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尋得空閑時候,戌甲與鄔憂找到了忘兮等人的住處。走到了院門外,正要進去,忽然被人叫住。轉(zhuǎn)過身一看,有一人正招手朝這邊走來。
待此人走到面前,不等鄔憂發(fā)問,戌甲先笑了起來,說道:“好久不見了,單源?!?p> 說完,便與鄔憂介紹了單源。幾句寒暄之后,單源看了一眼院門,問道:“你這是來找忘兮的么?”
戌甲點了點頭,答道:“有好些當(dāng)初認識的都在這撥來的人當(dāng)中,趁著眼下空閑,過來見上一面?!?p> 單源看著戌甲,說道:“看看也好,互相聯(lián)絡(luò)一下。等進了靈封谷后,興許能有個照應(yīng)。好了,就不耽誤你們了。我就住那邊院子的北樓,有空閑了可來找我聊聊。”
說完,單源指給二人看自己的住處,戌甲也將自己的住處告訴了單源。而后,單源便與二人作別離開了。
進了院門,二人先上樓找到齊雍和汾芹。而后,四人才叫出忘兮,下樓并出了院子,一起邊走邊聊。走到一處空地,五人坐下,卻一時無人開口說話。
還是鄔憂先出了聲音,笑著朝汾芹問道:“我之前教你的那兩手練得怎樣了?”
汾芹有些無奈,答道:“鄔憂哥,真不能怪我,我真下了工夫的,可就是練不成你那樣子。要不,這段時日你再指點一下我?”
鄔憂笑了笑,說道:“我怎么會怪你,癸層學(xué)堂我又不是沒去過,知道沒那個修習(xí)的環(huán)境。不怕老弟你笑話,我練的時候有師傅或師兄在一旁盯著,就那樣也花了不少日子才練熟。當(dāng)初教你的時候本就只想著你能練會幾成就算幾成,更多的是讓你長點見識,知道有這么個玩意兒?!?p> 接著,又朝齊雍問道:“上次年試考得怎么樣了?”
齊雍嘿嘿一笑,答道:“虧得戌甲哥的提醒,讓我專心把基礎(chǔ)拳法打好,不急著去練別的套路。如今若是與學(xué)堂內(nèi)的其他人對練,我還占不到便宜,可應(yīng)付起年試的初試來,確是比多數(shù)人更自如些。上次年試,我竟能爭到一個場試的名額。可惜上去沒接幾招就招架不住了,遠不像戌甲哥那般能打?!?p> 戌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也不能打,那次年試能過,其實是考官留了太多的力,再加上一時大意,才讓我撐了過去。當(dāng)時,還在場內(nèi)打的時候,我就覺著不大對勁兒,后面復(fù)盤時發(fā)現(xiàn)了自己大小十幾個破綻,可兩個考官加起來只用上了四五個。以考官的本事,不會看不出其他破綻,那便只能是有意放過不用。更不要說用上的那四五個破綻,也只發(fā)了二、三分力??傊换叵肫饋肀阌X著不是個滋味。”
嘆了口氣,戌甲看向齊雍,說道:“對年試你也別寄太大希望,如今山上的體學(xué)本就頹勢得很。而且因為上面相爭,以后體學(xué)年試的門檻只高不低,對多數(shù)人來說,面上的幾個名額永遠只停在紙面上而已。后面若是體學(xué)的名額再次減少,你也別當(dāng)回事,更別在這事上多嘴?!?p> 鄔憂也插上話,笑著說道:“看你們戌甲哥混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就知道如今年試過不過真沒那么重要了。決定日后仙途如何的事太多了,區(qū)區(qū)一個年試重不到哪里去?!?p> 戌甲聽了這話,不禁搖頭笑了起來,汾芹與齊雍也跟著樂了起來,幾人一齊笑起,唯獨忘兮仍舊面無表情,不發(fā)一語,不由得令其他四人略覺尷尬。
理了理思緒,戌甲對忘兮說道:“你的那些經(jīng)歷大家都清楚,也許有人會拿著說事,或是在一旁看笑話,可我們這些相熟之人不會,何況周圍理解并同情你的人也不少,你并不是孤身一人。況且,那些事會發(fā)生在你身上,也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么。相反,你做的是對的,錯的不是你,而是如今這個世道?!?p> 頓了頓,戌甲接著說道:“剛剛那些話,我是從不愿意放在自己身上的,也很厭惡別人拿出來為自家開脫。可眼下若是放在你身上,我卻覺得再合適不過了?!?p> 聽到這里,忘兮的眼里泛出了一絲光亮。抬眼看了一下戌甲,又低頭沉思了片刻,才說道:“既然是對的,又為何受傷、受辱的總是我?為何那些錯的卻能逍遙至今?”
聽到忘兮如此發(fā)問,戌甲與鄔憂對視了一眼,顯然都無法做出回答。在旁人看來,大概只能說大勢如此了??纱髣轂楹稳绱耍艘捕冀忉尣涣?。
各人皆沉默不語,好一陣子過去,鄔憂干咳幾聲,強自笑著說道:“好容易今日能聚在一起,就不說傷心事了。忘兮老弟,你也別再這樣拘著自己,白白讓自己難受,卻改變不了任何事,不值當(dāng),很不值當(dāng)!”
戌甲伸手按了按忘兮的肩,又朝齊雍問道:“除了拳腳,還練了什么兵器沒?這趟靈封谷的差,光靠拳腳可不濟事,筋骨練得再結(jié)實,也敵不過金鐵。”
看了忘兮一眼,齊雍有些無奈地說道:“除了刀劍,還能練什么?有器學(xué)的在場時,甚至連劍都不讓練,說是見不得一群莽夫輕賤了靈秀之物?,F(xiàn)如今整個學(xué)堂里,到處能見到體學(xué)弟子拿著大刀片子,來來回回就練那么幾下子?!?p> 鄔憂奇了,問道:“世間兵器多了,除了刀劍,何不去練些別的?”
齊雍正要答話,卻被戌甲接過話頭,說道:“世間兵器雖多,可只有刀劍這樣易于上手習(xí)練,其余的須有人在旁時時照看指點,否則練不出個什么來,反不如將刀劍練到頭。那時我們?nèi)ス飳訉W(xué)堂,能看到的教授師傅已然不多,之后只怕是更少。身在那種環(huán)境之中,換做是你,又會作何選擇?”
琢磨了一下戌甲的話,鄔憂點了點頭。換做是自己,也只能做出齊雍那樣選擇,便又問道:“那道法修煉得如何了?看你倆的靈氣似乎不太穩(wěn)當(dāng),倒是忘兮的已頗為內(nèi)斂了?!?p> 汾芹笑了笑,說道:“鄔憂哥好眼力,我與齊雍前年末才上的三層。倒是忘兮整日一個人埋頭苦練,自上次與你見面后沒多久就上去了。我們那幾個相熟的私下議論時,都覺著忘兮是真的有些天賦,不管學(xué)什么還是練什么,都比旁人快上幾分。若是能在上面幾層的學(xué)堂習(xí)練,興許不會比戌甲哥差多少,嘿嘿……?!?p> 汾芹正笑著,一扭頭看到忘兮那略顯呆滯的模樣,眼神頓時一黯,臉上的笑意迅速褪去,微微低下頭,不再言語。
戌甲伸手拍了拍汾芹,說道:“你又沒說錯,低個什么頭?只論天賦的話,忘兮確是比我強些?!?p> 發(fā)覺鄔憂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戌甲笑了笑,說道:“不要這般看著我,我自是無此等眼力,是師傅告訴我的?!?p> 此言一出,幾人皆吃了一驚,連忘兮那原本黯淡的雙眼中都現(xiàn)出一抹亮色。環(huán)視了一下眾人,戌甲回憶道:“當(dāng)初從癸層返回后,我便將一番經(jīng)歷都陸續(xù)講與師傅聽了。想是從那時起,師傅注意到了忘兮。我之前沒提起,料想你們也難以察覺到,那段日子里,師傅曾幾次去過你們那里。最后告訴我說,在癸層學(xué)堂的體學(xué)弟子中,忘兮的天賦確是可算出類拔萃。還以我作比,說我的天賦只能算作中等而已,而忘兮則可算作中上?!?p> 故意頓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忘兮,戌甲接著說道:“只是天賦雖不錯,性子卻有些躁了。所以,囑咐我不要當(dāng)面提及太多的新鮮事物,反要盡量督促將已學(xué)到的幾樣練扎實了。”
吐了口氣,戌甲對忘兮說道:“我曾托鄔憂帶給你一冊拳譜,面上是我相送,其實里面也有幾分師傅的意思?!?p> 這時,齊雍問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戌甲哥,你師傅為何不想法子將忘兮要過去?”
話音剛落,汾芹便拿胳膊頂了頂齊雍,說道:“別瞎說,山上哪能這么隨便,這不是為難戌甲哥的師傅么?”
戌甲卻搖了搖頭,說道:“無妨,其實我當(dāng)時也這樣問過。只可惜師傅說,如今山上將各層流動卡得十分之嚴。從上往下調(diào)還好說,想從下往上,且一次跨兩層,這便太難了。倘若忘兮真有萬里挑一的天賦,那還算有個理由,可終歸只是天賦不錯,就是報上去了,學(xué)署也不會答應(yīng)。再說了,忘兮若真有那般天賦,一開始也不會被留在癸層?!?p> 沉默了片刻,戌甲看向忘兮三人,接著說道:“你們幾個上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應(yīng)該看得明白,各人的仙途如何,并不只與天賦有關(guān),出身乃至運氣都相當(dāng)重要,甚至經(jīng)常比天賦更重要。所以,日后不要只盯著天賦這一樣看,見著天賦不佳,仙途卻不錯的便自怨自艾起來。那樣沒有半點用處,徒自咽氣傷身罷了?!?p> 忘兮看向戌甲,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戌甲哥的意思,我們幾個都懂。日后真遇上了,心里縱然有些過不去,也會盡量開解自己,不會執(zhí)拗住不放?!?p> 見齊雍與汾芹也點了點頭,戌甲笑了笑,站起身來,說道:“眼下還有些空閑,我與鄔憂便帶你們四處看看吧。說真的,這里與想象中不同,待上一段時日,還是能發(fā)現(xiàn)些趣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