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澤走回前面的院落,看到孟冬正抱著綿脩向她招手。
懿澤便走了過來,孟冬對她說:“吉時快到了,如果錯過時辰,新娘那邊一定會奇怪。你到皇上面前,建議讓十一阿哥去迎親。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謊稱哥哥身體不適,弟弟迎親,是最合適的。穩(wěn)住了外面的場面,盡可能把見不得人的事攔在家門內(nèi),皇上會贊賞你。”
懿澤點點頭,走到了乾隆、太后、皇后、舒妃等面前,先行了禮,又建議道:“皇阿瑪,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不如就謊稱八弟身體不適,叫十一弟去迎親,先把八福晉接回來。這一來一回,路上也得好長時間,興許八弟就迷途知返回來了呢!”
乾隆故意在太后面前做出對懿澤十分滿意的模樣,笑道:“懿澤說的很是,就不等永璇了吧,先叫永瑆先去迎親!”
太后并不理會,舒妃領(lǐng)命,即刻吩咐永瑆代兄長迎親。
懿澤回到孟冬身邊,看到綿脩正在和金鈿捉迷藏,就站著看了一會兒,不時的瞟一眼漱芳齋的大門,似自言自語一般的感嘆著:“不知道八阿哥能不能回來,若是回不來,福靈安被治罪,瑯玦恐怕要傷心死了?!?p> 孟冬聽到,輕輕笑著,閑聊般的應(yīng)聲道:“我聽說,八阿哥是個慢性子,而且認(rèn)識那個民間女子其實沒多久,多半是在皇上準(zhǔn)備為他議親之后才有的事,卻這么快就發(fā)展到私奔的程度,實在不可思議?;噬峡嫌H自接太后回宮,都是為了這門婚事,太后搞出這么大場面,到了緊要關(guān)頭,八阿哥卻跑了,這件事堂而皇之的發(fā)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倒像是事先編好的一場戲?!?p> 懿澤聽了,似乎覺得很有道理,好奇的問:“那這戲……是誰編的?”
孟冬又笑著答道:“要想知道編戲的人是誰,得看戲的目的是什么。太后和皇上僵持了那么長時間,原本是想用八阿哥的婚事緩和。一旦此事出了變故,最大的受害者當(dāng)然是太后,她和皇上的關(guān)系會變得更糟!”
懿澤順著孟冬的思路往下想,挑撥太后和乾隆的關(guān)系,那不正是瑛麟入宮的目的嗎?她瞬間想明白了,飛快的去找瑛麟。
瑛麟正坐在偏殿的一個亭子里,哼著小曲,悠哉悠哉的整理著晚間戲目的冊子,心里盤算著這些戲目多半用不上了。
懿澤看著瑛麟怡然自得的神情,想起前院那些焦急的面龐,還有哭泣了許久的瑯玦、被踹了一腳的福靈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來到亭子中,也不啰嗦,直接就問:“八阿哥私奔,是不是你搞得鬼?”
瑛麟笑嘻嘻的問:“表姐,我怎么可能左右八阿哥呢?再說了,我干嘛要摻和這件事?”
“太后要借著八阿哥的婚事緩和母子關(guān)系、嶄露頭角,特意風(fēng)光大辦,卻臨時出現(xiàn)狀況,不僅太后顏面掃地,連皇上對太后也會更加不滿,這就是你的動機(jī)!”懿澤的神情很嚴(yán)肅,一五一十的道明自己的道理。
瑛麟也收斂了笑容,問:“你的思維一向沒有這么縝密,這話……是誰跟你說的?”
懿澤沒有回答瑛麟的問題,反而質(zhì)問道:“從小到大,你從不騙我,現(xiàn)在要騙嗎?”
瑛麟也沒有回答懿澤的問題,也另行質(zhì)問道:“從小到大,你不是從不干涉我的事嗎?現(xiàn)在要干涉了?”
“告訴我,八阿哥在哪里?”懿澤已經(jīng)決定要不達(dá)目的不罷休,因此語氣很強(qiáng)硬。
瑛麟也很不忿,淡淡一笑,問:“我要是不說呢?”
懿澤一把將瑛麟按在柱子上,用一種逼迫的語氣說:“今天這里人很多,你如果不想讓天下會的那些勾當(dāng)立刻見天日的話,就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瑛麟不屑的看著懿澤,感慨道:“看來,我們都比不得小時候了,現(xiàn)在的我是真的不夠了解現(xiàn)在的你,你竟然要挾我?”
懿澤放開了瑛麟,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向前院的人群走去。
“站?。 辩霘鈶嵍鵁o奈,只好說:“城北有一個叫做望春樓的歌舞坊,是八阿哥和他的相好邂逅的地方?!?p> 懿澤走出漱芳齋,喚了卓貴來,讓他悄悄出宮,引導(dǎo)福靈安到望春樓去找,但不能讓永琪知道。
卓貴有點迷糊,但還是趕緊按照懿澤吩咐做了。
果然,福靈安在望春樓找到了永璇,還有他的心上人王若筠,一起帶回宮里來。
在永璇回宮之前,永瑆已經(jīng)迎著花轎到了重華宮。剛剛嫁過來的八福晉章佳·渃汿,到宮中后才知道自己的新婚丈夫和別人跑了,獨坐在重華宮的新房中生悶氣。
乾隆、太后等得到了永璇被找到的信息,都稍微安心了一些,卻更加生氣。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因此皇族的大多親眷都在漱芳齋被設(shè)宴款待,只有乾隆、太后、皇后、舒妃坐在重華宮的正殿等候永璇的歸來,一旁侍立的也都是乾隆的幾個親生兒女永珹、永琪、永瑢、瑯玦、永瑆、永璂。
福靈安帶著永璇出現(xiàn)在乾隆等人的面前。
乾隆看著永璇一臉老實本分相,竟然做出這樣膽大妄為之舉,失望的說:“永璇啊永璇,朕真沒想到,你是個那么聽話的孩子,怎么能做出來這樣的事?”
永璇跪下,向乾隆磕頭,道:“請皇阿瑪降罪。”
乾隆質(zhì)問道:“你知錯了嗎?”
永璇答道:“在皇阿瑪眼中,也許兒臣已經(jīng)鑄成大錯,但是,兒臣不后悔。”
“放肆!”乾隆望著永璇,厲聲斥責(zé)道:“你的書都讀到哪里去了?私奔這種事,是你身為皇子可以做的嗎?”
永璇并不為自己開脫,卻只問:“皇阿瑪準(zhǔn)備如何發(fā)落兒臣?兒臣領(lǐng)罪便是!”
乾隆面對永璇的冥頑不化,雖然感到失望,卻更好奇迷惑他的是怎樣一個女子,因此對福靈安說:“把那個女子帶進(jìn)來。”
王若筠走了進(jìn)來,跪下拜道:“民女王若筠,見過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舒妃娘娘?!?p> 乾隆問:“你頭一回入宮,都認(rèn)得嗎?確定不會叫錯?”
王若筠答道:“民女知道八阿哥是舒妃娘娘撫養(yǎng)大的,進(jìn)來一看坐著的四位,便已經(jīng)猜得到了?!?p> 乾隆點點頭,又問:“不害怕嗎?”
“民女在被抓住帶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做好了必死的準(zhǔn)備?!蓖跞趔薜臉幼?,一直很鎮(zhèn)定。
乾隆便下令道:“賜王氏白綾一條。”
永璇大聲喊道:“皇阿瑪!”
乾隆問:“你想替她求情?”
“兒臣不敢!”永璇向乾隆叩首,悲傷的說:“求皇阿瑪也賜兒臣一死吧!兒臣和若筠發(fā)過誓,要生死與共,還請皇阿瑪在我們死后,能讓我們合葬!”
乾隆聽了這句,惱羞成怒,指著永璇的鼻子,吼道:“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你嗎?來人,把永璇給朕拉下去……”
“皇阿瑪息怒!”永珹慌忙跪在永璇身側(cè),阻止道:“永璇年幼無知,皇阿瑪就原諒他一次吧!”
永琪也跪下說:“皇阿瑪,今天畢竟是八弟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處決呢?”
永瑢也一起求情道:“懇求皇阿瑪網(wǎng)開一面。”
瑯玦腹部隆起,不便行大禮,只微微屈膝做了個福,向乾隆道:“皇阿瑪,八弟也是一時沖動,罪不至死,請皇阿瑪看在死去的嘉貴妃面上,手下留情?!?p> 年紀(jì)尚小的永瑆也附和道:“皇阿瑪開恩?!?p> 乾隆指著永璇,問眾人道:“你們看看他,有一點知錯就改的意思嗎?”
懿澤和孟冬在正殿門外偷窺了幾眼,孟冬在懿澤耳邊低聲說:“若能勸動八福晉去求情,或許最有用。”
懿澤點點頭,隨孟冬一起往正殿一旁的新房去了。
渃汿已經(jīng)自行扯下了紅蓋頭,在房中無聊的坐著。聽說懿澤到來,渃汿只好站了起來,出門迎接,禮貌的喚了聲:“五嫂。”
“八福晉請坐?!避矟梢远Y相見,笑道:“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你知道,現(xiàn)在皇阿瑪正在外面審訊八弟,很是動怒,我想請你出去向皇阿瑪求個情?!?p> “我不去。”渃汿回答的很利索,并把臉扭到一旁。
懿澤看了看孟冬,孟冬笑勸道:“八福晉,我知道你心里生氣,可是八阿哥畢竟是你的夫婿,他年輕,難免犯錯,皇上如果真的一怒之下處置了他,身為皇家的媳婦,你難道還能有別的指望嗎?”
渃汿道:“你們說的是有理,可是這樣的事情,如果放在你們誰身上,又能受得了?我來自書香門第,難道還比不過一個歌舞坊的歌姬嗎?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莫說皇上不可能殺了自己的兒子,即便是殺了,我寧可守寡,也不愿要這樣的叛徒做丈夫?!?p> 孟冬又說:“福晉果然是有志氣的人,可是尹大人讓福晉嫁過來,怎么忍心讓福晉守寡呢?”
渃汿與永璇的婚姻,當(dāng)然是帶有政治目的的。渃汿在家時便知道,太后一心捧永璇上位,尹繼善也希望渃汿將來能母儀天下,只是嫁過來之后看到的境況,讓她太意外了。
孟冬笑道:“皇上固然不會真的處死八阿哥,但很有可能處死王氏,如果王氏死了,八阿哥和福晉之間就會永遠(yuǎn)隔著一道過不去的坎?!?p> 渃汿詫異的問:“難道你是讓我為王氏求情?”
孟冬答道:“福晉可能以為留她是恥辱,可在奴婢看來,福晉親自出面為王氏求情,恰恰說明了福晉的氣度無人能比,連八阿哥都會對福晉另眼相看。今天發(fā)生的事,讓皇上對八阿哥很失望,福晉一定明白,這種失望會影響八阿哥的前程,而福晉是唯一能夠扭轉(zhuǎn)這份失望的人?!?p> 渃汿有些遲疑。
孟冬見渃汿已有活動之意,又補(bǔ)充道:“八阿哥現(xiàn)在對王氏的癡迷,不過是年少無知,對美色的一時沖動罷了,如果他看到了福晉的寬宏大量,一定會感動。人都是會變的,天長日久,一切皆有可能?;噬虾吞筮x福晉入宮,也是看中了福晉的知書達(dá)禮,福晉今日若肯幫八阿哥為王氏求情,皇上定會為福晉動容。福晉娘家的指望,都在八阿哥和福晉身上,福晉請三思?!?p> 渃汿的娘家最在意的,當(dāng)然是永璇的前途,以及她嫁給永璇之后可能為娘家?guī)淼臉s耀,可永璇的競爭對手,不就是永琪嗎?
渃汿看著懿澤,有些奇怪的問:“五嫂這樣為八阿哥和我著想,難道就不怕影響五阿哥的前程嗎?”
懿澤笑道:“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永琪其實無心于皇位。我不是他唯一的妻子,卻依然想輔助他上位,你覺得我的努力值不值?”
渃汿聽了這句話,十分感動。如果懿澤作為側(cè)福晉尚且為永琪著想,她作為永璇的嫡福晉就沒有道理不幫永璇。于是渃汿點點頭,站了起來,和懿澤、孟冬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