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廣州】
黃巢動員了草軍的全部精銳,并且下達了最高指示:克廣州,不容緩。
這是與時間的賽跑。務(wù)必在朝廷得知招安失敗之前拿下廣州城。
在得到委任狀之后攻城,而不是得委任狀之前,也從側(cè)面反映出黃巢革命意志的不堅定和投降的誠心不足,即前面所說的“兩手抓”,他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有的人為了塑造黃巢的正面形象,將這次廣州請降說成是“詐降”,用緩兵之計,打廣州一個措手不及。這是站不住腳的,真要是詐降,就該在委任狀下發(fā)之前動手,那樣留給他的時間還多一些,容錯率較高。
現(xiàn)在,留給黃巢的時間不多了。
黃巢高度重視廣州之戰(zhàn),親臨一線,鼓舞士氣。
朱存和朱溫帶領(lǐng)著部下,頂著飛蝗一般的矢石,緩慢推進著。在他們腳下,是第一梯隊戰(zhàn)友們的尸體。
“第一個登上城墻的,有重賞!后退者,立斬無赦!”督軍在后面咆哮著,嗓子都喊啞了。
朱氏哥倆的連隊抵達云梯之下,他們繼續(xù)發(fā)揚著不怕死的精神,身先士卒,躍到隊伍前列。
城頭上的守軍在他們哥倆眼中,是一個個通往幸福的階梯。
特別是朱存,更迫切地想要立功,得到晉升。因為在連隊中,弟弟朱溫是隊長,身為哥哥的朱存,卻是副隊長。
眼看隊伍就要蠕動到城頭之上,幸福就在眼前了。朱存立功心切,終于按捺不住,突然大吼一聲,跳出隊列,要爭搶首登城墻之功。
三步、兩步、一步……
僅僅一步之遙,就在登城的一瞬間,混亂之中,只見朱存忽然渾身一顫,繼而向后踉蹌、后仰。
朱溫一把摟住他,“哥,二哥,你……”
原來,一支箭矢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朱存的咽喉,箭簇嵌入兩鎖骨中間的胸骨上窩中。鮮血像涌泉一樣,冒著血泡汩汩涌出。
朱溫忙用手按住,鮮血從他的指縫間噴涌而出,黏黏的、燙燙的。
“哥,哥!”
朱存還沒有斷氣,他雙手緊緊抓著朱溫的肩膀,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死死盯著朱溫,嘴唇囁嚅著,血沫子從嘴里流出。
朱溫趕緊埋下頭,耳朵幾乎貼在哥哥的唇邊。
“咕?!緡!背搜訃娡康穆曇?,朱溫什么都聽不到,血水灌進他的耳朵。
朱存的雙手仍然死死扣住他的肩膀,雙眼更加急切地瞪著他,可他還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哥倆就這么對視著。
朱存的眼睛急切地瞪著,慢慢地,眼神中再無光芒,表情就這樣凝固了。
生命就是這么脆弱,眨眼之間,陰陽兩隔。
在貧困線上掙扎了二十多年的手足兄弟,一起橫行鄉(xiāng)里,一起闖禍,一起挨揍,又一起落草為寇,一起謀翻身、求富貴……往日的歡聲笑語歷歷在目,山盟海誓耳畔猶存。轉(zhuǎn)瞬間,哥哥就慘死在自己懷中,一句話都沒留下,帶著無盡的遺憾和不甘,死不瞑目。
朱溫血灌瞳仁,兩眼通紅,他咆哮著、沖鋒著、砍殺著,發(fā)狂一般突破了城墻上最后的防線。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手起刀落,砍瓜切菜,為攻城部隊撕開了一道缺口。
他的隊列迅速跟進,撐開這道裂口,后續(xù)部隊也緊隨其后。廣州城隨即被草軍攻克。
朱溫的英勇表現(xiàn)被黃巢看得清清楚楚。
黃巢慧眼識珠,斷定此人只做一個小隊長真是太屈才了,又聽說他的兄長陣亡,就更加欣賞和信任朱溫了。
一日克廣州,成就了黃巢,更成就了朱溫。
從此,小隊長朱溫開始得到重用,逐步接近核心領(lǐng)導層。
【北伐】
奪取廣州之后,草軍更加猖獗,剽掠轄區(qū)各縣。黃巢直接命令被俘的嶺南東道節(jié)度使李迢為自己上疏寫表。
李迢斷然拒絕,“我世代身受皇恩,食君祿當思報君恩。寧可斷腕,也絕不為草賊寫奏章!”
“那我就成全你,”黃巢冷冷道,“殺?!?p> 李迢舍身成仁,為國捐軀。
至此,黃巢已經(jīng)取得了嶺南地區(qū)的實際控制權(quán),只要控制住幾個關(guān)隘,嚴防死守,就可以割據(jù)一方,與中央朝廷分庭抗禮了。
然而草軍多為北方人,不習慣嶺南氣候,瘟疫在軍中蔓延傳播,非戰(zhàn)斗減員竟高達40%(會賊中大疫,眾死什四)!
經(jīng)過高層討論,黃巢毅然決然做出了北伐的決定。
北面等待他們的正是剿匪總司令、宰相王鐸。
王鐸在赴鎮(zhèn)之后,按部就班地進行戰(zhàn)備工作,造兵器鎧甲、招募訓練士卒、修葺工事、調(diào)兵遣將……中規(guī)中矩,一絲不茍。
放棄到嘴的肥肉,要硬闖王鐸防線,不得不說,這又是草軍的一次豪賭。
草軍傾巢出動,在桂州集結(jié)。就地取材,編制大木筏數(shù)十條,趁著山洪爆發(fā),水勢湍急,全軍乘坐木筏順湘江而下,出其不意地出現(xiàn)在潭州(今湖南高官沙市)城下。
誰能料到,貪婪的草軍會放棄廣州、放棄整個嶺南?誰又能料到,湘江上游會爆發(fā)山洪?誰又能料到,這群亡命徒居然敢在山洪中乘坐自制木筏?
鑿山七百里,神兵天降入福建,草軍之人工奇跡一也;富貴險中求,神出鬼沒叩潭州,草軍之人工奇跡二也。
潭州,已經(jīng)深入進王鐸防線縱深,接近核心區(qū)域了。其地理位置相當重要,扼守著進出嶺南及內(nèi)地的水陸交通要道。王鐸當然會安排重兵把守,還會委派名將坐鎮(zhèn)。
王鐸赴鎮(zhèn)之初,就意識到潭州的重要性,無論是官軍南征還是草軍北伐,潭州的得失都將會是決定戰(zhàn)爭走向的轉(zhuǎn)折。
于是,王鐸上疏推薦了他心目中的名將人選——泰寧節(jié)度使李系。
李系乃是將門之后,他的曾祖父是一代名將、西平郡王、號稱“萬人敵”的李晟。李系家族世代為將,英才輩出。李系本人深受家庭熏陶,自幼熟讀兵書,才思敏捷,談?wù)撈鸨聛砜偰苷f得頭頭是道、滴水不漏。
王鐸認為李系可擔此重任,于是保舉李系當剿匪副總司令兼湖南道觀察使,撥給他精銳士卒五萬人,并率領(lǐng)湖南本地自衛(wèi)隊(土團),駐守潭州。
潭州城下,又將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惡戰(zhàn)。
曾記否,我在前文把王鐸比作諸葛亮?,F(xiàn)在我可以再告訴大家,潭州可以比作街亭,而李系則可以比作馬謖。
李系坐擁五萬精銳,還有當?shù)刈孕l(wèi)隊配合,更是背靠堅城,憑城據(jù)險。而他的對手,則是遠道奔波而來的烏合草賊。
潭州守軍以逸待勞,優(yōu)勢明顯。
所以,在李系的運籌帷幄之下,潭州致敬了廣州,只一天就被攻破。李系只身逃往朗州。
黃巢下令,把駐守潭州的官軍一律屠殺,尸體拋入湘江。湘江上漂滿尸體,幾乎阻塞江水。
草軍乘勝出擊,二號人物尚讓親自率領(lǐng)先頭部隊逆長江而上,進逼江陵,對外號稱五十萬大軍。
江陵守軍不滿一萬。
南無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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