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元嘉愣了一下,隨后笑道:“你這丫頭,咳,腦子里凈是錢了,就沒點別的東西?”蒼耳回頭看了看元嘉,把手邊的棍子放在一邊,坐到元嘉身邊,抱著自己的膝蓋,看向元嘉,答非所問的說:“您不睡么?”元嘉搖搖頭,“怕那幫廢物沒用,萬一刺客又找來,難道還能指著你保護(hù)我不成?”蒼耳努了努嘴,說:“好吧,那我們說說話,反正待著也是待著?!闭f完蒼耳想了想,又說:“但是咱們說好,我要是說錯了什么,您可不能生氣,不能拿王爺?shù)募茏訅何??!?p> 元嘉笑了笑,“考慮的還挺周全,不壓你,就說說話,打發(fā)時間?!痹芜€挺喜歡和蒼耳聊天的,小丫頭一會一張面孔,倒真是和他以前見過的女孩子們都不一樣。
蒼耳討好地笑了笑,回答起方才元嘉的問題?!拔耶?dāng)然腦袋里凈是錢了,難道您不是嗎?不然您算計來算計去是為了什么?那權(quán)力,走到最后不就是個隨心所欲。對您來說,最高的權(quán)力就是隨心所欲,對我這種小老百姓啊,錢就是隨心所欲了?!?p> “怎么?窮怕了?”聞言蒼耳點點頭,“是。窮怕了。您可能也知道,我小時候在村里長大,也知道我天天挨打,后來被變賣。可是您知道嗎?最難的從來都不是這些,是挨餓?!甭牭竭@兒,元嘉其實有些不屑,到底是女人,餓肚子有什么可怕?難成大器。蒼耳看了看元嘉的表情,笑了笑,“王爺,您沒挨過餓吧?你知道,我小時候吃的是什么飯?”元嘉疑惑的看著她,飯能吃出個什么花樣?
蒼耳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香囊,打開倒了一些出來,原來是當(dāng)年蒼耳從袋子里抓出來的那把豆子。沒煮過的豆子干干硬硬,蒼耳伸手扒拉了一下,捏起一顆,放在元嘉嘴邊,問道:“嘗嘗么?我小時候,每天都是吃這個,有時候犯了錯,不僅要挨打,連這個都沒得吃的。”元嘉連猶豫都沒有,就著蒼耳的手,把那顆豆子吞到嘴里。
元嘉費力的咀嚼那顆豆子,怎么形容這個味道呢?首先是硬,很硬。咬開后,能感覺到他是粉面狀的,帶著淡淡的土的味道,也許是因為放得太久了,還有很重的潮潮的味道。元嘉把這個小玩意咽了下去,看著蒼耳。
“味道不好吧?我之前也吃過,很難吃。但是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小時候愛的很,有時候去撿柴,我會偷偷帶一把出來,邊走邊嚼,我不騙你,那時候我快樂死了?!闭f到這兒,蒼耳也捏起一顆放在嘴里嚼,眼睛無神的看著火堆?!皬某陕浣憬惆盐屹I走之后,我第一次吃到饅頭,真的,第一次。我當(dāng)時就想,這怎么能這么好吃呢?那時候,我對著那個饅頭偷偷發(fā)了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讓我自己餓著。”說完,蒼耳不再言語,只是眼神堅定地盯著火堆。
元嘉從來沒見過蒼耳這個樣子,在他眼里,蒼耳聰明,甚至可以說是狡猾,伶牙俐齒又貪心,有時分寸不讓,而有時做小伏低更是順手。此刻看著這么堅定的蒼耳,元嘉只覺得,他似乎更加看不懂她了。
元嘉看著蒼耳正出神,蒼耳猛然回頭,“王爺,這些話我可從沒跟別人說過,你是第一個哦?!币苍S是時間正好,也許是面前的人正好,蒼耳莫名的說了這許多真心話,反正說都說了,不如利用這些再討個好算了。元嘉聞言一愣,第一個這件事總是會讓你感覺你是不同的,沒人不喜歡聽。
“王爺,你小時候很幸福吧?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說實話,我感覺元智對你真挺好的,你為什么一定要那把寶座呢?”蒼耳試探性的問道。元嘉聽完也不回答,盯著蒼耳看了半天,似乎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說。
“我若跟你說了,你便活不了了。”良久,元嘉淡淡的說道。
蒼耳滿不在乎地勾了勾唇,挪了挪屁股,離元嘉更近了一些,說道:“我才不怕。我是你的人呀,知道你的秘密又能算什么大事?”我的人……這三個模糊的字眼,讓元嘉的心一動。
“那本王給你講個故事吧。”
蒼耳點點頭,極其認(rèn)真的等著。
“很久,以前。有那么一對男女,他們也算青梅竹馬,門當(dāng)戶對。兩家人也都默認(rèn)他們?nèi)蘸笫菚Y(jié)為夫妻的,可是,正當(dāng)二人即將定親之際,男人的兄長,強(qiáng)暴了那個女人。因著男人族里的包庇,男人的兄長并未因此付出代價。后來,二人便也就沒有成婚,女人嫁給了男人的兄長?!鄙n耳聽到這兒,不禁唏噓。說道:“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兄長呢?長兄為父才是啊……”
元嘉慘淡一笑,“是啊……可是故事到這還沒有結(jié)束。女人的苦難才剛剛開始。兄長從沒愛過女人,他只是想和他弟弟爭而已,爭到了手便棄如敝履。二人成親以后,這個兄長就開始不停的納妾,稍有心氣不順,還會打這個女人來出氣。再后來這位兄長為了能順利繼承他的家族,爭取女人家里的勢力,女人過了一陣子好日子,并懷上了孩子。孩子生下來后,慢慢的兄長怕極了這個優(yōu)秀的弟弟來和自己爭奪家產(chǎn),便用臟藥害了自己的弟弟,并把女人送到他的床上。從此男人更是拿捏著女人來威脅弟弟,弟弟實在不忍女人再遭受虐待,放棄了家產(chǎn),想換回又懷了弟弟孩子的女人。兄長假意同意,卻在成功拿到家產(chǎn)后,轉(zhuǎn)眼反悔,并對外宣布他的妻子又有喜了。最后,在女人生產(chǎn)那天,兄長在即將臨盆的女人面前,逼弟弟喝下了毒酒,弟弟就那樣死在女人面前,女人在那一刻幾乎癲狂,她不想再把弟弟的孩子生下來受人這折磨,女人拼盡了全力撞了柱子,可是她雖死了,兄長仍不肯放過他們,將女人的遺腹子取出,瞞著這個孩子一切,并把這個孩子養(yǎng)大,直到這個孩子略略長大,才知道自己尊重了多年的父親,居然是自己的殺父仇人,殺母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