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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拂曉

第七章 詛咒

第二拂曉 第二拂曉 3807 2022-04-10 01:50:33

  枯燥的工作消磨的只是他的激情,但醫(yī)院的環(huán)境卻悄無聲息地損耗著他的健康。

  結束了上午的輪班,布萊恩在街上的商店買了幾本筆記本與鋼筆,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畫室。

  “寫在克里夫筆記本上的那些東西只能讓它留著了,總不能撕下來吧。”布萊恩坐在書桌前整理著桌面。

  “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的字寫得還可以啊,希望克里夫不會介意?!彼奶摰叵胫?。

  “記筆記確實是個好習慣,我也得把我的感悟寫下來才行?!?p>  雖然工資還沒有著落,購買紙筆又花費了他數個便士。但布萊恩相信,這些知識將會改變他的命運。

  …………

  天文臺的地下密室中。

  克里夫躺在一塊墨綠色的石板上,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心臟卻在有力地跳動著。

  風暴的氣息籠罩著他。

  石板詭異地懸浮在空中,一旁坐著一個身穿深藍色長袍的身影,像是前來赴宴的客人,而克里夫正是桌上的祭品。

  那件長袍材質特殊,在搖曳的燭光下顯現出星空一般的紋路。

  他的導師查爾斯則拿著一本書站在那人身側。

  “他確實有成為學徒的潛質。”長袍下的陰影平靜地說道,周圍的空氣隨著他的話語而震顫。

  “當然,也有被感染的可能。你知道那些東西并不是你我能夠輕易處理的?!?p>  “如果他能挺過這一關,就好好培養(yǎng)他吧。如果不能,想必服用圣雅納略的真血之后,他將是一具不錯的材料。”

  “感謝您的仁慈……”查爾斯低頭行禮道,“另外,首席閣下。防剿局已經開始起疑了。”

  “尊貴的帕西瓦爾爵士的計劃已經完成,他必定不會在意這一個小事故?!蹦侨擞檬种篙p輕敲打著石板,與克里夫心跳的節(jié)奏相和。

  “不過我們依舊不能忽視防剿局的力量?!彼鹕砟贸鲆幻驺y鏡。隨著他手掌的離開,墨綠色的石板緩緩下落到地面。

  “你未來的學徒過不了多久就會蘇醒。他是為數不多的證據之一,這段時間不要讓他離開天文臺?!?p>  “是的,首席閣下?!?p>  那人走向一堵并沒有出口的墻壁,對著銀鏡輕聲誦念:

  “我們拜請弧月,內外相易,表里互替之神?!?p>  隨著禱詞的進行,一道不存在的門逐漸顯現。

  “禰的神力諒必能展現封閉于鏡中的道路。”

  墻壁碾動,空間隨之分離;銀鏡碎裂,光芒飛濺。

  目送著那人消失在扭曲的墻壁,查爾斯的心中只有敬畏。他知道,那面鏡子將會重組于他處。

  他低頭看向沉睡的克里夫,后者的心臟正猛烈跳動,面部痛苦地扭曲著。

  “快了……”查爾斯低聲說道,“我們不能再讓你重蹈他的覆轍?!?p>  “這是我們欠他的?!?p>  查爾斯將手中的書放在點著蠟燭的石桌上,而后打開了一道厚重的暗門,踏出密室。

  昏黃的光芒中,書封上赫然寫著四個單詞——《分裂之時》

  …………

  天色漸晚,布萊恩再次前往醫(yī)院輪班。

  依舊是在昏暗的走廊間拖地。當然,除了拖地,老查理又為他安排了不少新的雜務。

  待到空閑之時,他又一次走進304病房探望那名老人。

  窗簾在月光下舞動,貼著深藍色墻紙的病房中縈繞著病人的呻吟。布萊恩走到一號床前,病床上的老人雙眼緊閉,喘息的聲音像是干枯的樹皮在顫動。

  見老人沒有醒來的跡象,布萊恩嘆了口氣,準備離開病房。

  他突然注意到床頭的藥品架上貼著一個標簽。

  “一號……施維科.赫斯特……這就是老人的名字?”

  病房外傳來一個沉重的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停在了門外。

  不知為何,布萊恩并不想被人發(fā)現他獨自進入了病房,盡管作為醫(yī)院的臨時工他能找出許多合理的借口。

  他悄悄蹲下挪向角落,然后匍匐身體,蜷縮在一張空置的病床之下。

  吱呀……

  病房的門被人打開。

  一個穿著黑色防油布大衣,戴著皮制兜帽的身影走了進來。

  而他的臉上竟然長著一張鳥嘴。

  布萊恩瞳孔一縮,額頭上冒出冷汗。

  “不……不對,這應該是中世紀的那種烏鴉口罩?!辈既R恩找到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但那個形象切實地出現在他眼前時仍讓他感到毛骨悚然。戴著烏鴉面具的醫(yī)生沒有開燈,徑直走到施維科的病床前,從裝著藥品的鐵盤上拿起一柄手術刀以及一把剪子。

  金屬摩擦的聲音讓布萊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些鋒利的刃口閃著寒光。

  切割的聲音響起。而后是一陣不知是氣體還是液體泄漏的嘶嘶聲。

  布萊恩看見籠罩在陰影中的醫(yī)生拿起一瓶液體開始傾倒,老人的喉嚨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呻吟。

  黑影平靜地凝視著在床上掙扎的老人。幾分鐘后,病床逐漸停止了晃動。

  他緩緩擦拭雙手,環(huán)視四周后退出了病房。

  布萊恩愣在原地,全身幾乎被冷汗浸透。直到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屏住呼吸。

  先前的恐懼讓布萊恩的心跳與呼吸幾乎停滯。而現在,身體因恐懼而分泌的腎上腺素卻讓他心跳加快。他條件反射地干嘔了一下,急促地喘著粗氣。

  他來不及確認老人的生命體征,匆忙地跑出病房,慌亂的腳步在樓梯間回蕩。

  回到工作間,布萊恩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他的理性在燈光中逐漸恢復。

  “這醫(yī)院簡直比鬧鬼還要詭異,正常的醫(yī)生怎么用這種方法醫(yī)治病人。怪不得施維科先生讓我不要太早深入……”他心有余悸地想到。

  “也不知道施維科先生到底怎么樣了?!?p>  “布萊恩?!崩喜槔淼穆曇粼陂T外響起。

  布萊恩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他走到門邊顫抖著問道:“有什么事嗎?”

  “206號檔案室需要整理,你去打掃一下?!?p>  說完,老查理又走進了走廊盡頭的黑暗處。

  “看樣子我應該還沒有被發(fā)現,太早離開反而會引起懷疑……還是先留下來靜觀其變吧。”擺脫恐懼之后,布萊恩開始整理他的思緒。

  他拿著衛(wèi)生工具走到檔案室,并不寬敞的房間里堆放著一排排倒塌的鐵皮柜。

  “積累的灰塵不多,看來這間檔案室不久前才經歷了一些混亂?!?p>  他打開墻上的開關。燈光閃爍,伴隨著幾聲電流的噼啪聲,光照逐漸穩(wěn)定。

  “柜子里面都是空的,不知道之前放的是些什么東西……不過既然是檔案室,儲存的應該是一些文件?”他逐一將倒在地上的鐵柜扶起。

  在抬起一個位于角落的柜子之后,布萊恩發(fā)現地面上遺留著幾張散落的紙頁。

  撿起文件,他在封面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施維科先生的病歷?”布萊恩有些驚訝,這一連串的事件未免過于巧合,似乎有人在暗處推動著這一切。

  他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悄悄將病歷塞到自己胸前,然后拉起衣領繼續(xù)整理混亂的房間。

  晚上九點,檔案室已經基本打掃完畢,布萊恩也沒能再找到其他線索。他下樓給老查理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醫(yī)院。

  走出醫(yī)院的大門,布萊恩這才放松了下來。為了保證病歷不會掉出來,他此前一直保持著略顯僵硬的動作。

  凄冷的月光撒在街道上,下班的路上一切正常,布萊恩順利地回到了畫室。

  坐在書桌前,布萊恩默默思考著這次輪班的幾個疑點。在檔案室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和醫(yī)生今天的治療有沒有關系?為何又恰好是施維科先生的病歷留在了那里從而被他發(fā)現呢?

  他開始回憶這次離奇經歷的各個細節(jié),但關于查令十字醫(yī)院的記憶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他并沒有從中發(fā)現被窺伺的跡象或是其他異常。

  “那種詭異的治療方式究竟是為了治療什么?”

  帶著這些疑惑,布萊恩翻開了先前沒來得及查看的病歷。

  病歷分為兩冊,其中一份明顯更加枯黃,封面上寫著年份與其他信息。

  「1922 施維科.赫斯特」

  “五月十四日,病人身上的詛咒已經深入到他的夢境。多么神圣啊,來自三百多年前的怨恨……”

  “處理這種情況并不難,我們最擅長開啟并切割這些事物。”

  “八月二十日,經過數次治療,詛咒已經開始蟄伏。不過它與病人分割出的那部分靈魂愈發(fā)契合了。”

  “到了這個階段,我們已經不知道這一部分究竟是詛咒還是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詛咒甚至在延長他的生命?!?p>  病歷的大部分都模糊得難以看清,并且明顯有缺失的情況。布萊恩接著翻開了另一冊病歷,紙張很新,看來是今年裝訂的。

  「1924 施維科.赫斯特」

  “五月十三日,我們終于成功從切割下來的靈魂中提取出了詛咒。或許這也是它自身的意愿。這是一份很有價值的原料,是時候讓我們的病人回來了?!?p>  “六月五日,距離上次治療已經兩年了,這位剛‘回家’的病人此時就像一個……當然,任何被切割了大半部分靈魂的普通人最后都會像他這樣?!?p>  “六月十七日,病人所剩無幾的健康失去了支柱,他的肺炎越來越嚴重,離輝光也越來越遠。他申請將床位調到地面以上。這是合理的請求,不是嗎?盡管他知道我們……”

  “六月二十四日,看來我們的病人很堅強,他還活著。希望他能在醒時多曬幾天太陽吧。哦,我忘了,在那里他只能見到月亮?!?p>  同前面的一樣,后續(xù)的文字被未知的黑色的液體抹去,像是籠罩上了一層迷霧。

  “與其說是墨水,更像是被其他某種東西所污染。這會不會與檔案室發(fā)生的事情有關?”

  布萊恩試了好幾種方法。用水清洗、用煤油燈加熱,都沒能讓這些文字顯現出來。他放棄了這些想當然的嘗試,開始著重梳理從病歷中得到的信息。

  這些記錄應該是由某位醫(yī)生書寫的,不含絲毫感情的筆跡盡顯旁觀者的冷酷,只有在分離出原料那一頁,布萊恩似乎感受到了那人的狂熱。詭異的是,上面所有涉及詛咒一詞的文字都模糊扭曲成了一團。更多的時候,那個詛咒甚至被稱之為它。

  “這個醫(yī)院能夠治療詛咒?施維科先生身上詛咒又是什么?”

  線索到此中斷,布萊恩收好文件,吃完只有面包的夜宵回到臥室。

  “病歷中所提到的兩個信息非常關鍵?!彼曋巴獾囊箍障氲馈?p>  “詛咒應該是來自三百年前,也就是16世紀,16世紀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該死,三百年前的詛咒……我都不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快就接受了這個設定?!?p>  “此外,施維科先生在兩年前便接受過治療,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醫(yī)院,為什么這一次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

  水龍頭流出的自來水依然是那么冰冷,布萊恩站在洗漱臺前,刺骨的寒意緩解了他精神上的疲憊。洗漱完后,他拆掉繃帶,再次檢查自己腳底的傷口。

  傷口沒有流血,但也沒有愈合,他的身體似乎已經記住了這個傷口。

  窗外的月光照亮街巷,微風穿梭于林立的建筑間。

  躺在床上,布萊恩的思緒再次飄往黑暗的林地。他腳底的傷口仍記得前往林地的道路,也許在夢境中他能尋到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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