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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訣之榮王殤

第176章、福靈安辨析輪回道,瑯玦眷戀舞作別

龍城訣之榮王殤 滬弄 5161 2021-08-01 11:45:00

  永琪望著遠(yuǎn)去的鳳凰,好美好美,這讓他想起了與懿澤新婚時同游霧靈山,山上的大石壁曾經(jīng)投射出懿澤的影子,就是一只鳳凰的影子。但他那時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那就是真正的懿澤。

  瑯玦推了推永琪,問:“五哥,怎么辦呢?”

  永琪仿佛如夢初醒,問:“什么怎么辦?”

  瑯玦嘟囔道:“五嫂現(xiàn)在的樣子,讓我覺得好陌生啊!她對你,好像再也回不到從前了!而且,我真的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五嫂?”

  “她……她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回去了嗎?”永琪腦袋懵懵的,他覺得,此行好像已經(jīng)達(dá)到目的了,也好像沒有給事情帶來任何改變。

  瑯玦滿臉的擔(dān)憂,強(qiáng)調(diào)一般的提醒道:“她是答應(yīng)了,但她答應(yīng)的是繼續(xù)做榮王妃,是為了她的使命,而不是為了你??!她今天說話的樣子,可不像是在說氣話!”

  永琪稍稍露出一點(diǎn)笑意,卻是皮笑肉不笑,他的目光中仍帶有一縷希望的曙光,道:“我知道她現(xiàn)在回去不是為了我,但只要她能留在我身邊,未來某一天就還有可能會是為了我?!?p>  瑯玦惆悵的看著永琪,她不敢說出打擊他的話,心里卻不能不害怕,她害怕永琪的這個期待,永遠(yuǎn)不會有實(shí)現(xiàn)的一天。

  永琪一臉的迷茫,他們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徹底無事可做了,剩下的只有打道回府了。

  三人各自牽著自己的馬,步行穿過了走婚橋,下橋后又騎上馬,原路返回,不言不語的走了很久。走著走著,瑯玦的馬越來越慢,總是差點(diǎn)掉隊(duì)。

  永琪回頭望著瑯玦,問:“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停下來吃點(diǎn)東西?”

  瑯玦點(diǎn)點(diǎn)頭。

  他們于是下馬,永琪從包裹中拿出方才在鎮(zhèn)上買的點(diǎn)心,分給瑯玦和福靈安食用,三個人都坐在路邊的石頭上。

  瑯玦吃著點(diǎn)心,眼眶里漸漸濕潤了,忙眨巴眨巴眼睛,不讓淚水流出。

  吃完了點(diǎn)心,永琪又收拾東西,準(zhǔn)備上馬繼續(xù)趕路,福靈安將行禮箱子架在馬背上,也解開了韁繩?,槴i卻依然坐在石頭上發(fā)呆,一動不動。

  永琪喊道:“瑯玦,不要休息的太久,福靈安是請假出來的,總兵府還有很多公務(wù)等著他呢!”

  瑯玦抬起頭,呆呆的問:“五哥,到總兵府之后,我們兩個是不是就該動身回京城了?”

  永琪知道瑯玦一定是舍不得離開云南的,但他們不能遙遙無期的滯留在此,他只好勸道:“你要明白,我們不屬于這里,遲早是要回去的?!?p>  “也許你是期待回去的,因?yàn)槲迳┱f,等你回到京城的時候,她也會在那。可是我呢?”瑯玦說著,眼淚忍不住落下,又說:“我剛才在想,京城等待我的是什么呢?我來這里的事大約早就滿城皆知了,福隆安應(yīng)該氣了個半死,敏敏說不定恨不得掐死我,豐紳濟(jì)倫長大之后,也會以有我這樣的額娘為恥。我為什么還要回去?我回去了,也許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最想見的那個人了……”

  永琪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瑯玦這番話,這幾天瑯玦的心里有多少開心、多少期待,回去應(yīng)該就有多少痛心、多少絕望。離開她最念念不舍的愛人,回去接受世俗給與的懲罰,她應(yīng)該用一種怎樣的心情去面對?

  福靈安站在馬前,面朝遠(yuǎn)方。他聽得見瑯玦的言語,卻不能面對瑯玦這樣的神情,也無法回應(yīng)他們的任何一句話,無視瑯玦的感情是他唯一能做的。

  永琪無奈安慰瑯玦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們生在皇室,受到的束縛更多,為了來這一趟,我們差點(diǎn)闖下滔天大禍。在京城時,你對我說只是想來見他一面,來了之后,你見的已經(jīng)不止是一面,這已經(jīng)很難得了,瑯玦,你不能再放肆自己了?!?p>  瑯玦咬著嘴唇,只好收起了眼淚,勉強(qiáng)努嘴,向永琪說:“五哥,我可不可以再提一個小小的請求?”

  永琪問:“什么?”

  瑯玦道:“我聽說這里晚上常常有篝火晚會,青年男女會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好想看一看?,F(xiàn)在離天黑也不是很久了,我們能不能留下來看篝火晚會,明天一早再趕路?我保證接下來都不會再耽誤時間,故意逗留了!”

  永琪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好吧!那我們?nèi)フ艺夷睦镉畜艋鹜頃?。?p>  在接受人生可預(yù)知的災(zāi)難之前,最后的狂歡或許是一種最好的宣泄方式。

  他們找到了有篝火晚會的地方,在一個莊園里,幾十個男男女女圍著一團(tuán)燃燒正旺的篝火,手拉手一起跳舞,他們嘴里都唱著歌,雖然曲調(diào)不是特別整齊一致,但還是美極了。在一旁還有用樂器伴奏的幾個人,每個人都神采奕奕,每個人都喜氣洋洋。

  “他們……他們竟然不分男女,都手拉著手……”瑯玦自言自語著,瞪大了眼睛看著,在她那個禮教森嚴(yán)的皇城,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事。

  因?yàn)椴幌嘧R,永琪和瑯玦都不好意思離那些跳舞的人太近,幸而這里四面空曠,站稍微遠(yuǎn)些也是一樣看得清的。福靈安站在永琪和瑯玦身后幾步的地方,他的職責(zé),仍然是做好一個護(hù)衛(wèi)。

  墊著腳看了半天,永琪感到有點(diǎn)審美疲勞了,瑯玦卻還樂此不疲。永琪招呼著福靈安,往后走了一段距離,坐在拴馬的樹下休息。

  永琪問:“有件事情,我還是不太想的明白,你常在外走動,見識比我多,你說,觀保的長女懿澤,和我們今天見到的格姆女神,是同一個人嗎?如果不是同一個人,那我娶的到底是誰???如果是同一個人,她明明活著,為什么說我碰到的是一具尸體,還有,她身上真的好涼!”

  福靈安答道:“臣看經(jīng)書上講的意思,人是魂魄附著肉體的存在,一旦魂魄離體,肉身便會死去,而魂魄可以投胎轉(zhuǎn)世,再附著在新的肉體身上,便是新的開始?!?p>  永琪聽了,頓時膽戰(zhàn)心驚,慌張的問:“照你這么說,我的妻子懿澤真的已經(jīng)死了嗎?”

  福靈安道:“對于凡人來說,投胎轉(zhuǎn)世,換了身份,的確不應(yīng)該算作同一個人。但臣早年游歷時,也曾聽一個道人說過,神與人是不同的。凡人投胎,要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對前世之事不會有絲毫的記憶,轉(zhuǎn)世后才會完全是另一個人,而且一定會以嬰孩的方式來到人間。神仙如果犯了錯,被打下凡間,或自愿來人間歷劫,也會以凡人的身份來到人間,到人間后,或有記憶,或無記憶,或是嬰孩,或不是嬰孩,或會衰老,或青春永駐,不可一概而論,要根據(jù)自身的發(fā)愿或指定的劫數(shù)來區(qū)別對待。因?yàn)樯裣傻膲勖确踩艘L很多,所以只要元神不滅,離開凡人的軀體后,他們?nèi)匀荒芑貧w本身,恢復(fù)原來的身份,凡間生活就算他漫長神仙壽命中的一小段,這樣看,就還算是同一個人。福晉顯然是自愿來人間,雖然從嬰孩開始人生,卻有前世記憶,如今又恢復(fù)了她原來神的身份。但不合乎常理的是,她仍然占據(jù)著作為凡人的肉身,她說是因?yàn)楦怪杏幸惶?。微臣料想,這胎兒是福晉作為凡人時懷上的,且孩子的父親也是凡人,那胎兒的生存方式應(yīng)該以凡人論處。如果福晉的身體是一具尸身,沒有體溫,胎兒豈能活?”

  永琪也深感詫異,道:“確實(shí)不合理,她眼睛能眨,嘴能說話,腹中還能滋養(yǎng)胎兒,怎么可能是一具尸身?”

  福靈安道:“臣以為,魂魄徹底離開肉體,人才算真的死了。福晉的魂魄仍然附著在肉體上,何以言死?至于體溫,恐怕只是嚇唬王爺?shù)恼涎鄯āK葹樯?,施展這點(diǎn)法術(shù)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的?!?p>  “那就是說,她還活著!”永琪又感到一陣欣喜,只要懿澤還是懿澤,他就仍然有信心挽回他們的曾經(jīng)。

  篝火晚會上的男男女女,時而唱歌跳舞,時而把酒言歡,他們在一處恣情談笑,毫不拘束。

  瑯玦在一旁觀望了許久,除了羨慕,還是羨慕,她幾次想要鼓起勇氣加入他們,卻還是邁不開腳步。除了因?yàn)椴徽J(rèn)識、怕尷尬之外,她也深受自己多年來所奉行的傳統(tǒng)禮教約束著,不敢輕易在陌生男子面前露面或搭話,更不可能向他們那樣不分男女的手拉手。如果她敢和這些人一起跳舞,恐怕連永琪都是要來阻攔的。

  晚會進(jìn)行了很長時間,篝火沒有方才那么旺了,有些人相互道別,各自還家休息,一簇一簇的離開,莊園里的人越來越少?,槴i卻還在那墊著腳看。

  后來,那幾個奏樂的小伙子坐在了篝火旁的一個角落里,又重新奏樂,其中一個伴隨著樂聲唱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練習(xí)。瑯玦很好奇,因?yàn)榉讲潘麄冏鄻范际菤g快的,這個曲子卻有那么點(diǎn)憂傷。她躡手躡腳的走近了一點(diǎn),又仔細(xì)聽了一會,果然悠揚(yáng)的歌聲重帶著點(diǎn)點(diǎn)傷感,的確與剛才不同。

  “嗨……”瑯玦不知為何,自己竟然已經(jīng)主動跟他們打了招呼,當(dāng)眼前一雙雙眼睛都盯著她時,她感到無比的尷尬和難為情,不知該怎么往下繼續(xù)。

  幸而摩梭人還是十分熱情好客的,音樂停住了,唱歌的小伙子問:“你有事嗎?”

  “我……我是想說,你唱的真好!”瑯玦笑的很不自然。

  “謝謝!你是外鄉(xiāng)人吧?”

  瑯玦點(diǎn)點(diǎn)頭,問:“這首歌,是你寫的嗎?”

  另一個打手拍鼓的小伙子湊過來說:“他才不會寫呢!他連字都不認(rèn)識!”

  瑯玦贊道:“這個曲子好極了,詞好凄美?!?p>  唱歌的小伙笑道:“這首歌是我在別處聽來的,是一個女子因?yàn)樗寄钏男纳先硕鴮懥诉@歌,她的心上人從軍去打緬甸,再也沒回來,她很難過,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但總盼著他還能回來!”

  “原來如此……”瑯玦嘆了一口氣,突然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情懷,情不自禁的問:“我……我能不能請你們挪一挪位置,到那邊,把你們方才的奏樂聲和歌聲再表演一遍?”

  “為什么?”幾個小伙子都對瑯玦這個要求感到有點(diǎn)奇怪。

  “我……我曾經(jīng)為一個人學(xué)了跳舞,可是好巧,幾年了,我卻每次都沒有機(jī)會跳給他看,他甚至……甚至不知道我會跳舞。后來他也從軍了,我為了見他一面,從北方千里迢迢來到云南,明天……明天我就要回去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再見的機(jī)會,看到你們跳舞,我也好想為他跳一支舞。但沒有奏樂的舞很乏味,我想讓你們給我伴奏,可以嗎?”瑯玦說著,聲音幾乎顫抖著,也不敢抬頭看眼前的任何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是太緊張,還是太傷情。

  唱歌的小伙子問:“既然這么放不下他,為什么要走呢?何不為他留下?”

  “如果能留下……此生夫復(fù)何求?”瑯玦說著,潸然淚下。

  “山外面的人很奇怪!他們總有很多不得不!”幾個小伙子感慨著,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的拿著自己的樂器站了起來,問:“你要我們?nèi)サ牡胤皆谀???p>  瑯玦沒想到他們答應(yīng)的這么爽快,一時間悲喜交加,忙抿掉了眼淚,帶著他們幾個來到了永琪和福靈安面前。

  永琪和福靈安正在探討神與人的不同,沒太注意瑯玦在做什么。

  瑯玦突然站在福靈安面前,大喊一聲:“福靈安!”

  福靈安吃了一驚,他看著瑯玦,因?yàn)樗砗笥袔讉€陌生人,他不敢稱“公主”,也不敢行禮,只是站了起來。

  瑯玦心跳加速,她的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將生平所有的勇氣都鼓足了,大膽的對福靈安說:“我要跳舞給你看,你非看不可,你就當(dāng)這是命令吧!”

  說罷,瑯玦后退幾步,原地起舞。

  那還是她跟胡嬙學(xué)的一支舞,在乾隆陪香妃游江南的路上。

  那時福靈安舊傷復(fù)發(fā),她剛認(rèn)識福靈安還沒多久,充滿了對愛情和幸福的渴望,她說練好這支舞,等福靈安康復(fù)之后就跳給他看。她曾經(jīng)幻想著在杭州沁芳園與福靈安夜里約會,跳舞給他看,可惜他沒能成功赴約。后來的后來,他們之間便有了這一層兄長與弟媳的關(guān)系,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了機(jī)會。

  幾個摩梭的小伙子盤腿坐在一側(cè),奏樂唱起了歌,福靈安聽出了歌詞的內(nèi)容:

  雁南飛,不知何日歸!

  雁叫聲聲悲,遠(yuǎn)去不聞故人淚!

  酒一杯,土一柸,

  來年壟中難相隨。

  冬去春回,人未回,

  盼歸,

  閨中阿妹,莫把心揉碎!

  詞句已是悲切,婉轉(zhuǎn)凄涼的曲子,更讓人黯然神傷?,槴i舞著,回顧起南巡種種,她似乎看到在沁芳園中,守候在大石壁后的自己,寒風(fēng)凜冽,滿懷期待。如果那天福靈安來赴約,他們的結(jié)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還有私闖學(xué)士府的那個夜晚,如果瑯玦早點(diǎn)找到福靈安的所在,如果她沒有被敏敏碰到,如果他們單獨(dú)聊的時間可以多一點(diǎn)點(diǎn),他們的結(jié)局又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惜如果,沒有如果。

  曲調(diào)聲聲入耳,哀婉凄絕。福靈安不敢不看,無法不聽,一滴淚水從他的臉頰流下,悄無聲息的滴在了地上。

  曲罷舞停,幾個奏樂人嘆氣連連,辭別瑯玦歸家去。

  “能看到你的眼淚,我這輩子……總算沒有白活……”瑯玦走到了福靈安面前,試圖伸手抿掉他的眼淚。

  福靈安卻把臉轉(zhuǎn)向一側(cè)。

  永琪站在一旁,久久無言。

  后來,福靈安又找來不少柴火,在這里生火,準(zhǔn)備就地安歇。因?yàn)檫@里離返回的山路不遠(yuǎn),明日一早便可直接翻山趕路,再去別處借宿顯得太折騰,也就隨便湊合休息了。

  永琪先安頓了瑯玦在火堆的一側(cè)躺下,待瑯玦睡著,他又到火堆的另一側(cè)與福靈安同坐,福靈安正借著火光看書。

  永琪問:“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你還會替福隆安做媒,讓瑯玦成為你的弟媳嗎?”

  福靈安拱手向永琪回道:“請王爺不要問臣不存在的問題,臣無法回答?!?p>  瑯玦并沒有睡著,她忽然睜開了眼睛,聽著福靈安的話。

  永琪點(diǎn)點(diǎn)頭,又說:“好吧,那就不說瑯玦,就說你。你也還年輕,為何不續(xù)弦呢?嫂夫人都去了這么多年了,你也算對得起她了,難道還真打算光棍一輩子?”

  福靈安笑道:“謝王爺關(guān)懷,如臣這般的人,都是時刻準(zhǔn)備著馬革裹尸,即便僥幸存活,居家過日子的時間也寥寥無幾,又何必耽誤人家姑娘?”

  永琪聽了,心里很難受,他望著福靈安,深情的說:“你可以不做這樣的人!我也不想你做這樣的人!”

  “除非天下從此太平,再無戰(zhàn)亂,一個合格的士兵只會前進(jìn),永遠(yuǎn)難不可能倒退,更何況一個將軍?”福靈安也望著永琪,又笑道:“王爺不須擔(dān)心微臣,更該擔(dān)憂自己。雖然王爺出入常在護(hù)衛(wèi)當(dāng)中,卻未必比臣安全,自當(dāng)保重。”

  永琪沒有什么強(qiáng)大的理由去勸說福靈安,他也知道京城那個是非之地并不安全,只是懷著惜別之意,輕聲嘆道:“但愿我們還有再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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