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位修士入門的第一課就是熟知五位仙尊的道號和生平，倒背如流的東西怎么可能遺忘……”
“兩位大人，他……嫌犯姜嶼認出一位仙君了。”
昌陽真仙身后負責記錄的仙吏突然插嘴說道，語氣帶著一點驚慌。
“是誰？”昌陽真仙和黎云異口同聲問道。
“靈始天尊?！毕衫舻吐曊f。
二人悚然一驚，昌陽真仙瞬間沉下臉，厲聲喝道：“如此邪佞，你竟還尊稱他‘天尊’？！”
仙吏諾諾稱是，黎云看不過，出言解圍：“昌陽真仙何必這么忌諱？天庭又沒有明令禁止，不許仙人提及‘靈始天尊’。即便被五位仙尊關押起來，但他畢竟曾是我們?nèi)俗宓奶熳??！?p> “就是天尊，如此悖逆天道，才更加可恨！”昌陽真仙沉著臉，低聲咒罵了一句。
“姜嶼怎么說的？”黎云又問仙吏，“他可還記得靈始是誰？”
“記得，周琳姑娘剛一具現(xiàn)那邪佞的肖像，他就認出來了，口稱‘十惡不赦’、‘惡貫滿盈’，很是唾棄了一番。”仙吏連忙說道。
昌陽真仙聽到這，面色稍霽，微微點頭：“算他沒忘了修士的本分，”頓了頓后又問仙吏，“第一部分定向機能，周琳給出的結(jié)果是？”
“‘定向機能異于常人’，”仙吏照著周琳寫就的文字念了一遍，“‘慘不忍睹’?！?p> ……
“定向機能檢查就此結(jié)束。第二項，‘記憶機能’。你最后記得的是什么事……上一件呢……再上一件呢……”
周琳不厭其煩地從姜嶼嘴里挖答案，直到他再也回答不出來為止。
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不知道”，進一步體驗著遺忘過去，遺忘自己，遺忘他人的感覺，讓姜嶼的情緒逐漸地低落，有種什么都抓不住的虛無感。
記憶中那樣多的空白，讓他有種自己在不斷下墜的恐慌。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就好像他已經(jīng)死去了又再活過來一樣。
姜嶼情緒的變化周琳看在眼里，卻毫無反應，在做完一系列的測試后，她繼續(xù)用沒什么感情的語氣說道：
“接下來，復誦我說過的話?！?p> “崇吾山有靈獸萬千，有獸焉，其狀如狐而魚翼，……”
“……六足鳥尾，其鳴如豚，名曰‘個蛋’，是食人，”姜嶼接口，“這段我背過，為表公平，你換一段吧?！?p> 雖然周琳被打斷，但還是把一整段念完，并堅持讓姜嶼復述一遍。姜嶼深知如果不按她的框架來，就會一直原地打轉(zhuǎn)，便復述了一遍。
周琳聽后，又開啟了第二次的復述，這回的內(nèi)容依然是姜嶼已經(jīng)知道的東西，但遣詞造句明顯加了周琳個人的特色。
姜嶼再一次一字不差地復述出來，準確地說，是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
周琳不斷增加字數(shù)，從幾百字到幾千字，都沒有難倒姜嶼。
后來，周琳開始隨意地念出互不相干的詞語，讓姜嶼再不能通過邏輯來進行記憶，只能死記硬背。
“……陽山、化蛇。就這么多，一共兩百二十二個?！?p> 姜嶼又一次復述完畢，話音剛落，相鄰的通道里，昌陽真仙愕然脫口道：“不對吧！哪有這么多！”
他看向黎云，“你有沒有數(shù)剛才周琳姑娘共說了幾個詞？”
“啊？”黎云一愣，抓了抓頭發(fā)，“我沒注意，”他頓了頓，“姜嶼不是記住兩百多嘛，肯定比這個數(shù)多。”
“不對！”昌陽真仙斬釘截鐵地說，“她念的時候我數(shù)了，是一百六十九個，”他又看向身后的仙吏，“老黃，你記得是多少。”
須發(fā)全白的仙吏老黃咽了口口水，往前翻閱他的記錄，周琳和姜嶼的對話他事無巨細全部記了下來，他找到最開始的字眼，數(shù)了數(shù)后，“咦”了一聲：“小的只記了一百四十個詞啊?！?p> 說罷將他的記錄拿給昌陽真仙看。
“怎么沒有‘戈陽山’？還有‘鬲水’、‘芟尾草’……”
昌陽真仙一目十行看完全部的記錄，很快就提出老黃的疏漏，加上他補充的那些，正好是一百六十九個詞。
“哎呀！仙君好記性?。 崩宵S連連稱贊又連連自責，“小的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p> “行了，”對于他的疏漏，昌陽真仙有些不滿，但又不愿當著黎云訓斥，當下指了指老黃手中的筆，“還不快補上。”
“是是是，敢問仙君，第一個詞是哪幾個字？兵戈之戈，還是歌唱之歌，或是……”
“連戈陽山怎么寫都不知道！差事越當越回去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xiàn)疏漏，昌陽真仙更加不滿了，黎云見狀，走到老黃身邊，低聲告知他。
可黎云也不是全都知道，在說到第二十個詞的時候也卡了殼，只好故意把他的疑問大聲咕噥出來：“……是哪個字呢，羽翼的翼，還是翊衛(wèi)的翊？”
昌陽真仙：“……”
他耐著性子告知，平靜下來后，剛剛的不滿變?yōu)椴唤猓簽槭裁赐瑯邮锹犞芰盏脑?，他能聽到一百六十九個詞，老黃卻只記下了一百四十個？
難道是因為老黃漏掉的二十九個，恰好都是他拿不準該怎么寫的？
昌陽真仙覺得這個想法有些荒謬，可心里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些關竅。
就在這時，老黃突然抓起幾案上的記錄，奔到昌陽真仙身邊，遞到他面前：“仙君快看！”
昌陽真仙看了一眼后，目光沉沉，片刻后擺了擺手，示意老黃回去繼續(xù)記錄。
黎云一頭霧水，等老黃小跑著折回到他身邊后，黎云用眼神示意他：你給他看了什么？
對于他使的眼色老黃視若不見，只有意無意地把他手中的記錄朝黎云的方向偏了兩分。黎云只見那上面最底下有一行與老黃的字跡完全不同的娟秀筆跡：
【我剛剛說的話，如果涉及到你們不知道的隱秘，你們連聽都不會聽見?！?p> 那行字的墨跡不斷變淡，只瞥一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