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原來是認識的嗎？”上岸之后，有人問道。
“看上去并不算是。”撐舟人摘下帽子。
“帶話就帶話，你帶這個魚竿干什么？”那人上了船，看到了一個無餌的桿子，有些看不懂，“你如果只是想給她帶話，你大可讓青鳥帶去就好，干嘛親自找去？”
撐舟人正欲回答，忽然氣血上涌，劇烈地咳嗽。鮮血從指間流出，落在湍急的水中，瞬間消散。
青鳥撲棱著翅膀，環(huán)繞著他飛，鳴叫著。
接應的人趕忙過去扶住她，連忙喂了他一顆黑色的藥丸，語氣帶著隱隱的火氣：“讓你這段時間不要輕易用功，你還偏偏自己找上門去，可以不動武非要去動武。別告訴我，你懂毒的，不知醫(yī)。”
“時間等不了，咳咳……”
吃了藥丸，撐舟人的咳嗽算是勉強止住。他取出手帕，仔細擦拭著手上的鮮血，嘴唇染了鮮血，反而顯得有些凄凄的人氣。
他調(diào)侃道：“神醫(yī)不愧是神醫(yī)，現(xiàn)在吐出來的血已經(jīng)不是黑色了?！?p> “既然知道毒血順利導出，你還不好好療養(yǎng)！”話雖如此，沈知秋神色復雜。雖然毒血導出了，但是吐血卻沒有止住，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能用的藥已經(jīng)盡量用了，效果還是甚微。
看出他的憂慮，撐舟人反安慰他：“沒關(guān)系，至少多了些時日，在時日無多之時還能放開手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也不錯?！?p> “放開手去做？你指的可是在大病未愈之時逆水行舟，強運真氣？”聽他說話，沈知秋就來氣，“就沒見過誰裝逼把自己給折騰進去的。平時聽聞你多么多么聰明，我看多半是空穴來風。自損一千只裝一回被你玩到位了還差不多！”
撐舟人咧嘴，齒上的血跡還有殘余。他的眼神含笑：“這要再不裝不就沒機會了？”
沈知秋覺得這個人沒救了，罵了句神經(jīng)病，摻扶著他走進了密林。幾日的相處，這個人算是把他數(shù)年從醫(yī)培養(yǎng)出來的耐性都激發(fā)了出來。
小舟被拴在了岸邊，逆著水，起起伏伏地晃動著。
溪旁，一朵嬌艷的紅花幻化成一只赤蝶，準備飛離，黑影降臨，銳利的三足把赤蝶抓了個粉碎，方跟著二人飛向林中。
……
“什么？崔笑笑棄賽了？”
剛走進院落，云且就得知就在今早崔笑笑棄賽一事，沒有人知道原因，就連千機閣的掌門提起時也是一臉隱忍的怒意。畢竟是千機閣最翹楚的女弟子，代表著整個門派，為了她甚至把賽場設(shè)計成她平日里最擅長的地方，結(jié)果說棄賽就棄賽，早上留下一封棄賽信就出了遠門，只字不提理由。
原本第一輪已經(jīng)輪空的云池，因為二輪抽簽抽中崔笑笑，再度輪空。
云池對這個結(jié)果很滿意，雖然不能正面瞧見第一美人很可惜，但是比起被第一美人痛揍一頓，他還是更愿意選擇前者。
云且自早上回來以后，整個人就顯得有些沉默。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看著園中的桂花飄落，一坐就是一下午，熱好的一盞茶等到?jīng)隽艘矝]有喝上一口。對于云池的幸運，她也只是說了一句挺好，就沒不再說話。有弟子小心地來詢問，她也只是笑笑，簡單說一些比賽注意的事項。
云池先是秉著可能院落里的桂樹比起云崖附近的好看許多的謙虛態(tài)度，順著她的目光，仔細打量著桂樹，然后得出結(jié)論，只是一株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桂樹，還不如云崖那棵終年開花的桂樹精。
他猜想多半是云雙的執(zhí)拗，讓她還是有些難過。想想也對，畢竟是同一批次一起長大的人，你盡心盡力地幫他，希望他過得好好的，當有一天這個人突然告訴你不要你多管閑事時，是個人都會難過。
對此，云且只是笑笑，說她并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對于云且來說，云雙的話確實讓她有些難過，也迷茫了一時，但是她有一點很清楚，即使重來一遍，她仍然會在勸說云雙棄賽無果后去向墨如緋求情。
她始終堅信，命和健全的體魄比一時的少年意氣更重要。
她做的不足的一點是沒有阻止墨如緋把他們的交易公之于眾。大家也許會理解，畢竟對手是個下手沒有分寸的墨如緋，群英會上幾乎無人能敵。但是理解歸理解，當被人求情的事被公之于眾，眾目睽睽之下，他人的目光還是能深深刺痛一個人的內(nèi)心。
尤其還是一個骨子里驕傲的少年。
云池問，那你還在想什么事嗎？
有桂花落在茶盞里，蕩起微瀾。
美好如夢。
云且回答，她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別老是一個人憋著，憋久了人會悶壞的。有什么心里話可以和別人說說的?！?p> 云且看著云池，忽然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說話比平常多了些？”
“多了嗎？”云池想了想，“好像是多了點?！?p> 平時在云崖，云且總是在梅花樁上練劍，自己則躲在自己的院落刨木屑，做機關(guān)鳥。都不怎么主動說話。
是什么時候開始話多了起來呢？
“你不也話多了嘛?！痹瞥卣业酱鸢?。
云且恍然。
好像確實是。在過去真實存在的歲月里，她的腦子里一心想的是如何不讓師傅失望，如何做好云門首席。除了正常的作息和必要的教導同門弟子，她很多時候要么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冥想，要么就是去竹林中練劍，或是去藏書閣翻越古籍，基本不和人多說一句除了云門以外的話。
她的話很少。
墨如緋常說云門限制了她。
云池說過希望她多想想自己的想法。
云雙說她管得太過多。
就連普通的弟子，在看向她時，更多的是依戀無條件的信任，在遇事變動時不靜反亂。
她做了很多，卻也為此斬了很多。自己的，他人的。
因為上天賦予的冠絕根基加上無上的身份，她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一個人思考，和人交談的時間越來越少。
她總是一個人。習慣了一個人。
但自從失憶重生，從一個襁褓長成孩童的過程中，她聽過生母走調(diào)的小曲，挨過沉重的搟面杖的打，被鄰居阿樂教踢過路邊的小石子，和嬉戲的孩童一起下水捉蝦，喂過蘆葦?shù)乩锏男↑S鳥……
她的話漸漸多了起來，漸漸能理解別人的想法，明白一個人思考的局限。
她才想起，當初自己進入云門的最初目的，沒有世人傳的那么偉大，加入云門，只不過是為了能拿到婆婆的救命錢。
當婆婆去世，昔日溫暖的身體早在她進入云門不久后變得冰冷僵硬，她的話漸漸就少了。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過問，所有人都說，此女前途無量。
她用不停下的步伐試圖麻痹那個雨夜失魂落魄歸來的自己，走到了別人口中的前途無量，到達了別人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可是每每低頭看向身后，影子拉得很長，但是還是孤單的一個。在身后、在腳底，是無數(shù)雙手在推著她，無數(shù)的聲音告訴她，前途無量，以你為榮。
在最開始，自己沒有一天不嫌棄翠花這個名字。在后來，自己沒有一天嫌棄這個名字。
……自己并不想成為云門的首席？
想到這樣的想法，云且自己先嚇了一跳。
她的一切都是云門給的，地位、能力與聲望，她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也是出于感恩。
心底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那么，你現(xiàn)在為云門做的這一切為什么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出于“感恩”？
崽崽愛白菜
這個思想的基調(diào)一直有的，但個人認為前期鋪墊做得并不是很好?？赡苓@一樣會有些突兀，后面對于情感的處理會提前點寫并持續(xù)鋪墊的。QAQ不然突然改七萬字太南了，可能至少要等完結(jié)才會回頭去好好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