
張小凡向著遠(yuǎn)處望了一眼,死靈淵上巨大洞窟里,曾大發(fā)神威的林鋒,此刻已躺在那里沒了生息。山河扇落在他身旁,也沒有先前熠熠靈光,暗淡無比。
“放心吧,師姐!”
“那魔教妖人已經(jīng)被你斬殺了!”
陸雪琪點點頭,道:“那便好?!彼昧Φ仄鹕?,然方才接連使出大威能神通,眼下卻根本沒有恢復(fù),往前走出一步便踉蹌脫力而倒。張小凡下意識地扶住了她,可立即覺得不妥,想放開又怕她跌倒,一時面色訥訥,不知所措。
陸雪琪目光清亮,落在他的臉上。
張小凡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師姐,我——”
“扶我過去看看?!标懷╃鞔驍嗔怂脑?,道,“魔教妖人陰險狡詐,鬼蜮伎倆繁多,我必須確認(rèn)他當(dāng)真已經(jīng)身亡才行!”
“是,師姐!”
張小凡攙扶著陸雪琪,緩緩?fù)橇咒h尸首處而去。明明陸雪琪身嬌體盈并不沉重,可他卻因為緊張而大感費勁,好不容易到了林鋒面前,幾乎累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息。
陸雪琪抽回手臂,目光往那林鋒身上凝注,只見這滿臉邪氣之人躺在地上,全無半點聲息。最醒目的是額頭上一道劍痕,直入其中,如此傷勢顯然致命,除非仙人在世,不然決計活不過來了。
陸雪琪這才松了口氣,道:“呼,他的確已經(jīng)死了。張師弟,我們一道繼續(xù)往前吧。敵眾我寡,想必兩位師兄也正需要你我援手呢!”
“——”
然而這一次,張小凡卻沒有立刻應(yīng)下,而是沉默一陣,嘆道,“可是師姐,你有傷在身,若就這么前去,當(dāng)真能作為援手嗎?”
陸雪琪目光一凜,冷冷地看著他。
張小凡暗自咽下口水,硬著頭皮道:“依我看,師姐莫如借此機會調(diào)息一陣,待休養(yǎng)妥當(dāng)豈不更好?”與此同時,他還快速從自己懷中取出一個保管極為小心的瓷瓶,伸手遞過去:“這是下山前,師父讓我?guī)系摹↑S丹’,于療傷一道極為有效——”
“田師叔煉制的‘小黃丹’,我也曾有過耳聞?!标懷╃髂抗庖惶?,張小凡與她對視片刻,赧顏一笑,忙又偏開了頭,只是伸著手。陸雪琪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從他手中接過瓷瓶,取出一粒馨香撲鼻的丹藥服下,又將瓷瓶還了回去。
他倆往前尋了個合適的位置,陸雪琪坐下調(diào)息,天琊便插在身前泥土之中。而張小凡則小心謹(jǐn)慎,為其護法戒備。不過死靈淵下極為廣袤,除了一些陰靈、獸妖之類,難以見到其他活物。
張小凡守了一陣,沒有任何動靜,便一時有些無聊。
他在周遭就近尋了一下,居然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還尋到了一棵樹。只是那樹有些奇怪,主干、枝椏七零八落,像是剛被人生生斬斷一般。好在張小凡也并非做他用,只是尋些柴禾,如此正好。
不多時,陰冷的死靈淵下,燃起了一堆篝火。
張小凡烤了一會兒火,摸到身上攜帶的那個包裹,雙眼頓時一亮,接下包裹便忙碌起來。
等到陸雪琪一口氣調(diào)息完畢,運轉(zhuǎn)了幾次大周天,化開藥力,并且理順了經(jīng)脈氣息過后,緩緩地睜開眼來。入眼是一團溫暖的篝火,陸雪琪露出驚訝神色,而隨后傳來的濃郁食物香味,則讓她一時面色古怪。
“你、在做什么?”
張小凡見陸雪琪調(diào)息完畢,面露笑容,手上拿著一份食物便過來:“師姐,您醒得正好!入這洞窟也有大半日,不如先吃點東西吧!”興許是攝于廚師烹飪食物時的掌控力,又或者只是單純地因為她也有些餓了,陸雪琪怔怔地接過那份食物。
一看,原來是烤熱的面餅,中間夾了一大塊厚實的肉塊。
聞這味道,正是入山前曾經(jīng)吃過的滋味,他竟專門做成干糧帶在身上了嗎?
張小凡沒敢離她太近,便重新回篝火邊,拿起自己那份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抬頭見陸雪琪正古怪地盯著他,有些疑惑,道:“師姐,你怎么不吃啊?放心吧,我?guī)Я撕枚嗍澄锬?!封師兄果然明見萬里,預(yù)料到這般情形,早早便讓我多帶些食物!可惜他與曾師兄同我們失散,不然正好一塊吃——”
“......”
陸雪琪覺得此時此刻,在這陰風(fēng)厲厲、鬼哭陣陣的死靈淵,烤著篝火吃餅似乎有些不太好。直到她試探著咬了一小口,唔,餅烤得松軟,肉塊滋味非凡,兩相結(jié)合竟似比那日入山前更加好吃!
——
封亦如同一縷風(fēng)。
又如同一抹流光,在死靈淵中飛掠。
直到他的前方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身著黑袍!
封亦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那黑袍人的身上。此人比起死靈淵上遭遇之人,身材略矮,卻極為壯實,有一張平凡的面孔,只是眼窩深陷,戾氣深重!一看,便知絕非善茬!
在封亦打量他的同時,黑袍人也目光一聚,落在了封亦的身上。
“你身上有玄陰鬼氣!”黑袍人聲音低沉,陰聲惻惻,“看來他便是死在你的手上了。雖說與其并無情誼,可既然遇見,終是需要一個交待!小子,你準(zhǔn)備好了么?”
封亦冷笑一聲:“交待?也罷,我的劍會給你一個完美的交待!”
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一絲停頓,兩人在見面幾息之內(nèi),便激斗一處。并且在激斗幾招之內(nèi),便是全力以赴的生死搏殺!
封亦劍法之凌厲,炎力之灼灼,決計是超乎黑袍人預(yù)計的;而黑袍人狠辣手段,奇異兵器,也讓封亦大吃一驚。鬼氣彌漫,炎力灼灼,兩人斗法神通打破了死靈淵之下的靜寂??刹赖耐芤萆㈤_來,便是最橫行無忌的淵下死靈,也在遠(yuǎn)遠(yuǎn)地感知到其間可怖后嘶吼奔逃。
而這一戰(zhàn),并未持續(xù)太久。
或者說,拼盡全力的生死之戰(zhàn),往往并不會持續(xù)太久。
在一道燦燦劍氣與一道隱晦鬼氣交錯之后,封亦半跪在地,“鳴泉”丟在一旁,渾身有些顫抖地從懷中掏出一瓶丹藥。倒出一顆黃橙橙的藥丸,封亦哆嗦著口中念叨一句“感謝田師叔”,旋即服下那枚丹藥,而后迅速坐下運功。
在他左肋下,有一道顯眼的漆黑傷痕。
隨著封亦運功,那顫抖哆嗦的動作漸漸平復(fù)。少傾,封亦左手并指伸出,垂在身側(cè),一股漆黑的陰戾液體自手指順著滴落。那陰戾液體極為陰邪,滴落地面便發(fā)出“嗤”地聲響,同時有冰寒氣息傳開,肉眼可見中凝出一層冰晶。
玄陰鬼氣!
封亦睜開了眼睛,眸中光芒一閃。
通過方才那黑袍人之口,他總算知曉了這一群黑袍人使用的力量名稱。若回到山上,定要好生查一查這“玄陰鬼氣”究竟為何物!
剛欲起身,肋下一陣疼痛。
他雖服下丹藥處理了內(nèi)傷,可外在傷口卻沒處理。無奈解開衣服,看那傷口,已然從漆黑轉(zhuǎn)為了鮮紅,只是還有鮮血滲出。封亦也不會太專業(yè)的手法,只是將外傷藥物倒上去,如當(dāng)初為滾滾處理傷口那般纏了遍繃帶,便算完事。
起身試了試,也不影響動作。
回頭看那黑袍人,此時已失去力道倒在了地上。封亦想了想,取走對方的法寶,正待離開時,又見到他懷中的一個書卷。便一并取走,擔(dān)心其他人安危,封亦沒再停留,飛身往前疾追過去。
殊屠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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