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有人出頭，夏小至又重新坐了回去。
“妖孽！還不快快受死！”
老者口中發(fā)出爆喝，接著便縱身一躍，穩(wěn)穩(wěn)落到船頭。手中特效加持，泛起微微青光，對著河面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亂打。
船上眾人見此，猶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齊齊鼓掌叫起好來。
“打得好??！這些害人的妖物，就該有老仙長這樣的人來懲治！”
“老仙長記得下手輕點，留此妖一個全尸哈，我的大補酒里面正好還缺一條妖鞭?！?p> “萬一此妖是個母的，沒有鞭呢？”
“它撞船的力度那么大，定然是個公的！”
這話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船內(nèi)外頓時充滿了輕松又快活的空氣。
夏小至也不明覺厲。
他看著老者英姿挺拔，袖袍飄然的樣子，只覺得這世上真是藏龍臥虎，能人輩出。怪不得六十年前能一舉推翻妖國的統(tǒng)治，把它們趕到苔原上喝涼風。
風浪更急了，一個浪頭打過來，老者卻忽然發(fā)出悶哼，倒飛回船艙，重重地跌在了船板上。
他捂住胸口，發(fā)出劇烈的咳嗽，當即噴出一口老血。
“不好，此獠竟是這般厲害，怕是離化形也不遠了！”
乘客們的心態(tài)立時又崩了，再也笑不出來。
沒想到這老者一頓操作猛如虎，居然還沒堅挺到三分鐘，看來上了年紀就是不持久啊。
夏小至輕輕搖頭，正要提劍上前，躺在地上的老者卻驟然一個激靈站起來，將他攔住。
“這位小兄弟，你……你要去干什么？”
“我去會一會這個河妖?！毕男≈猎频L輕地說道，然后繞過老者，繼續(xù)走向船頭。
殺妖怪這樣的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跟喝糖水一樣啦！
況且這個河妖都沒化形，以自己的實力來說，那還不是抬手就滅掉了。
“等等！”老者再次一把將他拉住。
夏小至回過頭，不明所以地問道：“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有問題嗎？問題大了！
“小兄弟，我看得出來你也是修行中人。但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妖物有多可怕，多兇殘，多危險？”
夏小至點頭：“不就是個即將化形的妖物而已嗎？”
老者面上不動聲色，花白的胡子卻都在微微打顫。即將化形的妖物……還而已？現(xiàn)在的年輕人說話行事都這么沖嗎？
夏小至也總算明白過來，這位老先生原來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當即說道：“老先生你放心吧，這樣的低等妖物，我一劍就殺了?！?p> 老者眼珠轉了又轉，看著夏小至自信滿滿的樣子，心里居然有些信服，卻依舊沒有松手的打算：“那也不行，你還是不能去！”
“為什么？”這下輪到夏小至訝異了。
老者拍了拍夏小至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只為你好的樣子。
“小兄弟，你不要沖動。老夫能理解你急公好義的心情。但你初入江湖，還不知道妖魔的險惡，貿(mào)然上前，老夫怕你吃虧??！還是乖乖坐好，讓老夫來?！?p> “那好吧。”
雖然不知道這老者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眼見他執(zhí)意如此，夏小至也只好重新坐下來。卻仍舊握著劍柄，準備隨時救場。
老者并不急著動手，而是轉向驚惶不已的眾人，又安撫道：“大家不要害怕！除妖，老夫是專業(yè)的。今日定能誅殺此獠，保大家無恙！”
接著便話鋒斗轉：“但是，老夫的修為，卻要遜色此獠一籌。那就只好向河神老爺借力了。當然，這個力也不是能白借的……”
話不用說明，船上的乘客們便已了然。神仙嘛，就跟朝廷的官兒一樣，關鍵時刻，也得用銀錢疏通。
眼看著巨浪接連涌來，埠船搖擺不停，隨時都有可能傾覆。為了性命著想，眾人只得紛紛慷慨解囊，頃刻間就湊出了一大筆銀錢。
老者袖袍一卷，不露聲色地將財物收好。接著便雙手掐訣，滿是皺紋的臉上忽地泛起一抹動人的紅潮，好似已被某種奇異的物質(zhì)填滿了身體。
他欣然笑道：“我已從河神老爺那里成功借力，這就去降了此妖！”
夏小至愕然，這老家伙看起來道貌岸然的，執(zhí)意攔著不讓自己出手，原來是想借機斂財嗎？
能降服妖物，保眾人平安，收些報酬也無可厚非。但直說就是，何必找這些借口……
你又不是個演員，別設計那些情節(jié)！
心里雖然這樣想，夏小至卻也不愿擋人財路，就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但見老者再次登上船頭，伸手一招，背后的三尺劍便自動飛出，落在手上。
接著一劍刺出，水面下立時青芒大作，巨浪翻騰，夾雜著隆隆巨響，好似打雷一般。
一只青面獠牙渾身長滿黑毛的類人型妖物，當即被炸出了水面。
老者右手仗劍，左手祭出一個青花瓷瓶，口中爆喝一聲：“收！”
那妖物登時化作一道虛影，被收進了瓶中。
他信手蓋上塞子，朗聲笑道：“妖物已經(jīng)降服，大家得救啦！”
河面的風浪逐漸平息，船艙內(nèi)暴發(fā)出了熱烈的掌聲。
老者盡顯高人風范，伸出雙手輕輕一按，示意大家安靜。
“老夫游歷天下，志在降妖除魔，濟世為懷。大家湊的這些財物，老夫是分文都不會取的！屆時，全都會換做香燭牲畜，敬獻給河神老爺，也算是替大家積攢些功德。”
“老仙長高義！”
“老仙長，這妖物被你封住了嗎？不會再跑出來吧？”
“當然不會！”老者不容置疑地說道。
“這般害人的妖物，老仙長為何不直接一劍殺了？”
“這位兄臺，你戾氣很重啊，這可要不得！喊打喊殺的多不好嘛，妖也是妖他媽生的，吾輩待之也當懷慈悲之心?！?p> 老者捻起胡須，微微一笑，繼續(xù)說道：“只消煉去其兇戾的妖氣，便能讓它重新變回一只尋常的野獸。到時放歸原野，饒它性命，這世間不就又多了一分愛與和平嗎？”
夏小至終于看不下去了，沒見過這么裝的。他豁然起身，準備當場拆穿這個不要臉的老家伙。
卻見老者忽然面如金紙，又噴出了一大口老血，接著便神情萎靡，身體一陣搖晃，軟軟地地倒在了船板上。
隔得近的幾名乘客見狀，快速將其扶起來。
“老仙長，你怎么了？”
老者不停地咳血，半晌才順過氣來，嘆道：“老夫方才施展禁術，向河神老爺借力，遭到了很嚴重的反噬啊！”
“那怎么辦？”眾人替他擔心，齊齊問道。
老者勉力擠出一絲笑容，寬慰道：“不礙事，修養(yǎng)一陣，再抓些藥就好了。大家伙不要替老夫擔心?！?p> 話音剛落，便又咳出一大片血跡來。
以這樣的出血量來說，換做普通人可能當場就會去世。
眾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老仙長為了救我們身受重傷，大家伙再一起湊些錢，給老先生抓藥治傷！”
乘客們轉眼間就行動起來，又湊了一大筆錢，交到了老者的手上。
“這怎么能行？斬妖除魔，捍衛(wèi)正道，本就是吾輩修行之人的本分。老夫不能要！”老者萬般推辭，拒不肯收。
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
眾人被感動得熱淚盈眶：“老仙長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們于心不安?！?p> 夏小至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感到陣陣慚愧。
沒想到自己先前居然誤會了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要是早知道會是這樣，自己怎么也要搶著出手，不讓這位老先生受傷。
他此時也想盡一份心，奈何身上除了三根金條以外，沒有多余的零錢，只得悻悻作罷。
最終，老者眼見眾人的一番好意實在推辭不過，便只能默默收下了這些銀錢。
他臉上不由得老淚縱橫：“人間自有真情在??！老夫今后，就算是拼著身死道消，也要與作亂的妖魔斗爭到底，堅決捍衛(wèi)這個溫暖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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