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李伷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遞給卓央:“你母親不會希望看到你傷害自己的,把字刻上去吧?!?p> 卓央接過匕首,這把匕首劍刃鋒利無比,狂風(fēng)吹過錚錚作響,仿佛能割裂狂風(fēng),劍刃中間是一條劍槽,劍槽邊沿是一排細小的齒,劍格中間鑲著一塊寶石,劍柄由鯊魚皮包裹,金絲纏繞,必定不是無名的兵器。
卓央拿著匕首在石碑上一刀一刀艱難的用力雕刻。
李伷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著他單薄的身影賣力工作的樣子忍不住說道:“你母親叫姬櫻,把她真正的名字刻上吧。”
卓央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大人,你知道我的身世是嗎?還有....我母親,她來自哪里?”
“既然你母親不愿告訴你,我也就尊重她的意思,不過未來你會知道的?!崩顏茮]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你母親是…怎么死的?”李伷猶豫良久,終于問了這個他很想知道卻不愿面對的問題。
“割腕自殺的。”
李伷心中一痛:“她為什么會自殺?”
卓央愣了一下,露出苦澀的神情:“在這個地方?jīng)]有了男人的庇護,一個女人不可能有尊嚴的活下去,母親…是對的?!?p> 李伷愣了一下,臉上流露出苦澀。
一個小時后,卓央小心的收起匕首轉(zhuǎn)身遞給李伷。
“送給你吧,好好留著?!?p> 李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石碑面前看著石碑輕聲說到:“櫻子,我明明知道希望渺茫還是找了你十八年,就是期待能有意外,結(jié)果不過是留下永久的遺憾,安心待在這兒吧,等天下安定,大業(yè)已成,我接你回去?!?p> 這時候,李伷的幾個部下走了過來,靜靜的等在那里。
“大人,人都處理完了,該出發(fā)?!焙谝挛涫空f道。
李伷點了點頭,看向卓央:“我留封信給你,我會讓一個部下帶你去南方的南辛朝廷,把信交給一個叫居顏的人,你就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了,這也是你母親希望看到的樣子。”
“不,我要跟著你?!弊垦霌u了搖頭。
“喔?”李伷很意外,安逸富足的生活對一個挨苦受凍的孩子是多么的有吸引力,而卓央拒絕了。
“跟著我們?這可是一條艱苦到超乎你想象的路,那你可想好了?!?p> “是對抗燕國吧,我知道我是辛朝遺民,因為燕國而國破家亡流落到此,雖然母親再不愿透露其他,但我要弄清楚我的身世,那些給我和父母帶來不幸的人,要付出代價,叔叔,你能給我答案,也能完成我的夙愿,是嗎?”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崩顏屏R了句。
“會騎馬嗎?”
卓央點了點頭。
李伷丟過去一副鎧甲:“牽匹馬給他,我們可不會放慢速度,你最好不要掉隊?!闭f完騎上馬向東北方跑去。
“那小家伙看來是跟丟了?!焙谝挛涫肯蚝笸送f道。
“不,他會跟上來的,這孩子絕不會放棄的,步武,我把他交給你了,你要把他培養(yǎng)成為一個絕對服從命令的高階武者?!?p> 黑衣武士作揖鄭重回答道:“定不負大人期望?!?p> “哎,畢竟不是自己的兒子?!迸赃?,一個頭戴綸巾,身材頎長的青年悠悠的說了一句。這人眉清目秀,桃花眼,柳葉眉,和李伷那種偏向陽剛豪氣的風(fēng)格截然不同。
李伷看向他,很是不滿:“陸然你話太多了,我只是需要這種類型的部下,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傳授他其他方面的特長,我沒有意見?!?p> 陸然猛然醒悟自己的話恐怕戳中了李伷的痛點,暗罵自己口無遮攔。
為打破尷尬的局面,陸然岔開話題,:“大人,如今辛朝整個北方都已經(jīng)被燕國占領(lǐng),我們走大路估計很困難,我建議繼續(xù)走高原,翻過牧庭山去北方三鎮(zhèn),雖然路途崎嶇,但會省很多事?!?p> 牧庭山曾經(jīng)是辛朝和鬼方諸部的界山,高聳的牧庭山阻擋了鬼方諸部騎兵南下,是辛朝的天然屏障,不過牧庭山并沒有向東一直延伸到大海。
辛朝的東段防線是一片低矮的山丘,當(dāng)年辛朝花重金在那里設(shè)了三個要塞抵御鬼方,分別是武寧,戡川,平野,兩百年來形成了現(xiàn)在的北方三鎮(zhèn)。
不過這一切在十八年前發(fā)生巨變,辛中都淪陷后,辛朝殘存勢力逃到南陵半島建立政權(quán),燕國占領(lǐng)了辛朝剩下的所有疆域,牧庭山成了燕國和鬼方的界山,而北方三鎮(zhèn)卻奇跡般地堅守了下來,成了辛朝在北方的一塊飛地。
談到正事李伷也不再為難陸然,陷入沉思,望向遠處的群峰說道:“北部地區(qū)關(guān)卡眾多,確實易通過,甚至可能引發(fā)事端,就依你的意見,我們過牧庭山?!?p> 于是一行人向遠處的山脈出發(fā)。
此時正是寒季,牧庭山上大雪紛飛,積雪覆蓋很深,若不是李伷一行人提前換了善走雪路的北方長毛馬恐怕是寸步難行,不過饒是如此前行依然緩慢艱難。
那孩子怕是到了身體的極限了吧,李伷看著這滿天飛雪開始擔(dān)憂了:“鶴蘭,你先停下,去照顧一下后面的孩子,我們翻過牧庭山會在前面等你們?!?p> “是?!币粋€柔和女聲響起,讓人詫異這行人里居然有個女人,女子面容嬌好,一身青衣,裹著帶兜帽的雪狐皮披風(fēng),兜帽下露出一席青絲,看似柔弱卻給人難以靠近的冷漠。
在一聲悲鳴中,卓央的馬終究敵不過嚴寒,倒在了地上,他只能披著沉重的鎧甲前行,這副鎧甲曾經(jīng)的主人一定身材高大,現(xiàn)在的卓央身材太瘦弱了,走在雪地上,鎧甲的一大截拖在地上,還不時被甲裙絆倒。
卓央已經(jīng)越來越虛弱,走幾步就會摔倒在地上,摔倒了又咬牙爬起來,到后面幾乎是走一步摔一跤,最后終于起不來了,只能一點一點的往前爬。
他的心里仿佛就裝著這么一件事,沒想過退縮,更沒想過折返。但畢竟只是個瘦弱少年,終因體力不支昏迷過去。
鶴蘭下馬,看著倒在雪地里的卓央幽幽的嘆了口氣,把他抱上馬繼續(xù)向前進發(fā)。
“吼…”一聲巨大的吼聲將昏迷的卓央驚醒。
卓央猛的睜開眼睛,他身處在一個山洞里,外面已漆黑的夜空泛起若明若暗的藍光,面前是一堆篝火,一個青衣女子靜坐在那里,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的臉部輪廓顯得更加柔美。
她望著外面低聲喃喃:“是冽龍,牧庭山的主峰生活著一群冽龍,傳說冽龍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一片冰川,鬼方人尊它們?yōu)樯瘾F,認為是冽龍讓牧庭山成了一座遍地冰川的雪山?!?p> “謝謝你救了我?!弊垦敫屑さ恼f。他的身上已經(jīng)穿上了一件棉衣,赤裸的腳也穿上了雙靴子,這讓卓央對眼前的女子充滿了感激。
卓央把厚厚的棉衣又裹了裹,他真的好久沒有這么暖和過了,然后拿起那副鎧甲穿在身上。
“鎧甲太沉重了,會影響你的行動,你沒必要穿上?!柄Q蘭看著眼前的孩子笨拙的穿著鎧甲忍不住說。
“不,叔叔要求我穿著鎧甲走出這里,我就一定做到。”卓央的眼神很堅定。
“你可以讓馬駝著走,我不會告訴他的?!?p> 卓央依然堅定的搖了搖頭。
鶴蘭輕嘆一聲:“李伷和你母親是至親,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并沒有多看重你,未來你也許只是他的一個普通部下,甚至一個棋子,你不要覺得死心追隨他就會出人頭地?!?p> “謝謝姐姐提醒,自從母親死后,我就再沒想過依靠別人,我不用去知道叔叔的想法,我走的是自己的路。”卓央微笑著說。
鶴蘭第一次仔細觀察眼前這個孩子,為這孩子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感到吃驚,也莫名有些心酸。
“姐姐,你說我母親和李叔叔是至親,那你知道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嗎?你知道我母親的身世嗎?”卓央試探性的問道。
鶴蘭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