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用過早膳，談僖伶還沒來得及找伊蘭赫就被巴頓特攔了下來。兩天沒見，巴頓特的面色變得更加蒼白，眼睛下面也有一圈明顯的青黑，整個人看著就像被吸干了一般。
“我的薩吉，你要去哪兒？”
看著擋在她身前的人，談僖伶穩(wěn)住心神，轉(zhuǎn)身隨手給他倒了一杯茶，“找伊蘭赫說說祠堂的問題，我想把房間布置換一下。”
巴頓特看了她一會兒，接過茶杯，咧嘴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不喜歡這里？放心，以后我會帶你到賽圖腹地的。還是說，你一個人住著有些孤單？你看，我不是來陪你了嗎？”
談僖伶冷冷地笑了笑，余光瞥向門邊。巴頓特被堵在門外時，談僖伶就叫衛(wèi)昀卿把伊蘭赫叫來，算著時間也應該到了。
“對了，你們的大將軍呢？”巴頓特望了望四周，神色如常。
談僖伶自斟自飲，斟酌了一小會兒才道：“還在休息，你之前給他下的劑量太大了?！?p> “哼，不過是讓他多睡而已，便宜他了?！闭f完，巴頓特放下茶杯，自然地看向談僖伶飲茶后略微濕潤的唇瓣。一時心中發(fā)熱，他舔了舔唇，站起身就想捉住她。
“說來我還沒怎么疼愛自己的女人呢?！?p> 被“自己的女人”雷到的談僖伶順手捉住巴頓特纖細的手臂將他向后一推，不想竟將他直接推到了地上。
一個男子的力氣怎么會這么小？何況她也沒使多大力。
她沒想到的是，赤鎏金座被毀以后，巴頓特不僅失去了秘術(shù)，連身體都變得虛弱了許多。
于是伊蘭赫與衛(wèi)昀卿一進門就見到了正在地上喘氣的巴頓特，以及正在一旁交叉雙臂，低頭沉思的談僖伶。
“還不快走?！毙l(wèi)昀卿低頭看著巴頓特，沒有一絲要扶他的意思。
最終還是伊蘭赫將巴頓特拉起來，動作不耐煩地將巴頓特推了出去。
衛(wèi)昀卿剛關(guān)上門，卻被伊蘭赫委婉地告知他最好出去坐會兒。按理說，談僖伶與衛(wèi)昀卿現(xiàn)在是一條線上的人，實在沒有必要特意將衛(wèi)昀卿支開。但伊蘭赫既然堅持這樣做，談僖伶也不好反駁，總歸再給衛(wèi)昀卿復述一遍就是了。
屋內(nèi)只剩兩人，伊蘭赫先給供奉的牌位上了香火。待過幾間祠堂后，談僖伶就發(fā)現(xiàn)，所有祠堂供奉的都是西哥特之神與去世了的族人。
上完香，伊蘭赫轉(zhuǎn)身坐在椅子上，重重嘆了口氣。談僖伶坐在她對面，忽然發(fā)現(xiàn)她老了許多。
“中原是怎么說卞族人的，方便的話請告訴我實話?！?p> 談僖伶想了想便道：“軍隊把你們稱作烏鴉，中原的人都認為你們身懷秘術(shù)，危險至極?！?p> “烏鴉？在我們的圖騰中，烏鴉代表著衰落與死亡?！币撂m赫并沒有什么表情，但她的平靜就像秋天一般，掩蓋不住沉寂的痛。
“卞族人最初不過是在沼澤里偷生的民族，因為西哥特之神才能延續(xù)至今。赤鎏金座中藏著龍血鳳羽，那本是中原天子才可能接觸的東西，機緣巧合中卻落入到了我族手中。前人將赤鎏金座占為己有，自那以后出生的嬰兒都有了神力。他們自小修習秘術(shù)，護佑族人，我族才能在南水生存下來。”
“然而有些東西，強求來的永遠都不屬于自己。自修習秘術(shù)后，我族人丁迅速凋敝，有時兩三年才能得一個新丁。那時候，我就想，定要有舍才有得?？僧斘页蔀樽彘L后，卞族已經(jīng)呈現(xiàn)頹勢了。本來人就添的不多，天生神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的女兒，力量比我還要強大，她的出現(xiàn)讓我一度以為卞族的希望來了。所以我把她保護得很好，誰知生了孩子后她就咽了氣。一直到巴頓特這一代，身懷秘術(shù)的人用兩只手都能數(shù)得清。所以，我們擔不起‘危險至極’這四個字，我們只能和賽圖人結(jié)盟，當初將阿什娜嫁過去也是因為這個，幫助他們才能維持卞族的安穩(wěn)?！?p> “當初不是我有意包庇賽圖人，是我實在沒有能力對有軍功在身的賽圖人動手。巴頓特雖然身上留著一半的卞族血液，但他的心是朝著賽圖部的，他一門心思只想著如何利用卞族爭奪王位。”話未說完，伊蘭赫停頓了許久，再開口時臉上帶著濃濃的悲色，“既然秘術(shù)對你沒有影響，你肯定不是普通人，秘寶自動選擇你，也在我的預料之中。因為西哥特之神……早就拋棄了我們……”
說到最后一句，伊蘭赫終于還是支撐不住，捂臉哭出了聲。
“你不是說有失必有得嗎？沒了秘術(shù)，也許你們的族人會更多一些?！闭勝伊婵此薜檬挚蓱z，搜腸刮肚地勸了一句。
好不容易止住哭聲，伊蘭赫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已經(jīng)預感到了，西哥特之神早就給我們指向了這個結(jié)局，這也是我們最初的路，一個早該在幾百年前就滅亡的部落。赤鎏金座和鴉木環(huán)終將跟著你回到中原，我們的罪孽也將以死洗清?！?p> 此時的談僖伶聽得云里霧里，“你們有什么罪啊，不是他不給你們活路嗎？”
“這是我們的事，你不用明白。現(xiàn)在你沒有什么變化是因為你的力量只有回到中原才會解封，那是秘寶指向的地方。我知道，你這次找我是想送你出去，我會盡快辦的?！币撂m赫補充道。
聽到這句，談僖伶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腕上的血手鐲。所以等她回去，在她身上封印的力量就會展現(xiàn)出來？到時候，她又要做什么呢？
等等，這一切怎么那么玄幻啊！明明《臣子》這篇文是本古代權(quán)謀文啊！
這劇情，連世界觀都崩壞了！
伊蘭赫站起身，經(jīng)過談僖伶身邊時，放輕了聲音：“還有，你可得小心你身邊這位玉面公子。他的身份是你們編來騙我的吧。”
“你如何知道？”
伊蘭赫淡淡答道：“他雖然也不受秘術(shù)影響，但情況與你不同。初見他時，我就看出他身上有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他身上常年熏香染上的香味也只是用以壓過那道氣息。而現(xiàn)在，這道氣息卻沒了。所以我很想知道，他來南水是為了什么？”
談僖伶知道，但她在考慮說不說出來。不過伊蘭赫的發(fā)現(xiàn)確實很敏銳，竟能看出他身上的不同尋常之處。既然衛(wèi)昀卿不肯告訴她，談僖伶也只能自己調(diào)查了。
“為了赤鎏金座。”
伊蘭赫有些意外地點了點頭，“他大概是借用了金座的力量，在他自己身上做了些事。只是，我之前從未將金座拿出來過，他是如何接觸金座的？”
這樣一想，談僖伶腦子里極快地閃過了一些畫面，只是還沒來得及深想就被伊蘭赫打斷了。
“我這個老太婆啰嗦太多了，總之這段時間得罪了，天師自己保重?！?p> 說完，伊蘭赫穩(wěn)步推門離開，面上絲毫看不出痛哭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