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申江越劇團(tuán)眾位名家的精彩表演，下面有請沈月樓沈老板、徐兆麟徐老板以及沈老板的愛徒林小琳等給大家?guī)斫裉斓拇筝S《白蛇傳》?！?p> 羅金海一說完，臺下觀眾的掌聲立刻響了起來。
“呵呵，這門票花得值，又有沈老板的戲可以聽嘍。”
“可惜這場沒有林老板參演?！?p> “徐老板的戲曲功底也不錯，期待沈老板和徐老板的這次合作?！?p> ……
與趙秉忠、孟凡知二人一起坐在國家大劇院前排，聽說沈月樓的大軸要上演了，柴荀的眼中頓時(shí)滿含期待。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沈月樓的戲，之前聽孟凡知和趙秉忠把《六月雪》夸得天花亂墜，今天，他終于有機(jī)會現(xiàn)場感受一下梨園沈老板的魅力了。
大幕徐徐拉開，開場的聲音不僅有胡琴，還有昆曲常用的三弦與曲笛以及武場的鑼鼓。
悠揚(yáng)的曲笛聲中，沈月樓油頭粉面，一身紅襟白裙，邁著細(xì)碎的步子悠然登上了舞臺。
“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
勤修苦練來得道，脫胎換骨變成人。”
念完四句定場詩，沈月樓在戲臺上跑完一個圓場，又甩袖對臺下戲迷自報(bào)了家門：“奴家，白素貞，本是青城山下一條白蛇成精，平素里，一心向道無雜念，只盼菩薩點(diǎn)化，皈依三寶棄紅塵?！?p> 原來，她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白蛇精，名字叫做白素貞。
聽到沈月樓的酥脆念白，柴荀與趙秉忠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訝異。
念的是昆白而不是京白，沈老板這是要唱昆曲嗎？
三弦和曲笛聲漸漸被京胡取代，林小琳一身青衣小生裝扮，緩緩登上了舞臺。
念兩句京白表明自己雄性青蛇的身份，林小琳立刻轉(zhuǎn)頭調(diào)戲白蛇，想要與其成雙成對。
看到這里，柴荀心中不禁有所明悟：竟是“風(fēng)攪雪”的演法，現(xiàn)今京劇舞臺上已經(jīng)很少有演員這么演了。
所謂“風(fēng)攪雪”是指同一場戲，演員用不同的藝術(shù)形式（昆曲和京?。┖涎荩腿顼L(fēng)和雪攪和在了一起一般。
起初，是因?yàn)閼虬嗳藛T構(gòu)成繁雜，里面不僅有京劇演員，還有昆曲、梆子、漢調(diào)演員等，有時(shí)，一出戲湊不出完整的京劇陣容，個別角色用昆曲或者梆子演員也成，“風(fēng)攪雪”就這么傳下來了。
后來，京劇在百戲廝殺中漸漸取得霸主地位，三鼎甲和四大宗師揚(yáng)名天下之后，京劇科班如雨后春筍般萌發(fā)出來，各行演員不缺，“風(fēng)攪雪”的演法也就漸漸消失在歷史舞臺了。
其實(shí)，仔細(xì)想想，這種一出戲雜糅不同劇種的演法，只要處理地巧妙，也挺有意思的。
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柴荀繼續(xù)饒有興致地看了下去。
戲臺之上，青蛇要與白蛇成親，白蛇不允，于是，二蛇便在臺上斗起法來。
武場的鑼聲敲響，配合著胡琴拉扯與鼓點(diǎn)拍擊，沈月樓手持白色雙劍與林小琳的兩把青劍你來我往穿花對了三個回合。
三劍對過之后，沈月樓在場中飛身走了五個旋子，落地又與林小琳來了一場大開打。
武場的鼓點(diǎn)又急又促，沈月樓與林小琳在臺上耍劍的場面也無比好看，臺下觀眾叫好聲不斷。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戲臺上看到沈老板的打戲，沒想到沈老板不僅文戲唱得極好，武戲也打得有模有樣。
“太棒了，沒想到沈老板走旋子也可以走得這么優(yōu)雅?！?p> “太輕盈，太美妙了，看著毫不費(fèi)力，私下里，不知要花費(fèi)多少苦工才能練出這樣的身手?！?p> “那小姑娘也不錯，雖然功夫還不到家，一招一式卻打得十分認(rèn)真，是個好苗子?！?p> ……
不多時(shí)，“哐哐”兩聲，青蛇的雙劍被打落在地，白蛇將雙劍橫在青蛇的脖頸，卻并沒有殺他。
斗法失敗，青蛇甘愿改換性別，化身侍女，與白素貞姐妹相稱。
由于二妖久在山中，青蛇便提議下山去人間走一遭，白蛇心中意動，點(diǎn)頭同意了。
沈月樓和林小琳攜手退場，第一折戲《雙蛇斗》也就演完了。
工作人員上臺把砌末換下，沈月樓和林小琳又一起登上了舞臺。
二人在臺上配合著做了一套精妙絕倫的組合身段，沈月樓先唱道：“離卻了峨嵋到江南，人世間竟有這美麗的湖山。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邊好樓臺緊傍著三潭；蘇堤上楊柳絲把船兒輕挽，微風(fēng)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聽完沈月樓的唱段，林小琳俏皮白道：“姐姐，我們可來著了，這兒真有意思。瞧，游湖的男男女女都一對兒、一對兒的?！?p> 正說著話，模擬的雷聲炸響，沈月樓和林小琳一起甩袖子遮額頭，朝天上看去。
天色變暗，雨滴落下，林小琳輕聲白道：“姐姐，你看，那旁有一少年男子挾著雨傘走來了，好俊秀的人品哪！”
抬眼朝林小琳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身小生裝扮的李月鑫慢慢從上場門走了出來。
一見到李月鑫飾演的許仙登場，沈月樓立刻面露嬌羞之色，輕唱了一段西皮散板：“這顆心千百載微漪不泛，卻為何今日里陡起狂瀾？”
細(xì)細(xì)看去，才認(rèn)出這男子的前世正是救下自己的牧童。
此時(shí)正是清明，許仙掃墓歸來，正欲叫船回家。
“漿兒劃破白萍堆，送客孤山看落梅。湖邊買得一壺酒，風(fēng)雨湖心醉一回。”
聽到丑角耿長庚在下場門的一段唱詞，李月鑫忍不住朝內(nèi)簾里喊了一聲：“喂，船家！”
“客人要船嗎？”
應(yīng)和著李月鑫的呼喚，耿長庚掛白滿、著短衣，手持船槳趨步劃上了舞臺。
“正是，去清波門?！?p> 李月鑫飾演的許仙上船之后，沈月樓和林小琳飾演的青蛇和白蛇也走到河邊叫住了船夫。
白素貞卻是要借搭船之名與許仙行結(jié)交之實(shí)，她還打算報(bào)恩呢！
聽到岸邊兩位嬌滴滴的娘子的呼喊，老船夫扭頭朝許大官人看了看。
“二位娘子要去何處？”
“奴家要去錢塘門，小官人方便搭我們一程嗎？”
“上來吧，這卻也無妨?！?p> 把白素貞和小青請到船上，許仙對船夫道：“先送二位娘子到錢塘門，再送我到清波門，多給你船錢就是?！?p> 聽到許仙的話，船夫點(diǎn)頭，開始搖槳行船。
行船過程中，耿長庚忍不住開唱道：“最愛西湖二月天，斜風(fēng)細(xì)雨送游船。十世修來同船渡，百世修來共枕眠?！?p> 聽到船夫的歌謠，白素貞渾身一顫，如醍醐灌頂，仿佛受到了菩薩的點(diǎn)化。
原來，許仙就是她的機(jī)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