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平息情緒
巡邏隊來到東端，聽到有人在唱歌。
那聲音又像歌聲，又像哭腔，還傳來瓶子砸碎的聲音。
梅隊說道：“走，去看看?！?p> 她們來到一堆廢墟的房子前，看到一對父子坐在地上。每人手里捏著一瓶包谷酒，父親喝了一口，邊說邊嚎啕大哭，兒子喝了一大口，接著唱歌，說的什么唱的什么也聽不清。
兒子的手上、腳上還流著鮮血。
喬星雨說道：“老人姓寧，我們叫他寧大伯，他兒子叫寧濤，地震后他倆從烏蒙打工回來，就來派出所報警了，老人的老婆、兒媳婦、兩個孫子都遇難了。”
災民實在忍受不了失去親人的痛苦，以自殘消磨！
“??！”
寧濤大叫了一聲，“嘭”地把酒瓶砸碎，將鋒利的碎玻璃口向自己的手腕割去。
梅隊眼疾手快，兩步上前，一膠棍將他手中的玻璃片打掉，吼道：“不能這樣，是男人，就站起來?！?p> 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驚動了父子，抬著淚眼望著梅隊。
這從哪里冒出來的四個女警察？
梅隊上前，拿過老人手中的酒瓶，將老人扶起，老人顫抖著站起身，不停地扯著衣角擦眼淚。
喬星雨和青青上前，將寧濤扶起來，柏文秀急忙從背簍里取出紗布幫他擦干手上的鮮血，用急救藥棉幫他包扎傷口。
停了一會兒，柏文秀說道：“寧老伯，不能這樣啊，人死了不能復活，自己還得好好活下去，把房子修好，把生活過好，才對得起死去的伯母啊?！?p> “我知道，可好生生的一家人說沒有就沒有了啊。”
寧濤在一邊哭道：“辛辛苦苦打工十年，蓋的房子成了一堆爛磚，今后咋個過嘛？”
看到老人酸木瓜似的臉，和那臉上渾濁的淚水，喬星雨難過得轉(zhuǎn)過身去擦眼淚。
梅隊把老人扶著坐在凳子上，在旁邊水盆里扭起一張臉帕，幫老人擦了一下臉和手。
說道：“地震要來，沒有辦法，但有領導在啊，有政府在啊，您看汶川大地震損失那么大，死了那么多的人，很快也就恢復家園、恢復生產(chǎn)了呀?！?p> 梅隊轉(zhuǎn)身對寧濤說道：“男人，這個時候要頂天立地，房子倒了再苦錢來蓋，家沒有了重新建立，像你這樣哭叫都管用的話，那雷聲早都把火球吼下來了。”
父子倆清醒了許多，坐在那里默不作聲。
梅隊對寧濤說道：“不要再喝酒了，照顧好你父親，好好地收拾一下家里，明天來派出所，我們幫你申報特困救濟?！?p> 對這種情況，暫時只有安慰。
平息了父子情緒，她們繼續(xù)巡邏。
到了西街，先前跟著她們的那幾位穿著破衣服、臉手臟兮兮的小混混，蹲在街邊，邊吃著燒洋芋，邊對她們指指點點。
“好威風的警察妹子！”
“我最喜歡第二個，高個子，眼睛亮汪汪的，好洋氣！”
羅二晃說道：“幺娃子，你懂個球，聽說她們會武功，還有槍，抓人厲害得很哦！”
“今天一早，我本來看好的，想去劉三家?guī)づ衲脗€電視機，也順便整點錢，但一看到這幾個美女警察，不知咋個的就不想去了，心里還覺得很不好意思的，咋就會趁這個時候去摟人家的東西？”
“哦呵呵，你不是看上女警察了吧，也不看看你臉上的那塊疤，想吃天鵝肉？”羅二晃打了幺娃子一巴掌。
下午三點鐘，一陣風雨刮來，整個古鎮(zhèn)又停電了。
一直跟在她們后面的幾個混混，鉆進各自的帳篷躲雨去了。
她們打著雨傘，穿著雨鞋，繼續(xù)巡邏。
在災區(qū)，隨時都要讓好人和壞人，看到警察就在身邊。
她們來到西街，聽到一個大媽在哭叫:“都死了算了，活著還有什么用?。 蹦强蘼暯腥诵母蝹樍?。
原來是“張二娃”的母親張大媽在哭喊。
“張二娃”是“10.17”專案的從犯，抓捕后，因主動交待犯罪事實，提供重大案件線索，有重大立功表現(xiàn)，被依法從輕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半。
“張二娃”的八歲兒子，也就是張大媽的孫子，在地震發(fā)生時被飛來的石頭砸中腦袋，腦漿四蹦，當場身亡。
兒子被判刑，孫子遇難，張大媽連續(xù)幾天不吃不喝，坐在帳篷又鬧又哭，幾次想尋短見。
梅隊、喬星雨在張大媽的帳篷前面站了十多分鐘，然后走進去，坐在滿臉淚水和污垢的大媽身邊。
過了一會兒，大媽見喬星雨在擦淚水，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
又過了一會兒，大媽用低沉哽咽的聲音問她：“你哭啥子嘛？”
“我知道您的孫子在地震中不在了，我也好傷心。”
“是啊，這老天不長眼，我七十多歲了才得一個孫子，現(xiàn)在都沒有了?！?p> 梅隊說道：“大媽，我也是一個孩子的母親，知道您很痛心。”
十多分鐘沉默過后，張大媽說道：“哎，都怪我命苦！”
正說話間，又一陣狂風吹來，張大媽帳篷門口的一個舊冰箱，被掀翻后往坡下滾去了十多米遠。
站在外面的柏文秀、青青趕忙沖下去，將冰箱扶了起來。
“有人搶東西了。”
這時，羅二晃忽然從北面跑來，邊跑邊喊。
她們趕緊走下去，羅二晃對走在前面的喬星雨說道：“有人搶……搶……”
羅二晃望著喬星雨眨閃的眼睛，居然說不清楚話了。
“搶什么？你慢慢說?！泵逢犝f。
羅二晃低下頭，說道：“搶火腿腸。”
她們趕到“天關”旁的茶馬古道廣場外邊，看到一位中年婦女抓住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衣領，“啪啪啪”地扇耳光。
婦女嘴里不停地罵：“好的不學，學搶東西，老娘家里死了人，在這里找口飯吃，你也來搶，你也來搶，老娘讓你搶……”
罵一句，打一耳光，男孩被打得滿臉通紅，但沒有掉淚。
“罵得好。”梅隊說道：“大姐，不要再打了?！?p> 喬星雨過去，一把將男孩拉過來，說道：“你去搶人家的東西了？”
男孩不吭聲。
“你是不是餓了？”
男孩抬頭望著喬星雨，“唰”地一下，眼淚流了下來，男孩哽咽著，但就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