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炎雀猛然一驚,心中也越發(fā)的慌亂起來。
剛剛聽到他在殿外叫她‘紅紅’時,她便猜到他已然知道了自己就是那只紅雀,此時又問她是男人還是女人,心中更是無法平靜了!
她的大腦已然一片空白,不知要怎樣才能打消他心里的懷疑。
華錦瑞見她不說話,急忙走上前,站在了她的面前。蹙著眉,居高臨下的繼續(xù)問她:“你為何要舍身幫我解毒?”
他記得,欒英曾與他說過,若想解那陰煞噬魂毒,定要與人交合才行。雖不知自己為何沒有精盡而亡,又仿佛比從前的身子還要壯實了許多。但想來,這一定跟她脫不了關系。
炎雀并未抬頭看他,她害怕一旦對上他那雙灼熱的眼眸,便會守不住心中最后的一點堅持,更怕被他一眼看穿了心中的慌亂!
雖明知自己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給了他,此時,為救他性命,身子也一并給了他。但從小那根深蒂固的人倫道德底線,不容許她再與這個后輩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瓜葛!
她深吸了口氣,暗自壓下心中的慌亂。
“是男是女?舍身相救?”她抬起頭,輕笑一聲,聲音依舊清冷的不近人情。
“我堂堂的冥淵陵大陵主,竟會被人責問是男人,還是女人?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嗎?”
頓了頓,又道:“至于你所說的舍身相救,就更不可能了!我不過是將真氣度給你一些,幫你化解了體內的毒而已!”
華錦瑞盯著她那雙攝人心魄的鳳眸許久,不僅辨別不出她話里的真假,反而差一點兒就要深陷其中。
他慌忙閉上了眼睛,躲開她的視線,頓了一刻,方才想到,她說把真氣度給自己的事,暗暗想道:“怪不得,總覺得這副身子與以往不大一樣了!”
但隨即又有些擔心她會不會因為度給自己真氣,而傷到自個兒的身子,便俯身蹲下,湊到她眼前,輕聲問道:“那你的身體怎么樣了?不會有事吧?”
炎雀看著他那滿臉關切的模樣,心頭一暖,那清冷的聲音也隨之柔和了許多。
“無事,損失的那些真氣,可以通過修煉慢慢恢復的!”
“慢慢恢復?”華錦瑞略一蹙眉,暗道:“看來他定是耗損了不少真氣,所以恢復的才會很慢!”
又定定的對視上了她那雙鳳眸,一副不死心的說道:“好!我不管你是男還是女,但若……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那為何會這樣不惜代價的幫我?”
炎雀一早便知他對自己那鍥而不舍的執(zhí)拗勁兒,暗嘆了口氣,隨即,小心著隱藏起心中的漣漪,從那蒲團上站了起來,又恢復了那副清冷模樣。
“走!與我一道去個地方,到了那里我自會告訴你,為何我會不惜代價的救你!”
語罷,只身向殿外走去。
華錦瑞滿臉疑惑的緊隨其后。
炎雀將他帶至一處無字墓碑前。
華錦瑞瞧著那墓碑,心中涌起了莫名的熟悉感,他蹙眉問:“紅紅,你帶我到這里來做什么?”
炎雀冷聲道:“磕頭!”
“為何要磕頭?”華錦瑞心中雖有疑惑,但見她臉色冷峻,卻是不敢不從,便走上前去,對那墓碑磕了三個頭。
此刻,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更深了,好像自己從前也曾來過此地,在這墓碑前也這樣磕過頭,但具體是何時,又與什么人一同來此,卻是不記得了!
他抬起頭,看向炎雀,“我……磕完了!”
正要起身,便聽炎雀道:“繼續(xù)跪著!”
他剛抬起一條腿,聽到炎雀的話,又馬上跪了下去。而后,滿臉疑惑的看向炎雀,但見她面色異常冷峻,便沒敢再詢問。
炎雀瞧著他那略顯稚嫩的少年模樣,嘆了口氣,喃喃的說道:“你此刻怕是已經(jīng)知道了,華言城那位并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吧!”
“嗯!”華錦瑞垂下頭,神色有些黯然。
炎雀走上前,抬起手,輕輕撫摸著那略有些粗糙的墓碑,臉上的冷峻消失,所取代的是難掩的悲痛。
“這墓碑下埋著的人,便是你的親生母親,也是我唯一的徒弟,妙華!”
聞言,華錦瑞為之一怔,隨即,滿眼震驚?!斑@下面埋著的人,竟是……我的母親?她……她是你的徒弟?”
華錦瑞此時的心情怎一個亂子了得?
突然得知自己的親生母親就埋在這無字墓碑之下,雖然從未見過這個親生母親,但血濃于水,聽到她的死訊,心中也是沒來由的一陣心酸。
但相對于母親的死訊,他對炎雀是母親的師傅這一點,更是化不開的愁緒。
雖然一直不覺得自己有斷袖之癖多么丟人,因為在最初喜歡上他時,是在他還對男女之事懵懂無知時,便情根深種了。此后,也無法剪短那已然生根發(fā)芽的情愫。
但一想到,他喜歡上的人竟是……按照輩分來算,那便是自己的師祖!
雖然他長得英俊帥氣,美的不可方物,但那是實打實的輩分擺在那里,心里多少有些吃不準。
然,他吃不準的不是自己對他的感情。既然認定了的人,他不論他是什么身份,只要與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他都不會放棄的。
他吃不準的是炎雀!雖然有時能感覺他的心里有自己,但他不知道他能否不去在意那些無用的枷鎖,與自己在一起!
愁思半刻,他看向那無字墓碑,喃喃的問道:“那……她是怎么死的?”
炎雀道:“她在生你之時,因難產(chǎn)失血過多而死!”
聞言,不知為何,他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起一個滿臉痛苦的女人,她拼勁最后一點力氣,只是為了讓腹中的孩子得到一線生機的畫面。
心中的酸澀與愧疚油然而生,他撫摸著那無字墓碑,竟有些哽咽。
“娘!是孩兒連累了您!孩兒對不起您!”
炎雀嘆了口氣,輕喃道:“這并不是你的錯,只是命運使然,她福緣淺薄罷了!”
又道:“在她彌留之際,最牽掛的人……便是你!”
華錦瑞轉過身,看向她,眼眶里已然有些微紅?!澳芨艺f說她的事嗎?”
他是在盛雪蘭的溺愛中長大的孩子,從未遇到過什么坎坷磨難!他幾乎是渾渾噩噩的過了二十七年,直到那一次的‘意外’,他突然開了心竅,才意氣風發(fā)的想要做個圣明君皇。
但想法是好的,事實卻是殘酷的??v使他這段時日里已然刻苦讀書,仿效先賢,步步籌謀,但還是技不如人,被人算計迫害至此。
若不是有炎雀相救,他也早已死在了三日之前。
此時,又突然聽到親生母親為他而死的消息,那顆本就不十分堅強的心已然脆弱不堪,終于還是沒支撐?。?p> 他……哭了!
終究,他還只是個少年人!
見他如此,炎雀心中一片憐惜,將他攬住懷中,如同哄孩子一般,輕輕拍著他的背脊,聲音輕柔的說道:“瑞瑞,不哭了!”
華錦瑞此時雖被炎雀攬在懷中,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但已然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情愫,只有對她的依戀。
他輕‘嗯’了一聲,抬起手,輕輕的摟住她的腰,感受著這份不一樣的溫暖。
或許他自己都不覺得,他對炎雀的這份執(zhí)著,不僅是普通的愛人之間的情愫,還有一種少年人心中的戀母情結。
雖然炎雀在他面前一直是以男子裝扮,但那份只屬于女人的母性光輝,才是真正讓他深陷其中的契機。
雖然,盛雪蘭一直在扮演一個好母親的形象,但她打心底里痛恨他,不論她怎樣做,都沒有那種發(fā)自內心的疼愛憐惜來的直戳人心。
而且,對于思想越是簡單的孩子,就越是容易感受到對方的感情。
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便在他面前流露過那樣的母性光輝。其實,她自己都不曾發(fā)覺,因為那時的華錦瑞在她眼里只是個懵懂無知的幼童,她便放松了警惕,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了!
感覺華錦瑞的情緒緩和了許多,炎雀松開了攬住他的手,帶他走到近處的亭子里,坐下后,憶起了當年的往事。
“妙華是個孤兒!在她五歲那年,便拜在了我門下。她很聰明,也很調皮,在修煉一途上有很高的造詣。因我即將涅槃,不知前路如何,便想著,若我失敗了,便將這陵主之位傳于她!可……”
說到此處,她臉上的神色,突然有些黯淡。
“那一年,她私自出陵,我本以為她只是出去逛一逛,用不了多久便會回來!可她一走便是一年多,這期間,我曾派阿狗出去尋她,但一直未果。后來,是黑鳳出陵,找到她的。那時……她已經(jīng)懷了你!”
炎雀盯著他那張與妙華有許多相似之處的臉,嘆道:“黑鳳要帶她回來,可她執(zhí)意不肯。因怕傷到她的身子,黑鳳無奈,便返回了冥淵陵將此事告知我。等我與黑鳳再見到她時,便是她臨盆在即之時!她當時不知何故,受了重傷,在那種情況下,她又……”
“所以……我無法救活她!”
聽到這些往事,那個原本與她還有些距離的母親形象,更清晰了許多,那剪不斷的血脈之情再一次牽動了他的心緒。
他低垂著頭,潸然淚下,“娘……娘她的命為何這樣苦,為何不等孩兒長大,孝順她?”
炎雀嘆道:“她在天有靈,會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的!莫要再傷心了!以后……有……”
說到此處,她深吸了口氣,逼著自己將那顆早已被他軟化的心,再次冷硬起來。
“有……師祖在!師祖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的!你所失去的一切,師祖會盡數(shù)幫你拿回來的!”
她有使命在身,本不宜參與人間之事,但華錦瑞乃華家子孫,更是承襲麒麟血脈之人,所以,助他再次奪回天下,也算是與自己的使命有關。
這是炎雀說服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