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明突然想起,那天自己和萬疏茜、楊雪關(guān)就是在這幢大樓里找到小安子的。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小安子的大學(xué)同學(xué)許田櫻,以及許田櫻的父親。
安裕明使勁想,許田櫻的父親叫什么名字?安裕明在大樓前站了很久,沒想起許田櫻父親的名字,倒是想起了那家公司的名字,竣肅集團(tuán)。
對!就叫竣肅集團(tuán)。
安裕明突然有一種要上去看看的沖動。他一般不沖動。像他這么老練穩(wěn)重的男人,怎么可能像青年人一樣沖動呢?
可是,上去看看竣肅集團(tuán)的想法,占據(jù)了他的心思。這是來自內(nèi)心的沖動。
為什么要上去?
安裕明一下子想明白了,自己心里一直有一個結(jié):小安子不喜歡楊雪關(guān),是不是喜歡許田櫻?要不然,他怎么會突然到許田櫻父親的公司來?為什么一定要留在這座海濱城市?
安裕明的思路越來越清晰,小安子后來回司亨醫(yī)院,許田櫻也跟著回去了。
安裕明一拍腦袋,原來是這么回事。
兩個人在一起了嗎?到什么程度了?
那天晚上,小安子醉酒,也是許田櫻護(hù)送的。
這些事情就像一根主線,將小安子和許田櫻串在一起。
安裕明自然而然聯(lián)想在一起了。許田櫻在追小安子。對!一定是這么個事兒。
如果是這樣,安裕明覺得自己有很大的必要上去看看。他對許田櫻不了解,想去看看竣肅集團(tuán)到底是做什么業(yè)務(wù)的。許田櫻父親開著這么大的公司,她卻要去司亨醫(yī)院工作,不是有牽掛的人,她干嘛要一個人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干嘛要跟同學(xué)合住一套房?
安裕明下定決心上去看看。按圖索驥,安裕明很順利找到了竣肅集團(tuán)??⒚C集團(tuán)總部設(shè)在大樓三十樓到三十五樓之間。這得多大的規(guī)模。租金都是天文數(shù)字。
安裕明到公司門口,就被前臺攔住了。安裕明說我找你們公司董事長。前臺保持職業(yè)般的微笑問他,預(yù)約了嗎?安裕明搖頭,我只見過一面,怎么可能預(yù)約?他女兒許田櫻和我兒子安如見是大學(xué)同學(xué),現(xiàn)在又是同事,我路過,到上面來拜訪一下董事長。
前臺狐疑地盯著安裕明,一點也不相信安裕明的說辭。僅僅是小孩的同學(xué)關(guān)系,就想來拜訪董事長?看來,此人非奸即盜,要提防。
前臺說:“對不起先生,沒有預(yù)約不能見董事長?!?p> 安裕明搖搖頭:“好大的架子!我是你們許田櫻的上司?!?p> 前臺不淡定了,說:“董事長女兒的上司?我怎么沒聽說過?你報上名字,我向徐小姐核實一下?!?p> “她又沒有電話,怎么核實?”安裕明斜了前臺一眼,沒想到見一面都那么難,到底是有錢人。
前臺拿起電話,直接撥通了許田櫻的手機(jī)。
安裕明開始不淡定了。一個手機(jī)要三四千,我的工資才三百多。整個司亨醫(yī)院,現(xiàn)在也還只有楊也彬有一個手機(jī),叫什么掌中寶,一點點大。原來的掌中寶是指小孩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這才是掌中寶?,F(xiàn)在的折疊手機(jī),也叫掌中寶。
前臺將話筒遞給安裕明,請他確認(rèn)一下,是不是許田櫻。
安裕明覺得好尷尬,心里默念沖動是魔鬼。自己也有冒充領(lǐng)導(dǎo)的嫌疑。要是許田櫻笑話自己,整個司亨醫(yī)院都是個笑話。
確認(rèn)之后,前臺給董事長打了電話。安裕明這才知道,許田櫻的父親叫許安欒。
保安引導(dǎo)安裕明進(jìn)到會客室,一股淡淡的茶香氤氳了安裕明的呼吸。他聞聞,從來沒有聞過這種茶香。
會客室,一副八大山人的山水畫映入眼簾。安裕明曾經(jīng)練過毛筆字,對八大山人題款非常熟悉,似哭似笑,誰也猜不準(zhǔn)。八大山人本是皇家后裔,國破人亡,一生抑郁,及至癲狂。也許只有在書畫中,才能真實釋放他人生的苦悶。
許安欒笑著進(jìn)來了:“哎呀,安主任大駕光臨,失禮失禮?。 ?p> 安裕明不好意思,說:“突然造訪,打攪了。”
客套和寒暄,是國人必要的社交禮儀。
客套幾句,許安欒說:“女兒剛剛打電話告訴我,說骨外科安主任登門拜訪,被前臺攔在門外,把我嚇了一跳。這怎么行呢?所以,我吩咐,給安主任上最好的大紅袍?!?p> “董事長日理萬機(jī),我冒昧過來,實在不好。但我又好奇,想了解一下許田櫻同學(xué)?!?p> 安裕明的話,傳遞了很大的信息量。他暗示,自己是來考察許田櫻的。一般所指的考察,無非是組織考察個人,公婆考察準(zhǔn)媳婦兒,泰山大人考察準(zhǔn)女婿。
許安欒一下子就明白安裕明的意思。他不是院領(lǐng)導(dǎo),許田櫻又工作不久,不存在組織考察。唯一的解釋,就是考察準(zhǔn)媳婦兒。
許安欒也想到了上次的不愉快,但是他不說。有些事不能說,說破了就沒意思了。
“安主任請坐,您想了解些什么情況?”許安欒一邊倒茶,一邊看著安裕明,問道。
“董事長格調(diào)高雅,就是不知道,墻壁上這幅八大山人的畫,是真跡還是贗品?”
許安欒沒想到安裕明會問這個。他是在猜測自己的實力,還是在推測自己的修養(yǎng)?
“安主任好眼力!這幅畫是我五年前在一場拍賣會上拍來的,沒請人鑒定過,但價格不菲。”
“我想,只要董事長愿意,八大山人那幅有許多名人題款蓋章的自畫像,也能買得到?!?p> “八大山人晚年,那幅自畫像一直隨身攜帶,有合適的朋友,他都會請人在上面題款。只可惜啊,我從未見過那幅畫的真跡,有機(jī)會一定要去好好欣賞。”
許安欒這番話,展示了自己在書法方面的欣賞水平。他不像別人,從來不研究書畫,花錢拍來古畫,純粹附庸風(fēng)雅。他是個有品位的藏家。
“我們這一代人,都希望自己的晚輩安心過日子,不要瞎折騰?!卑苍C麟[隱約約說出了考察許田櫻的原因。這才是核心內(nèi)容。
“我們家恰恰相反,我希望人年輕的時候能夠多闖蕩、多見識、多歷練,積累成長經(jīng)歷。這樣的人,才能成就大事業(yè)?!痹S安欒品著茶,悠然自得的樣子,將自己的優(yōu)越感體現(xiàn)無遺。
安裕明不知道怎么說了。畢竟他不是來跟許安欒談藝術(shù)的,也不是來跟他討論小孩的感情的。感情歸感情,生活歸生活。許安欒從來不混為一談。
安裕明大體明白了許安欒的意思,意識到小安子與許田櫻不可能。兩個人之間存在巨大的差異,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安裕明想找一個賢惠的女子做媳婦兒,許田櫻顯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