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格外明亮。
甘池空谷也迎來一年之中最為熱鬧的時刻。
朝陽峰一脈幾乎所有弟子齊聚一堂,在這月明之夜賞月游玩??展赛c起了幾堆熊熊燃燒的篝火,火光熒熒,映照著周遭朝陽弟子的面龐。能夠看得出來,所有人都很享受此刻的悠閑與輕松。
小竹峰的確來了人。
封亦初時還覺得奇怪,以原著里那位水月師伯的性子,也會由著門下弟子胡來?直到小竹峰在一位溫婉文靜的師姐帶領(lǐng)下到來,而后被穆蕙秋師姐迎接招待,封亦見了那十余位別脈同門,才大抵猜到緣由。
原來小竹峰十幾人中,除了幾位看著輩分略高的師姐,其她幾乎都是十一二歲的少女,懵懵懂懂,怯怯懦懦。想來水月也是念著門下弟子年歲幼小,專門讓大弟子帶著來游玩的吧。
想起之前江楓師兄拉著他們在僻靜處說的話,封亦不由得好笑。
也不知見到小竹峰一行人時他是何感受呢?
不過江楓現(xiàn)在并未與他們一道,至于去了何處大抵無需贅言。封亦眼下和徐明、何勁三人,一面賞月一面閑談。本來侯澈師兄也在的,可一轉(zhuǎn)眼卻不知他跑哪兒去了。
時明月高升,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諸位師兄、師姐!”
“時辰差不多了,便都來放河燈罷!”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吸引著看去,封亦一看,驚訝發(fā)現(xiàn)說話的竟正是方才消失不見的侯澈。此時他正與幾位清淵峰上同門,各自抱著偌大木箱而至,放在一處篝火前面。
只見侯澈拍了拍身前木箱,一臉自豪地道:“諸位,今年的河燈雖形制與去歲相差不大,可內(nèi)里卻大有不同!乃是閆師叔近來研習(xí)符箓大有進展,以奇特手法制作了這些河燈,妙用無方,絕對能讓大伙驚喜!——不過究竟有何奇異且容我賣個關(guān)子,畢竟馬上大家便能用上,由我來說莫如大家親自嘗試的好!”
“哈哈哈,”旁邊站起一人,卻是大師兄楚譽宏,“侯師弟,你算是把大伙兒的心思都勾起來了!”侯澈笑著打開木箱,從中取出一朵河燈遞過去,道:“大師兄不妨一試!”楚譽宏微笑接過,又對其他人道:“諸位師弟、師妹,既然時間差不多了,那便都來取燈吧!”
眾人聞言,回應(yīng)過后,都圍過來取燈。
侯澈幾人連忙挨個分發(fā)河燈。
與穆蕙秋坐在一處的那位溫婉文靜女子聽到對話,驚訝地問:“穆師妹,方才那位師兄所說的‘閆師叔’,難不成便是享譽青云的鑄劍大師閆正會閆師叔嗎?”
穆蕙秋微笑著回答:“沒錯,文敏師姐,正是閆師叔?!?p> 原來此人便是小竹峰大師姐文敏。她聽到穆蕙秋確認,臉上露出意外且疑惑的神情:“如此,以閆師叔之尊為我們這些玩鬧之物費神,是否不妥?”穆蕙秋聽懂她的意思,回答道:“文敏師姐不必擔(dān)心,閆師叔其實極為平易近人,對我們這些晚輩也頗多愛護。不過他也極少做這些東西,想來正如侯師弟所言那般,是為了試驗煉器新法罷。——師姐稍坐,容我前去取燈?!?p> 不多時,穆蕙秋與一位清淵師兄回來,卻是直接取來一整箱河燈。
那師兄笑著道:“今年燈做得多些,諸位可以放心大膽地點燈,不必擔(dān)心數(shù)量不夠!”穆蕙秋招呼幾個師妹過來,給小竹峰每人手中送了一盞河燈,而后說道:“你們別看此時平平無奇,等大家都把燈點起來,滿河星火飄蕩便會十分好看了!”
那些小竹峰年幼少女聽了此言,果然大眼中飽含期待。
與此同時,封亦的手中也被徐明塞了一個河燈。他拿在手中細看,河燈造型精致,花瓣由薄紗所制,惟妙惟肖,共有三層。內(nèi)里中心位置有一點燈芯,由火蠟固定著。從外形而論,這河燈與去年看來并無太大差別,唯獨底座似乎更加厚實一些。
封亦手指輕輕捏了一下,觸感堅硬,大抵便是其中增添了某物之故。
“哎,你們說,這燈跟去年也沒區(qū)別啊,有什么奇異之處?”
徐明也捏了捏燈,見何勁把他想說的話給說了,只好道:“想知道啊,點上不就成了嗎?——對了,你帶火折子了嗎?”
何勁搖頭:“沒啊,我?guī)歉陕铮俊?p> 徐明無奈道:“啊~,我去借一個吧!”說著便立時跑開,等他拿著火折子跑回來時,正看到封亦和何勁兩個盯著點亮的河燈直瞅,一個火折子握在封亦的手里。
“封亦,你有火折子怎么不早說啊,害我跑一趟!”
“唔,你也沒問啊?!?p> 封亦收回目光,那河燈奇異之處,他終是沒能看出來。徐明無語地瞪他一眼,也趕忙點起燈來,悠悠一點燈火,將那紗布花瓣映照得極為通透。然后他也如封亦兩個那般仔細瞅了一陣,疑惑地道:“奇怪,我沒看出這燈有什么不對的??!”
封亦端著點亮的河燈,往甘池飛瀑流下的深潭而去,邊走邊道:“行了,別看了,先放下去吧?!辈恢故撬?,許多早點燃河燈燈芯的師兄們,此時都來到深潭處,將河燈一一放下。
深潭西面有處缺口,潭水匯聚成溪,自此處蜿蜒流淌往空谷外而去。
漆黑的水面上多了一盞盞河燈,那些河燈在水流帶動下緩緩向前而動。初時還不覺得有什么,等侯澈拿來的三百余盞河燈盡皆點亮,河面上星星點點的火焰隨著水波而動,火光又在水波反射下碎成一片光亮,影影綽綽,竟好似滿河的流火,便有了一種熱鬧的美感。
“中元節(jié)不是祭祖嘛,為何要放河燈呢?”
聽著別人或欣賞或贊嘆的驚呼,徐明偏要問出這般問題。
“唔,”不知為何,當(dāng)封亦看著溪面燈火漸漸匯聚,溪岸站滿了人欣賞贊嘆時,望著那深邃黝黑的水面竟驀地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傳說中元乃是鬼節(jié),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纏綿在地獄里受苦,想托生又全無門路。在中元這一天,它們?nèi)裟芡猩槐K河燈,便能夠得到超脫?!?p> “啊~”徐明也望著水面,“你說什么胡話呢?真有冤魂怨鬼來咱朝陽峰,別說托生在河燈上,只怕立馬就要被誅滅鏟除了!”
“......”
封亦看他一眼,不想說話了。
“啊,這是——!”
“天吶!”
“快看、快看,看那河燈那邊!”
突然之間,河岸邊上驀地傳開一陣沸騰般吵嚷。眾人的目光,都隨著那聲音匯聚過去,然后更多的驚呼、贊嘆聲發(fā)了出來。一張張面孔上,不管是入門年久的師兄師姐,還是入門較晚的師弟師妹,此時都露出了震撼莫名的神情!
便是封亦,也不自覺隨著目光升高而漸漸驚訝地張開了嘴——
“這、便是不同之處嗎?當(dāng)真不同凡響??!”
原來,那一盞盞飄蕩在水面的河燈,忽地冒出一陣柔柔的光暈。感知敏銳的師兄師姐,已然從中體悟到某種玄奧的靈力波動。那河燈,便在光暈的籠罩里晃晃悠悠地騰起而起,居然向著天空飄飛而去!
原本是在地面的星火河流,此時竟像是流向天際,仿似天河倒懸,點點燈火便是群星。熒熒的光暈并不能朗照,卻恰到好處,綿延成河流一般的燈火連成一片,竟有種虛幻而震撼人心的美!
驚呼之聲,漸漸地止了。
只因所有人都已看得癡了!
封亦莫不如是,他的心中,在那燈火飄搖著飛向夜幕時,便仿佛有一層莫名的屏障無聲碎裂。然而他此時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往昔通讀的道經(jīng)一一浮現(xiàn),又被眼前的美景一一打破!
只一瞬,卻仿佛永恒。
如福至心靈,又似水到渠成那般——封亦無需別人來告知,他便知曉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了。
那是,“玄妙境”!
五年來求而不得的“玄妙境”!
他不止一次幻想過自己修成“玄妙境”究竟是何模樣,可真正觸碰到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然無言以對,甚至心情平靜得有些異樣。
何謂“玄妙”?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原來“玄妙”當(dāng)真無法以言語表述,因為不管用何等言語,它都無法恰如其分,失之神韻也。只有真正領(lǐng)悟到了,觸碰到了,方是“玄妙”!
封亦輕笑一聲,自語那般道:“原來我一直犯下個錯誤啊。”
徐明就在他身旁,聽到這話,奇怪地看過來:“你說什么?”
“我說,原來自己一直都犯了個錯誤?!狈庖鄵u了搖頭,既有恍然領(lǐng)悟之后的釋然,也有對自己此前執(zhí)迷的感慨,“道,并非只是一味于卷藏紙堆中找尋,我不應(yīng)全然沉迷其中,而忽略了身處之世!因為道,就在世間,就在心間!”
徐明奇怪地看著他:“喂,你沒事吧封亦?”
封亦一笑,雙目中隱隱似有神瑩:“師兄不必擔(dān)憂,我很好。——唔,前所未有的好!”
徐明上下打量他一遭,道:“是錯覺嗎,我怎么感覺你好似有些不一樣了?”
封亦道:“是不一樣了??善鋵嵰惨粯拥??!?p> “嘁!”徐明偏開頭去,“莫名其妙,又開始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了!封亦啊,不是師兄說你,你以后少看些道經(jīng)為好??偢杏X你這兩年讀經(jīng)讀經(jīng),倒把自己給讀傻了!”
殊屠未歸
唔。 收到站短了,開始走流程。 即是說本書簽約啦,距離完本似乎又邁進一步。 當(dāng)然邁進更快的,還是存稿的數(shù)量。 為了慶祝發(fā)書一周且提簽,殊屠擬在一周內(nèi)加更一下。 以上。 還請收藏、推薦支持,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