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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爭不止

七十五、有理無理

唯爭不止 兩只拳頭 3263 2021-05-24 21:17:10

  聽了戌甲的話,單源無奈地?fù)u了搖頭,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戌甲,之前曾聽忘兮師弟提到過,說你在上山前并非出自富貴人家。我也是普通人家出身,同那個忘兮師弟一樣。因此你應(yīng)當(dāng)跟我一樣能明白,在那些富貴人面前百姓實(shí)在弱小,縱是有理也無處可伸。便只有抱起團(tuán)來,說出去的話才有人肯聽??墒潜F(tuán)的人越多,所欲所懼越雜,便越是無序。天下之?dāng)?shù),有序則有理,無序則無理。人之?dāng)?shù)既無理,則人之事亦無理。那日你所遇到的無理之事,本就是應(yīng)了天理,只不過假借了一些人的手顯現(xiàn)于世罷了?!?p>  戌甲看著單源,也不禁笑了起來,說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竟能說出這般道理來。細(xì)細(xì)想來,你所說也確是有理??烧嬗錾狭藷o理之事,說的再有理也是無用。”

  仰頭嘆了一聲,戌甲說道:“不管是史中所載,還是世間所存,皆是有理輸給無理。能敵無理者,唯無理爾。方才我話中怨恨的并非是鬧有理之事的百姓,而是那些挑動無理之事的山上人。當(dāng)日我因一時激憤而干出的事,這幾日想來也覺著是無理之舉?!?p>  單源兩手后撐,也看向天空,說道:“光是自己受了些委屈,不至于讓你生出如此多的念頭,當(dāng)是還有別的原因吧?”

  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戌甲說道:“說了的,我不大在乎自己受罰。真正讓我起了心結(jié)的是山上對此事的態(tài)度,且不光只是這次的事而已,還有之前你與我講的那些忘兮身上的事,還有上山十幾年來所見所聞的好些事。上山以前,我想象中的山中歲月會是很簡單樸素,就是修練成仙嘛??缮仙皆骄?,我卻越是覺得周遭繁雜,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p>  單源聽了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是看不清楚,而是不想看清楚。僅僅剛才的幾句交談便能看出你不是個糊涂人?!?p>  戌甲哼了一聲,看著遠(yuǎn)方說道:“若真是糊涂倒好了,眼中什么都看不見,心里也就不會煩惱了??善裁炊及l(fā)生在眼前,沒法裝作看不見。頒旨的那人明明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卻僅僅訓(xùn)斥了兩句便放走了挑事的人??v然那幫挑事的人并非致亂之根源,至少得定個亂上加亂的罪名,如何就那般輕易脫身了?”

  單源笑了笑,說道:“剛說你不是糊涂人,這會兒卻失了智。那幫人既敢半明半暗地挑事,就必然在山上有所倚仗。頒旨的那人應(yīng)是多少知道一些其中的關(guān)竅,這才放了人。雖然十幾年一直只能圍著學(xué)堂在下面打轉(zhuǎn)轉(zhuǎn),卻也看出來想在這獨(dú)立山上搏個好去處相當(dāng)之不容易。換作誰都不愿意輕易得罪于人,唯恐日后耽誤了自己的仙途。”

  戌甲兩手輕錘著膝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啊,利害若不牽于己,任誰也不愿涉險。也許換作是我,那時也會是那般舉動??傻降资切挠胁桓?,山下原不該如此?!?p>  單源輕哼了一聲,伸手拍了一下戌甲的膝蓋,說道:“該與不該也不是你能說得算的,就是想得再多,你便能改變山下的樣貌了么?”

  見戌甲看向自己,單源又問了一遍:“你覺著自己能讓這山下變成你自認(rèn)該有的樣貌么?”

  戌甲頹然地低下頭,輕輕說道:“我怎么可能做得到?不行,做不到?!?p>  又抬起頭,木然地望向天空。過了一會兒,再次搖了搖頭,說道:“當(dāng)然做不到?!?p>  單源站起身來,看向戌甲,說道:“既然自認(rèn)做不到,那再想多了也無用。等有一日修練有成,真正有了手段能做些事,再去想也不遲。好了,不聊這些煩心事,咱們換個地方走走如何?”

  十幾日后,衙門把銀子按票悉數(shù)換給了百姓。因籌銀子拖延了兩日,又鬧出了點(diǎn)亂子,戌甲向回來的人打聽了一下,八成還是那幫不肯露面之人在挑事。搞得史巒立即取消了輪換,將人盡皆派去守著,自己也在各衙門間來回巡視。無奈有幾處衙門鬧得比戌甲那次還大,被派去的人心有顧忌,都不敢輕易動手。衙門被沖破,差役與百姓都有人受傷,頒旨的那人只得再去安撫。

  銀子既已換完,這趟山下的差也算是了結(jié)了。閽大人等還想著給眾人踐行,卻被史巒婉言謝絕。這趟差不僅未完成預(yù)定的任務(wù),反而惹出了一連串的麻煩,回山之后還不知要如何交代,史巒還哪里來的心情去吃喝?與各處衙門交接完畢之后,史巒便帶著眾人按著來時的路回山去了。

  到了山腳下,眾人正等著飛云車。史巒走到戌甲面前,拍了拍肩膀讓戌甲跟自己來一趟。沿著小路往山下方向走了一會兒,來到一處僻靜之處,便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背影。這個背影戌甲見了十幾年,再熟悉不過了。走到背影前,史巒拱手喊了一聲前輩,戌甲跟著喊了一聲師傅。趙塚子轉(zhuǎn)過身來,先看了戌甲一眼,而后伸手扶起史巒,說道:“不必客氣,倒是山下這段日子,我這徒弟給你惹了麻煩,合該我向你道歉才是。”

  史巒稍有無奈地笑道:“也怨不得戌甲,便是我自己碰上了那日的事,也不見得處理得好。要怪只能怪我運(yùn)氣不好,接了這么趟差?!?p>  說完,伸手扶起戌甲,又對趙塚子說道:“前輩,戌甲我給您帶來了。飛云車那邊還在等著,我就先告辭了?!?p>  趙塚子上前送幾步史巒,邊送邊說道:“回山之后,有問起戌甲的便一切照實(shí)說,要對戌甲做任何處置你也不要爭辯?!?p>  史巒有些遲疑,說道:“前輩,這……?!?p>  趙塚子搖了搖頭,說道:“不要多想,就照我的話去做。你自己這趟的麻煩就不小,先想辦法把自己摘出來才是?!?p>  史巒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趙塚子拱手致謝,然后朝飛云車那邊去了。

  轉(zhuǎn)身回到戌甲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看來山上十幾年把你憋壞了,一下了山就著急跟人動起手來。等日后真練出了本事,還不得往山上打了?”

  戌甲心里正窩著火,想替自己辯上幾句。趙塚子抬起手,讓戌甲止住,然后說道:“你那幾次出手我都清楚。替人擋刀的那次是學(xué)藝不精,以致收不住靈氣,幸好未傷及性命。至于前后真正與人動手,打得倒還不差,只是沉不住氣,遇事太過冒進(jìn),動了不必動的手?!?p>  聽了趙塚子的話,戌甲心中雖不服氣,卻并不再爭辯。瞧著戌甲面微不忿,趙塚子又說道:“也別不服氣,見著自己身上被人潑臟水了,并非一定要立馬潑回去。一盆子水朝人群潑過去,該潑的人也許就淋了個邊角,卻濕了旁人的衣衫,反惹出了眾怒。不能僅憑意氣行事,事先要仔細(xì)盤算,臨機(jī)要謹(jǐn)慎應(yīng)對。”

  趙塚子伸手搭在戌甲肩上,說道:“還沒回家看看吧?我替你講好了,不用跟著一起回山,先回家一趟,過后我再帶你上山,如何?”

  戌甲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師傅可愿隨我同去?”

  閉眼想了一會兒,趙塚子說道:“既如此,就隨你去一趟,好讓你父母更放心些,畢竟難得見上一面?!?p>  師徒二人便前往驛站,搭乘車馬去戌甲家鄉(xiāng)。到了家門前,戌甲低頭深吸一口氣,然后敲開了門。當(dāng)日上山之時,父母正當(dāng)盛年,十幾年過去,青絲已雜了白發(fā)。忽然見此,戌甲心中陡然百般難受,忙上前問候爹娘。母親眼中自然全是戌甲,一直上下打量著問個不停。父親則察覺到身旁的趙塚子,忙問戌甲道:“戌甲,你身旁這位先生是……?”

  聽到父親一問,戌甲這才回過神來,趕忙走到趙塚子身旁,向父母介紹道:“爹、娘,這位便是兒子在山上的授業(yè)恩師……?!?p>  還未等戌甲說完,趙塚子笑著說道:“我姓梁?!?p>  父親趕忙問候道:“梁師傅好,快請上座,快請上座!”

  母親也上前問候,然后便入內(nèi)廚燒水沏茶去了。待入座之后,寒暄了幾句,父親問道:“不知我這兒子在山上這些年可曾煩到梁師傅沒?”

  趙塚子哈哈一笑,說道:“戌甲本就不是頑劣心性,這十幾年下來更是愈發(fā)沉穩(wěn),哪里會煩到我,戌父你多慮了。”

  母親托了茶水過來,給每人擺上。然后坐在戌甲身邊,兩手夾握住戌甲一手,朝趙塚子謝道:“這些年戌甲在山上真是煩勞梁師傅照顧了,今日見到戌甲,我夫婦二人也算放下心了。雖說衙門每年都會來人通報平安,可到底是不如見上一面來得踏實(shí)?!?p>  父親也笑著說道:“平時總愛念叨,今日算是了了心愿?!?p>  向趙塚子請了茶后,又問道:“梁師傅,此次是專門陪戌甲,還是順路而來?”

  趙塚子喝了口茶,答道:“戌甲前陣子一直在山下辦差,這兩日才了結(jié)。我下山來接,順便陪他先回來看看,之后再回山。”

  父親又問道:“那這次戌甲回來能住幾日?”

  與戌甲對視了一眼,趙塚子思忖了片刻,答道:“戌甲尚須回山交代差事,故而不可久留,就住兩日?!?p>  父親與母親互相看了看,眼中難掩失望。隨即強(qiáng)打起笑容,只說兩日也夠。聊了許久,見天色漸晚,母親下廚炊飯,戌甲往來端菜,父親則在桌上陪趙塚子飲酒敘話。待飯了茶畢,母親提起該給趙塚子收拾客房時,戌甲才注意到,僅此半個晚上的工夫,趙塚子似乎笑得比自己印象中在山上十幾年加一起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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