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
天空一片灰白,一陣狂風夾雜著黃沙紙片漫天的飛舞,兩三只土狗圍著梧桐樹爭搶不知道從哪個垃圾堆里扒拉出的骨頭。
梧桐后露出紅磚的斑駁圍墻上掛著一個白色豎牌:常寧鎮(zhèn)第三初級中學。
許瑋緊了緊外套,左手提著塑料葫蘆,一腳踹走圍上來的土狗,快步向大門跑去。
“嘭嘭嘭……老張,開門……”
等了片刻,就見藍色大鐵門開出一條細縫,露出老張滿嘴黃牙的笑臉。
“喲!許老師啥時候出去了?”
吱呀,大門快速打開讓許瑋進去又快速關(guān)上。
老張打量著許瑋手里的塑料葫蘆,咧著嘴“咋?今兒沒課改喝酒了?”
“想啥呢,這是醋,辦公室分的熬沒了”答著話,許瑋已經(jīng)借著年輕勁兒跑進教學樓門洞里去了。
“哎!跑啥跑,你還沒噴消毒水呢……”
—————分割線—————
二樓,教室里一片翻書聲,隔著樓梯的辦公室房門緊閉。
許瑋慢悠悠的批改著語文試卷,剛端起罐頭瓶準備喝點熱水就翻到一張懵逼字體的考卷。
*,當老師真特么折壽??!
對面的語文組長看著許瑋一臉便秘的摸樣嘿嘿一笑,總算找到分擔痛苦的人了。
苦著臉挪到窗邊,許瑋呆坐著望著外面光禿禿的旗桿陷入沉思,自己剛好端端的當著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怎么一覺醒來就被踹到了2003年?
總經(jīng)理??!雖然只是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那也是車飛多少競爭對手才拿到的位子。到手的股份,一方諸侯,還有嬌嫩嫩的小秘書,全特么沒了!
一個月前剛來的時候,聞著滿屋子的醋味就察覺出了不對勁,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仔細消化一下總算知道自己來到了典型疫情的年月。
嗯,還穿越成了一個高中畢業(yè)好不容易托關(guān)系才當上的初中語文老師,還是特喵的民辦教師。
俗話說,來都來了!就當過過當老師的癮唄,以自己樂觀向上(bu yao lian pi)的性格還不跟玩兒一樣。
可惜許瑋沒穿對日子,自四月下旬,教育局就下發(fā)通知把課停了。剛在家啃了半個月老,上級發(fā)現(xiàn)屁事兒沒有,再加上馬上就要中考,于是階梯性的又讓返校了。這兩天除了昨天組織了一下自己負責帶的幾個班摸底考試,剩下全是自習,倒也落得清閑。
“小許老師,幫忙挪挪天線?!?p> “好嘞!”
剛從天臺上下來,就看見一群老師圍著大頭電視砸吧著嘴“總算過去了!”
“今天上午10:30分,***同志來到一附院看望慰問正在一線堅守的白衣衛(wèi)士,并與將要出院的康復(fù)患者一一交談。***同志指出……,自昨日零時起,我省已連續(xù)36天報告無新增典型病例,接下來……”
看著電視里那位未來大佬,許瑋總有一種歷史重現(xiàn)的鏡頭感,太奇妙了。
官方的聲明恰如其分的舒緩著大家兩個多月的緊張心情,就連滿屋子的醋味都仿佛散發(fā)著放松勁兒。許瑋添了瓶熱水后繼續(xù)趴在桌子上對著試卷苦干,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著……
“好了,今天是16號,你們是我?guī)У奈ㄒ灰粋€畢業(yè)班,再過一個多月就中考了,老師不想給你們太多壓力。今年特殊原因,選擇題很大幾率出現(xiàn)疫情知識,你們課下可以組織討論一下問題,周日晚自習我會抽查,下課?!?p> “起立,老師再見!”
許瑋邁著碎步走出教室,與接課的老陳班主任打了聲招呼,推開辦公室的后門,只見里面一個人影都沒有。
沒辦法,這間屋子里的七個老師只有三個是公辦教師,語文組長今天早早的就騎輛破摩托去縣里開會。二年級英語老師是個大美婦,下午教完一節(jié)課就坐著桑塔納走了,就剩老陳還在任勞任怨的操持著。
剩下仨和許瑋一樣,只不過別人都是有家有口的,不像他就等著回家當干飯人。
“許老師下學了??!你等等啊,胖墩!把桿子挪挪,讓許老師回村?!?p> “謝謝?。《夹量?,都辛苦。”
……
“許老師好”
“嗯,你也好?!?p> 騎著小電驢,一路上許瑋過五關(guān)斬六將終于殺到許寨,每個村都及有禮貌,19歲的稚嫩小臉上充滿了得意的笑。嗯!當老師就是爽。
拐過大街角,顛著車子向東又騎了百多米,一座時下流行刮著大白的套間大平房映入眼簾。剎車,到家了。
“媽,做好飯沒有?”
“叫啥叫,也不早點來,剛蒸花卷快沒累死我,就知道吃……”
“嘿嘿!來來來,我給你錘錘肩?!?p> “滾去,出門看看你爸和你大爺下晌沒?”
許瑋從框里捏起一個咸卷老老實實跑到門口,日頭漸漸下去了,轉(zhuǎn)角處映著紅彤彤的晚霞,兩個人影漸漸清晰,三兩口把咸卷塞進嘴里,他快步向霞光方向走去。
“我來拉車子,你倆快回家洗手吃飯去”
“小瑋現(xiàn)在越來越調(diào)順了,吃公家飯就是好,等讓你大娘給你相個好門茬。”
“咳咳……別說了,走吃飯?!痹S爸使著眼色趕緊拽著往家里走。
酒足飯飽后,送走大爺,許瑋抱著碟碗進了廚房,許爸泡碗清茶挪到許媽媽跟前,眨巴下眼。
嗯,你滴可明白?
許媽收到信號,秒懂!
“好看不?”
“差不多……”
“嗯?多高?啥學歷?”
“好像是技校,給娟妮家豬打針的時候特麻利……”
許瑋在廚房里支著耳朵聽著許爸許媽的嘀咕聲,漸漸皺起眉毛。
搞什么呢?嗯,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一大早,呂鳳蘭就敲起了兒子的房門。
許瑋打著哈欠看著老媽手里揣著嶄新的白襯衫,不祥的預(yù)感更濃了。
“我今天在家休息,穿這玩意兒干啥?”
“咋嫩些廢話啊!穿上?!?p> 飯桌上仨人誰都不說話,許瑋快速的把飯扒拉干凈起身準備開溜。
“站住,來,咱娘倆說會話?!?p> “還是別說了,不可能。”看到白襯衫的時候許瑋就猜到了,不就是相親嘛!
“今天你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眳翁髲氐装l(fā)出雌威。
“好看不?”
“你別不聽……嗯?當然好看,嫩媽的眼光能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