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魏無衣和君淮揚,那青衫劍客自然是吳應子,見到來人真面目,吳應子大步向前,擁抱了魏無衣,“無衣,真的是你!竟真的是你!”
魏無衣回道:“伍大哥,是我?!?p> 看見他身后的君淮揚,吳應子連忙請他們坐下“這么晚了,竟是連累你們這么晚走著一遭,無衣,宣丫頭,快坐?!彪S即對身后的人說“你們先下去,這二位是本官的朋友,我要與他們敘敘舊。”一個人先是猶豫一下,隨即帶著人下去了。
吳應子笑道:“今日晚宴見宣丫頭身邊站著的那個身影,就覺得像你,只是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你,畢竟凌云閣那邊有個“魏無衣”,起初有些想不明白,后來見到你,便知道,你啊,使了招金蟬脫殼??!”
魏無衣也笑道:“多年不見,伍兄可還安好?”
吳應子笑道:“你還是叫我吳應子吧,突然客氣我可是有點不習慣呢,疏遠了啊?!?p> 君淮揚說道:“就是就是,吳應子多好聽,可是本公主想了很久的好名號呢。”
君淮揚與吳應子相視一笑,魏無衣卻說道:“宣兒!”
“知道了,知道了,不開玩笑了,你們談正事吧!”說著對魏無衣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魏無衣不怒反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吳應子看著眼前互相逗弄的主仆二人,很是開心的笑了。
這么多年,世事變換,還好當年兩個感情極好形影不離的一雙男女,仍然一如當年,這種感覺真好。
吳應子正色道:“在下此來,卻是遇上極為棘手之事,來此求助也只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來了。”
魏無衣佯怒開口道:“吳應子,你我是兄弟,你有難,怎可報這般消極的心態(tài)來找我,是不是不把我魏無衣當朋友?”
“無衣,我知你把我當兄弟,我伍江心高氣傲,沒誰愿意真把當我兄弟,只有你魏無衣,是我唯一的兄弟,我豈能不珍惜?”
“是兄弟,就說那難辦之事,我們一起做!”
吳應子嘆了口氣:“借兵!”
魏無衣卻說道:“終究還是要兵戈相見,皇位就這么好嗎?”
吳應子滿臉愁容說道:“現在燕北王陳兵十萬與朝廷隔江相望,兩兩對峙,京師可用之兵力雖有二十萬,但二十萬普通士卒對戰(zhàn)十萬邊軍,勝算仍然很小?,F在太子殿下被困京師,若非出使商談互市通商之事,只怕我也出不來?!?p> “那你想?”
“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 不可,此舉太過冒險,吳應子,你瘋了?”魏無衣大怒。
吳應子淡淡的回道:“無衣,我知我一人不行,所以才來求助??!”
魏無衣努力平復后說道:“需借多少兵力?齊魏邊境尚有駐軍二十萬,都是精銳,只不過,以我手中的軍令只能調動三萬,還有屠龍鐵騎不足八萬,我即刻飛鴿傳書給陛下,請求出借一萬應該也是可以的,還有我北境魏家軍……”
話沒說完就被吳應子打斷“無衣!你這般調兵豈不又讓齊國成為眾矢之的?先不說兵士折損,君王大怒對你如何降罪,只說齊國公然出兵吳國,參與奪嫡,天下人該如何看待你們齊國?還有我們一旦大勝就是兩國交易,你覺得我朝君王又會真的投桃報李嗎?”
魏無衣也急急說道:“那我也不能看著你去死!以國之名不行,那我便以私人的名義調動魏家軍總可以了吧!”
吳應子繼續(xù)問道:“魏家軍鎮(zhèn)守北境,你是有北境的支持,可那是因為你給他們帶來了榮耀,可若此次戰(zhàn)敗呢?你的袍澤將會同室操戈,而你也會成為君王平息軍中嘩變的棄子。我不能那樣做!”
魏無衣徹底暴怒,一手重重握拳狠狠砸下,將一個椅子瞬間劈成兩半。一旁的君淮揚也急了,“吳應子,你說要借兵,可這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說個可行的法子呀,師兄這般著急,也是在意你的性命啊!”
魏無衣盛怒開口道:“若實在無計可施,我便同你去吳國,斬了那燕北王的腦袋罷了!”君淮揚見形勢急轉直下,便起身往外去要幾杯清冽的泉水,希望他們能心平氣和地聊聊。君淮揚走后。先是一陣沉默,魏無衣極力壓制內心的煩躁之后,盡力平和地開口道:“你想借的兵莫非是我無權調動?”
“太子登基在即,兵力內耗乃兩敗俱傷,如今天下動蕩,吳國經不起此戰(zhàn)?!?p> “所以你還是要……”
“是,我只能如此,這是傷亡最小,最有利于大吳國祚的方法?!?p> “可你一意孤行,難道不知,這是一場豪賭,而賭注是你的性命?!?p> “無衣,我現在剛至劍宗初境,正需要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但我進營還是有難度?!?p> “所以你想?”
“我想借的兵,是大齊精銳中的精銳,鐵鶴衛(wèi)!”
魏無衣陷入沉默,為難的開口:“可鐵鶴衛(wèi)是陛下派來保護公主的,我……”
吳應子嘆息道:“所以,我說此事難如補天,我也不愿讓你們?yōu)殡y?!?p> 魏無衣道:“你有把握說服燕北王麾下五大主將?”
“有!先前的準備已非一日,雖說造反成功就有可能成為從龍之臣,可一朝失敗便會株連九族,他們可沒有那燕北王造反意志堅定,只要燕北王極其嫡長子一死,我必有把握平息軍中嘩變?!?p> 魏無衣低頭,仍是愁云密布,心下十分為難,一邊是共患難的兄弟,一邊是最在意的公主,他該如何做,才能保全二者?
君淮揚推門而入,似是剛才聽到了“鐵鶴衛(wèi)”三個字,故而直接問吳應子道:“你想借的兵士是鐵鶴衛(wèi)?要借多少?”說著將水遞給他們。
魏無衣抬頭猶豫著開口:“宣兒?”
君淮揚不理他,繼續(xù)問道:“一千不夠吧?”吳應子搖搖頭,“那兩千呢?”吳應子還是搖搖頭,“三千?”吳應子仍然是搖搖頭。君淮揚也并不惱怒,自顧自說道:“若是三千以上,我這可沒有,只能寫信給兄長另行調兵了,只是你剛才不是說,不能大張旗鼓地讓齊軍進入吳國嗎?”
吳應子終于緩緩開口道:“宣丫頭,謝謝你,確實不應大張旗鼓,所以我只想借五百鐵鶴衛(wèi),可是這畢竟是你們齊國皇室最為看重的虎狼之師,著實有些……”
誰知君淮揚卻灑然一笑,“我以為你要借多少呢,既然只是五百,無衣手中便有權力調動,什么時候走,鐵鶴衛(wèi)會暗中隨行的,只不過說好了,盡量少死人,爹爹看鐵鶴衛(wèi)不比自家孩子差多少,只是借,必須還!”
魏無衣開口道:“公主,這畢竟是陛下留給您的,若是你危難之際,這些衛(wèi)士是保護你的,輕易轉移,萬一?”吳應子也點點頭。
君淮揚氣笑道:“你們兩個大男人怎么比我還婆婆媽媽的,瞻前顧后如何能行大事?吳應子只想以私交向我們求助,那鐵鶴也確實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我身在大魏國都,有什么危險?就算有,東宮鐵鶴衛(wèi)也足夠了,再說,這不還有師兄嘛,有你在,宣兒不會有危險!”
魏無衣心下感動,嘴角勾了勾,不知是羞澀還是無奈的低下了頭。
吳應子卻突然跪地抱拳道:“二位大恩,吳應子必當牛做馬以報之!”
君淮揚與魏無衣急忙扶起他,“吳應子,你是魏無衣的兄弟,不管你心中作何想,我君淮揚也把你當朋友,朋友有難自該兩肋插刀!何須如此?”
魏無衣也說:“是啊,吳應子,若是情況緊急,你還是盡快啟程,我即刻傳信城南駐扎的五百衛(wèi)士,你放心,五百鐵鶴衛(wèi)定會助你!”
君淮揚和魏無衣告辭離開,不知不覺已至子時,大街上人跡寥寥,魏無衣背著君淮揚慢慢走向醉仙樓旁那座取名“忘未”的小院,許是魏無衣的碑太過平穩(wěn)有力又許是困意來襲,君淮揚緩緩睡去,嘴里有些呢喃,聽不真切,魏無衣滿臉笑意,他很高興,似乎只要她在他背上,他的心就十分安穩(wěn),慢慢地走著,好似能與她一起走到此生的盡頭,一想到此,魏無衣就覺得自己是這世間最幸福的男子!他情不自禁的唱起那首古謠,古謠老的連文字都無從考究,只是他年少時那個瘋瘋癲癲的母親會清唱著哄他入睡。
想起那個女子,魏無衣不禁有些失落,年少時放言“殺生殺死,不過你來我往!”竟真的一語成讖,屠滅魏氏一族滿門時,他故意放過了那個當家主母,將她人扔到生有疫病的磚窯內,任憑那些患有瘟疫、長相丑陋又卑賤至極的老者輪番蹂躪那個曾以同樣惡劣手段害死自己母親的當家主母。他想起那些曾經對他百般羞辱折磨的人,匍匐在他的腳下,拼命的求饒,他那個所謂的父親自知難逃一死,竟跪下求他,求他放過那個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求他給魏家留一條血脈。
是啊,他魏無衣不算魏家的血脈是吧?他居高臨下冷冷地俯視著那個所謂的父親,在他的眼前,親自揮刀斬下了那個弟弟的頭顱。他記得魏荃死死盯著他的眼神,充滿了仇恨與憤怒,終究還是未親自下手,只是對手下鐵鶴衛(wèi)說了句“屠盡滿門,一個不留!”那一夜,京城魏家上下均被滅口,上至七十五高齡的老者,下至七個月大的嬰孩,全都命喪火海!
收回思緒,魏無衣看到長街盡頭已在等候的肖氏兄妹,便和他們一起送公主進去休息之后,帶著他們在涼亭中談話,主要是上次出門那個尚書之子與宸王側妃之姐的事,肖知安畢恭畢敬回答道:“啟稟侯爺,不出您所料,屬下已查實那次二者啟釁并非臨時起意,侯均是明王授意想要探知您的身份,至于萬調服,是宸王側妃親姐,幫著宸王盯著東宮,那日啟釁卻是臨時起意?!?p> “真是熱鬧呢!”
“侯爺,需不需要處理掉?”
魏無衣挑眉道:“處理?那倒不必,死了他們,還會有其他人,不如將計就計,對了,那個說書先生身份有沒有可疑之處?”
肖知薇道:“回侯爺,樓老先生自上任樓主在時已在,為報恩才時時來此,家住永安巷,家中并無家眷,只有一個徒弟,并無可疑之處?!?p> 魏無衣道:“嗯!如今公主在許邑,萬事不可大意!特別是此處,不能讓任何人探知到,否則,若公主出了差池,你們知道后果!”
肖氏兄妹一同行禮道:“諾,屬下明白!”
肖知安開口道:“侯爺,您上次讓我們留意是否有變色的棋子,已經抓獲四人,兩人被收買,一人與宸王搭上線,一人受威脅,現今已處理妥當。還有城南三家胭脂鋪子,城東四家酒館都已清理干凈,現今都是我們的人,不會有意外。還有什么需要做的,請侯爺示下!”
魏無衣點點頭,“做的好!齊國遠道而來給公主送禮的車隊已在路上,領隊之人身份尊貴,不可馬虎,你明晚率三十鐵鶴衛(wèi)和十名凌云閣武夫前往接應,你熟悉地形,切記不可暴露身份!”
肖知安回道:“諾,屬下領命!”
“肖知薇,酒樓背后支持人是紀王,為了避人耳目,仍然要繼續(xù),買賣照做,但是要多加小心,不可讓紀王發(fā)現酒樓真正的身份!”
肖知薇回:“屬下明白其中兇險,定會從中斡旋!”
魏無衣點點頭“嗯!去做事吧!”肖氏兄妹告辭離開。
小院中只留下了魏無衣一個人,似乎這個男人從來不會給人孤單的感覺,因為太過冷血,除了那個待他最好的公主,這世間基本沒人愿意與這樣肅殺的人來往,魏無衣似乎也從未把公主以外的人放在心上,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午夜夢回,他時不時會想起那個已經記不真切的女子,他不知今夜是怎么了,一直回想往事,在被帶回宮中之后,魏無衣見到的從來都是父慈兄寵的溫情畫面,所有他一直只覺只有他的父親不配為人父,直到來到了大魏,親眼見證那個帝王對付曹玄的手段,他才知道這個世間,有許多人不配為人父母。
他親自帶兵滅了魏氏全族之時,沒有絲毫大仇得報的快感,明明夙愿得償,偏偏無甚快意,反而有些落寞,殺了那些曾經苛待過自己的人又怎樣,兒時的傷痛根本無法撫平,而那個被人奸殺致死的母親,也永遠尸骨無存!
魏無衣本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他才不會對他劍下亡魂有絲毫的愧疚,唯獨在公主面前,他希望自己能夠做一個好人!
或許只有想到那個女孩時,魏無衣才會對這世間有些許的柔情與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