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韓尋秋默默拿出一根琴弦接上,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微微顫抖的雙手似乎出賣了心情。
這是第七根了。
他這架琴靈的很,一旦有熟人即將遭禍,這琴弦自然就會斷開,從今日清晨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斷了七根。
明日就是蘇信大婚,這樣的征兆,幾乎就不用老道士再算,完全可以確信就是蘇信的事。
“定然是蘇信了,旁人都不可能有這等動靜……連斷七根,大兇之兆,恐怕會出人命,還不止一條?!崩系朗空Z氣中罕見的沒了那股子戲謔意味,一雙瞎眼緊緊閉著,沉著臉道:
“我估計是林家女和他兩人,要么是殉情,要么是含恨而終?!?p> “都不是甚么好下場?!笔陆孕萜D難道:“可是壽山公府那邊怎可能讓他死?現(xiàn)如今那邊哪怕是外面都如鐵桶一樣,各色護(hù)衛(wèi)早早布下了,我借口回府拿東西看了一下,縱然是武尊要殺他,估計都進(jìn)不去?!?p> “外面都如此了,更何談里面?”
“子義的事不能不管?!表n尋秋皺眉道:“既然壽山公府過不去,那我們應(yīng)該從林府那邊下手,我了解子義的筆跡,現(xiàn)在仿著能給她寫一封信過去,興許有用。”
“估摸著是無用了。”老道士嘆道:“此事但凡是有些脾性的女子,都不可能受的住這么一下,本身以他們兩家的地位,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正常之事……但偏偏這小子拐帶走了人家姑娘的魂兒,他自己的魂兒也留那兒了,此事一出,不難想他也不是自愿,只是一個名分的問題?!?p> “可這名分才是大事,林潤是科舉榜眼,林家追溯到祖上四代列侯,也是個重禮儀的人家,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才叫發(fā)妻,而只要無法制止蘇信明日大婚,無論如何都是續(xù)弦……呸,總之要些臉面的人都是會這般想的?!?p> 老道士有些急了,頗有些前言不搭后語的意味,韓尋秋卻聽懂了,沉吟道:
“要阻攔明日蘇信大婚……這絕無可能,現(xiàn)如今到了這般地步,除非天家出面……不,就連天家都攔不住,若是壽山公自己反悔還好說。”
任誰也沒能提出稍微有些希望的法子,最后在旁邊當(dāng)了半天透明人的白百年忽然開口道:
“我去罷,我去林府解釋一二,成與不成就看天命了,只是需得做好兩手準(zhǔn)備,萬一我說不成,硬闖也得把蘇信拉出來見她一面,否則這兩條人命下去,我有預(yù)感,似乎就有些更嚴(yán)重的事發(fā)生?!?p> “我也有些?!崩系朗靠戳怂谎郏瑳]有在意周圍的妖氣:“似乎他們這一死,是某些事必要的途徑一樣?!?p> “先不說這些玄之又玄的?!表n尋秋制止道:“百年快去快回,賈琮和事皆休你們?nèi)凵焦惶?,縱然見不到蘇信,也給他捎帶一段話:蘇東坡的《浣溪沙?細(xì)雨斜風(fēng)曉作寒》,陸游的《游山西村》”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哪里能解不出來這一個半點隱喻不帶的謎語?雖說不知道第一首代表甚么,可心里大約有些猜測。
賈琮站起身道:
“那我和皆休先走一步,白百年記得快些去林府,老道和尋秋就留在這兒罷,我們都不在,你們也不好出門?!?p> 老道士微微搖頭古怪笑道:“我去榮國府,我徒侄孫要我去順帶著做一場法事,可是二百兩銀子的活計?!?p> 事皆休道:“到了這等地步,如何還為了二百兩忙活,在家里盤算一二才是正理?!?p> “蘇信的姻緣先放在一邊,有你們這么兩頭各走一次,估摸著沒甚么大事了。去榮國府主要是因為我又算到了,賈琮的姻緣要來了……”
“放屁!住口!”
“是真的!你看你這盤,上面注明了最近就是你的桃花……”
“行了,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表n尋秋嘴角含笑,半是阻止半是推波助瀾。
“不讓我說我也要說,原本能說半個時辰,現(xiàn)如今就給你一句話。”老道士卻執(zhí)意要說:“你可記得再過四天是什么日子?”
“甚么日子?”賈琮皺眉道:“年節(jié)不是早過了嗎?還能有甚么節(jié)?!?p> “榆木疙瘩,是二月十二,你的生兒!”老道士恨鐵不成鋼道:“你忘了我說過甚么?你那未來的姻緣,和你一天的生兒!你自己不備下壽禮,我?guī)湍銈湎?,你還不記我的好兒?”
賈琮愣了愣,他自己都不記得四天后竟然是自己的生兒,剎那間有些感動,卻又反駁道:“縱然要送也是我自己去送,更何況我又不知道該送甚么,也沒什么好送的,甚至可以說不熟,怎么送?”
沒給老道士繼續(xù)開口瞎說的機會,賈琮又對韓尋秋道:“昨兒說的李守忠那些破事暫且顧不上了,先把子義的事做完了,然后再談?!闭f完之后,賈琮就快步拽著事皆休離去。
身后老道士扯著嗓子喊:“別看我瞎,我心不盲,我這次過去帶著命盤和風(fēng)水盤,盡可能見一見罷,也看看是甚么人,未來能把你這冰塊捂化了。”
“你也是夠無聊的,把他折騰成這樣還不夠,偏偏要說這些有的沒的?!表n尋秋笑了笑:“他是面皮最薄的了?!?p> “這不是有的沒的……他這一世見過的人,除了在榮國府里還能有誰?而且我算出來那人是楊柳木命,推演出來的人自然也就那么幾個,刨去和他同姓的,再怎么巧也就一個人二個人這樣,我再算,自然就能知道是誰了?!?p> “走罷,別在這兒和棋盤算命了,人都走了,就咱們兩個還沒動彈了?!表n尋秋收起那架不知斷了幾次弦的古琴,站起身去里間找東西。
“老道,你可看見我的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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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門子說話的時候要尊重些,壽山公府的門子是從北海以西下來的老兵,二十多年前就在壽山公府當(dāng)差了,若惹了他,就別想進(jìn)去了?!笔陆孕轃o論到何處都要背著他那把黑色長刀,明明沒見他用過……
這幾日他的病有加重的意思,因此背著這刀都顯得有些吃力。
“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辟Z琮道:“倘若見不到蘇信甚至傳不到話,又該怎么辦?”
“這倒不必憂心,府里的親兵都認(rèn)得我,只要我去了,總是能帶句話過去的,那起子親兵又不解其中內(nèi)幕,如何能夠猜出這些話是甚么意思?!庇捎谡钦鐣r分,也就街上行人還很多,事皆休環(huán)顧四周,放小了聲音道:
“只是蘇信若不聽勸,我也沒辦法了,他向來都是撞了南墻都不回頭的人物,更何況此事……其實重點還在林府那頭?!?p> “白百年那招數(shù),其實也就對我這樣甚么本事都沒有的用用,但凡我修為再高些,我也不會受影響……林潤身上的浩然正氣,怕不是能覆蓋整個林府了,白百年那招根本就不會有用。只是他認(rèn)真起來的話術(shù)還是過得去的,這才派他?!?p> 說話間就到了落在西城的壽山公府,從百步外看,那朱紅大門緊閉著,門口搖椅上躺著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赤膊老人,明明最近還算寒冷,卻依然一副三伏天的打扮。
周圍有兩隊甲士巡邏,墻頭隱約可見一些露出來的槍頭……
“看,我說了罷,這等防備,縱然是武尊來劫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事皆休道:“更何況這府上還有幾位武宗供奉,平日里不露面的?!?p> “那躺著的就是孫老爺子,切記莫要惹他,等會我上前去說,然后咱們一塊進(jìn)去?!笔陆孕菔疽赓Z琮在原地等他,然后自己走上前去和那老人賠笑說了幾句話。
殘更暮鼓.
真的忙。 提不起速度,中考完了之后我必一天三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