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夕顏一掀裙擺,對座位之上的風老家主重重一拜,然后重新起身。
只是她起身的那瞬間,風老爺子再也忍不住,淚水溢滿眼眶。
“好,好,好?!憋L老家主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笑著笑著,竟然也像個孩子流下眼淚。
饒是風朝逸先前日日生活在如煉獄一般的鎮(zhèn)南關(guān),看尸橫遍野,嗅血氣紛飛,此刻也眼圈泛紅。但他還是深吸一口氣,去拍風老爺子的背,安慰道,“爺爺,大喜的日子別哭。”
風老爺子一抹老臉上的淚水,沒好氣地道,“臭小子,你少笑話我,有種你待會兒給我忍住?!?p> “這孫子就不跟您賭了,孫子認輸。”風朝逸舉手投降。眼淚這種東西,哪里是說忍就能忍得住的?
風老家主哼哼兩聲,拐杖敲敲地面,催促地道,“趕緊,將顏丫頭這禮行完,我老頭子好早些回去睡大覺。”
風朝逸笑著搖頭,然后從托盤拾起另一支玉簪,緩緩走到風夕顏跟前。
“這簪子...”方才只是覺得這白玉簪美的大氣端莊,如今仔細打量之下,風夕顏整個人猛的一顫。
“櫻花白玉簪,是娘親生前最喜的。”風朝逸目光也落到那根白玉簪上,指尖輕輕摩挲,觸感溫潤,瑩瑩清涼。
他朝風夕顏一笑,笑意中滿是寵溺與溫和,“如今顏兒成人,這櫻花白玉簪,也該交到顏兒手中?!?p> “不行!”風夕顏連忙腳步倒退,皺眉道,“此簪是娘親生前贈予哥哥,要給未來嫂嫂的,怎能給我?”
“你是風家女兒,娘親若在世,看見這跟簪子能見證你成人,定然更高興?!憋L朝逸瞅風夕顏就跟躲瘟疫一樣,一步接一步地往后退,不由得無奈,“顏兒,別鬧。”
“顏丫頭!”風老家主實在看不過去,撇撇嘴道,“你哥哥給你就收著,我風家又不缺銀子,什么寶貝沒有?將來難不成會虧待了你嫂嫂?”
風夕顏哭笑不得。
這話說的是在理,可娘親的東西和其他寶貝如何能比?光是那層意義就差了一萬八千里啊。
可...風朝逸和風老爺子的目光,讓風夕顏不得不敗下陣來。
上前將白玉簪簪到風夕顏鬢發(fā)間,風朝逸看著面前風夕顏上前,再度跪下一拜時,到底眼角還是滑落了一滴淚珠。
“好,顏兒長大了?!憋L朝逸受完一拜后,將風夕顏扶起,此刻他原先的芝蘭玉樹,風度翩翩已經(jīng)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留下的,只有一抹溫存。
風夕顏展顏一笑,然后環(huán)視四周,疑惑地看向老爺子,“這第三根簪子...”
及笄宴一事,都是風老家主全權(quán)操辦,她這些日子打理風家的其他事宜,也并未放到心上。
所以!她以為!老爺子會找人給她行這第三禮!
現(xiàn)在一看,完全就是她自作多情了!
“臭丫頭,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老頭子?!钡降资怯H孫女,風老家主一下子就能看出風夕顏心中所想,拿拐杖戳戳地面道,“這祠堂,又不是沒有第三個能給你行及笄禮的人?!?p> 風夕顏微微一愣,目光繼續(xù)往祠堂周圍掃視,絕麗的容顏愈發(fā)疑惑。
云陽就這么眼睜睜瞧著不遠處的女人直接無視他,忍不住無奈扶額。
及笄禮,一般確實是由長輩執(zhí)行,可并非硬性規(guī)定必須要是長輩。
“爺爺,你別唬我?!憋L夕顏面露不滿。
風老家主不說話,只是自覺偏移開視線,還順便對風朝逸使了個眼色。
風朝逸明了,一樣是眼神飄忽,似乎不愿意跟風夕顏對視。
風夕顏皺皺眉頭。她爺爺和哥哥是怎么回事?奇奇怪怪,還都帶著這么一絲...陰險的笑。
“我說,風夕顏,你當我是死的么?”眼瞅面前的女子眉宇褶皺愈發(fā)緊湊,云陽終于忍不住道,“你的及笄禮,我不行么?”
“你?”風夕顏終于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云陽身上,剛想反駁兩句,卻見老爺子和自家哥哥都沒發(fā)話,顯然是默認了。
而且自始至終,老爺子和風朝逸都好像沒有再喊別人來風家祠堂的意思。
風夕顏:“...”恍然想起在胭脂樓時的情形,那時候,云陽要給她送簪子,結(jié)果風朝逸三言兩句,云陽便將簪子乖乖收了回去。
云陽對別人有多不屑一切,她是知曉的。
哪怕風朝逸是她兄長,也沒辦法強迫這個男人不愿意做的事情。
看來那時候,她兄長讓云陽收回簪子,目的就是要將那根簪子留到今日的及笄宴上。
“你們...”風夕顏絕色的容顏通紅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
要她跪爺爺,跪哥哥都行,要她跪云陽?不可能!
“怎么?不想跪我?”云陽原先立在一邊的墻角處,見狀,身子一動,邁著閑適散漫的步履朝風夕顏步步逼近。
他腰間的一串風鈴和一枚玉佩,隨著他的動作互相碰撞,鈴環(huán)佩響,出奇的悅耳好聽。
和風夕顏四目相對,云陽身上那分清冷的氣息恍若遇火消融的冰塊,頃刻全無,目光也是澄澈而溫柔,笑道,“我不用你跪?!?p> 說罷,他從袖口中拿出一根簪子,也是玉簪,但是通體竟然在乳白的基礎上多了一絲淺藍,雕刻成梅花狀,宛若隱隱有光暈流轉(zhuǎn)。
“藍玉梅花簪?!憋L夕顏一怔。怪不得當時風朝逸見到云陽給她的這跟簪子時,如此震驚,只因為這跟簪子是...
“嗯?!痹脐桙c頭,眸中依然笑意盈盈,“當年我娘和風家主夫人交好,兩人最后義結(jié)金蘭,這根藍玉梅花簪和風家的白玉櫻花簪便是交換之禮?!?p> “后來,風家主夫人的簪子傳給了風將軍,而我娘的這跟藍玉簪,落在我手中?!痹脐栔讣廨p輕帶著簪子轉(zhuǎn)了個圈,簪在風夕顏的發(fā)間,調(diào)侃道,“當年我娘將簪子給我時,也要我贈與她未來的兒媳婦,風夕顏,戴了我云安王府的簪子,那就是我云安王府的人,你可認?”
這...風夕顏臉上浮現(xiàn)一抹醉酒的紅暈,她想否認,可這及笄禮的簪子簪到頭上,哪里還有拿下來的道理。
求助似地望向風老家主和風朝逸。
兩人極有默契的背過身。
風夕顏:“...”好損的爺爺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