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36）不哭的女嬰

　　錦秋終究是沒有告訴石紅霞，那個窮鬼鳳兒故意摔跤的事情。她在是墊害鳳兒，還是默不作聲的讓鳳兒自然流產(chǎn)之間，艱難的做出了選擇。錦秋這次忍住，閉嘴了。且從此后多了個讓錦秋日夜牽盼的心事：

　　“鳳兒今天流產(chǎn)了嗎？”

　　“今天，鳳兒流產(chǎn)成功了嗎？”

　　“鳳兒怎么還沒流產(chǎn)！蠢貨！”

　　她很不愿意有個人，和她的向坤爭奪家產(chǎn)。眼看丈夫和石紅霞同在的廠子就要分家屬樓了，石紅霞和丈夫一人分一套房子。這樣三個地方三套房，若向家只有向坤一個男孩，等那個沒把的長孫結(jié)婚嫁人，向天和鳳兒再都死了，這些就都是向坤了。到時向坤，有住，有租，有錢。再給自己生個重孫子，也都不愁吃住，想想都很美好。鳳兒，你每次都很有運氣，愿你這次也心想事成。

　　或許鳳兒懷的這個孩子，在選媽媽的時候認定了鳳兒，不管鳳兒如何的折騰，那肚子里的孩子像和鳳兒長在了一起一樣，安靜平安的住在鳳兒的肚子里，等待出生的日子。石紅霞每天念到著向天曾經(jīng)說過的話：

　　“媽，先開花，后結(jié)果，下一個沒準就是個兒子了?！?p>　　石紅霞越想就越開心，仿佛能透過鳳兒的肚皮看到，一個男娃正哇哇的喊她奶奶。每當這個時候，石紅霞總能高興的笑出聲來。她一邊樂滋滋的想著鳳兒肚里的男娃，一邊叮囑老頭多多給鳳兒做好吃的。鳳兒此時已過了孕吐期，對公公做的好吃好喝很努力的食用，她要吃的飽飽的，好有力氣去搬動已癱瘓的娘。鳳兒心里充滿了悲哀，在婆家感覺自己是個被寄予‘崇高’希望的母牛，在娘那里，看到一生好強的娘因癱瘓不能起身，著急的嗚嗚哭泣，心里就在滴血。鳳兒覺得天空不再湛藍，空氣不再清新。人生不過如此，人生就說佛家七苦里闡述的那樣：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但為母則剛，鳳兒又總會在情緒的最低點不斷鼓勵自己。告訴自己，她還是個母親，她還有小雅，她不能倒下。至于肚子里的這個，鳳兒無數(shù)次對她說：

　　“孩子走吧，何必來此一遭，這人間有什么好的，誰家的娃娃落地不啼哭，都哭人間不值得?！?p>　　也許鳳兒的娃真沒聽進去母親的話，在鳳兒懷孕近足月的時候，陽春三月的一個中午，鳳兒來振兒了。此時的鳳兒已有了經(jīng)驗，她輕輕的放下盛餃子的碗，對向天說：

　　“他爸，我估計要快生了…”

　　“啥…啥啥？”還沒等鳳兒把話說完，向天就緊張的詢問著，石紅霞則精神抖擻起來。

　　“你去給我燒點熱水，我簡單清洗下。”鳳兒交代著向天。

　　石紅霞一邊喜佳佳的收拾著自己準備出門，一邊也督促向天去燒水，找人借架子車。

　　鳳兒憑經(jīng)驗簡單的清洗著自己，她不愿想如第一次一樣，給接生的大夫一個沒做簡單清理的自己。

　　向天拉回來架子車的時候，鳳兒由石紅霞攙扶著往車上躺。小雅也急慌慌的往架子車上爬，口里還嚷嚷著要和媽媽一起等小寶寶出生。石紅霞趕著小雅下車，交代家里人盯好這個好動的丫頭，也隨后騎著自行車追趕向天。

　　向天一路拉著架子車狂奔，夯實的石頭土地，日常雖不平整，但從沒像今天這樣，讓向天拉起來感覺極其難走。跑的慢了，怕不到醫(yī)院就生產(chǎn)了。跑的快了，又怕把鳳兒肚子里的孩子顛簸出什么好歹。鳳兒大約是猜出來向天的心思，就對向天說：

　　“他爸，跑起來吧，我沒事，我自己身體我最清楚?！?p>　　鳳兒當然很知道自己的身體，若架子車顛簸記下能讓孩子生出來，那之前挑水的時候，早就‘自然’流產(chǎn)了。

　　向天和鳳兒趕到醫(yī)院時，鳳兒宮口已開近十指，醫(yī)生立刻送進產(chǎn)房，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鳳兒的第二個女嬰降生了。俗話說：女人修肚，男人修路。鳳兒兩個孩子的生產(chǎn)都很順利。只是，或許鳳兒在生產(chǎn)前說的話，這個女嬰真的有聽進去。她已出生就一聲不吭，緊緊的閉著眼睛，配合著鳳兒說的一切，她要做給鳳兒看：

　　“并不是所有的寶寶落地都啼哭，她的寶寶就沒一聲不哭。這世間不好，那就緊閉雙目不看好了?！?p>　　但是，這個人間怎容一個嬰孩兒挑戰(zhàn)！鳳兒耳邊傳來醫(yī)生的聲音：

　　“這個孩子太弱了，怎么連哭不會，快把腿拎起來…”

　　隨后傳入鳳兒耳朵的是，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手掌打屁股的聲音。你不哭，打也要打哭你！這個世間怎容你個初來乍到的嬰孩兒挑戰(zhàn)！

　　“哇…”

　　隨著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女嬰終于在巴掌的拍打下哭出了，她來人間的第一聲。

　　“看看眼睛有沒有問題，怎么腫成這個樣子…哎呀！這撥開眼皮嘟嘟的冒血水?。∪プ屟劭频拇蠓騺砜纯?，是否失明？”

　　鳳兒聽著醫(yī)生的對話，心里埋怨著自己。都怪她，一心要棄了這孩子，沒有休息好，也沒特別照顧自己身體，整日挑水熬夜，還時常守在病重的母親身邊，讓這個孩子睡眠不足，眼冒血水，體質(zhì)弱到連哭的力氣也沒有。

　　隨著女嬰的出生，石紅霞等待多日的心也落了地，看到又是個丫頭片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對向天說：

　　“出來的急，也沒交代你爹給雞子剁食，我得趕快回家喂雞，否則不下蛋就糟糕了?！?p>　　向天望著母親離開的身影，心里說著石紅霞沒說完的話：不下蛋，向坤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