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亞虞正對著濃稠的夜色陶醉。
“喲喲喲,你就是燭龍的妹妹嗎?”男人的聲音從她的身后傳來,她不由地轉(zhuǎn)身看去。
她很詫異都到了這樣的境地了怎么還有人不怕死地來挑釁,自己的腳下踩著的可是執(zhí)行者的尸體呢。在她轉(zhuǎn)身前的一刻只想著如果不是那個名叫唐筱柒的家伙,任何人來都是殺無赦!直到她轉(zhuǎn)過身,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滿身血污的羲和修。
“你、你你?!眮営菀粫r說不出話,青色的瞳孔驚恐地收縮著。
“怎么,不認識我?”羲和修微笑道。
亞虞咽了咽唾沫,終于將心底的恐懼喊了出來:“你怎么還活著?。俊?p> 羲和修一臉無辜地撓了撓頭,支支吾吾地回答說:“我、我還活著很奇怪嗎?”
同時他的眼睛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玥鳴秋還有夜幕下的天狗。
“哇,那是食月天狗嗎!能給我?guī)Щ厝ギ?dāng)寵物嗎?這么大還毛茸茸的,肯定會很招女孩子喜歡!”羲和修發(fā)出小孩般驚訝的叫喊。
“唔唔……”亞虞驚恐地說不出話來。
羲和修看著亞虞這副對自己如此擔(dān)驚受怕的模樣,對她用安慰的語氣說道:“你干嘛這么害怕啊,弄得我好像覺得我自己會吃人一樣。再說了,吃人這方面還是你更在行吧。”
“啊啊啊啊啊??!”亞虞發(fā)出尖銳的叫聲。淚水在她的眼睛里流出來,她像是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羲和修皺著眉捂起耳朵,“你好吵啊。燭龍有你這樣的妹妹應(yīng)該也很煩惱吧。”
亞虞聽到羲和修說自己哥哥,立即反駁道:“你胡說!我哥哥很喜歡我!”
羲和修笑了笑:“那你抬頭看,你認為現(xiàn)在的他還記得你嗎?”
亞虞不說話了,牙齒緊咬著紅唇。
“哦,看來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呢。你一直站在這里看著他,其實是在期待著他和你說話吧?!濒撕托薮蛄恐嫒葜饾u痛苦的亞虞的臉,“可是現(xiàn)在的燭龍,已經(jīng)不是你曾經(jīng)認識的那個哥哥了。我說的對嗎?”
亞虞的眼淚不斷地奪眶而出,她眼神兇狠卻又無助地看著羲和修。
兩人在沉默中對視,羲和修也沒再開口。
天空中傳來浩蕩的龍吟,燭龍朝著地面噴吐紫色的火焰,火焰所及之處皆化為紫色的黃泉之海。其中一道龍炎落在了羲和修和亞虞中間,巨大的熱浪瞬間將周圍的房屋給點燃!
“我哥哥沒有錯!”亞虞憤怒的大喊,她的身影瞬間在羲和修眼前消失。
羲和修的瞳孔不斷地移動,似乎可以看到普通肉眼無法捕捉的高速移動的東西。
他后仰翻身,一記凌厲的風(fēng)嘯席卷了剛才羲和修所處的位置。亞虞揮出手爪,被他躲開了。
“它已經(jīng)被幾千里的仇恨與怨念沖散了人格,再加上你的血祭對他的強行解封,如今的燭龍只是一個怪物了!”羲和修說。
亞虞不愿接受羲和修說講的事實:“你胡說!”
“我的哥哥是不會忘了我的,他還答應(yīng)過跟我看煙花呢!”她委屈地扁著嘴,眼淚不斷地流下。
她朝羲和修發(fā)起沖刺,只是一瞬間,她便抓住了羲和修的衣領(lǐng)。
鋒利的指甲刺入羲和修的胸膛,鮮血在白衣里涌出!
“唔?!濒撕托尬⑽櫫税櫭?,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亞虞。
亞虞一臉難以置信,她朝著羲和修發(fā)瘋似地大喊:“你完全可以躲開為什么不躲!”
羲和修沒說話,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琉璃白純粹的雙眸注視著她。
亞虞在手臂上再度加力,手指幾乎完全沒入了羲和修的胸膛,指尖似乎都要觸碰到那顆跳動的心臟了。
“你這人是不是有毒?。槭裁床贿€手?”亞虞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羲和修。
羲和修只是淡淡地回答:“你殺不死我的?!?p> 亞虞聽了怒氣更盛,“好?。∧蔷驮囋?,殺了你哥哥會為我高興的!”
她手臂用力,直接將羲和修的心臟給挖了出來!亞虞將羲和修仍在跳動的心臟攥在手里,驚奇地發(fā)現(xiàn)羲和修的心臟是金黃色的。她送開拽住羲和修的手,后者無力的躺倒在地上。
亞虞臉上興奮而扭曲地狂笑,她將羲和修的心臟給活生生地捏碎,躺在地面上的羲和修竟然也感受到心如刀絞的痛苦,表情在不斷地掙扎,瞳孔逐漸褪去生機。
粘稠的鮮血順著亞虞白皙的手臂流淌,滴落在地上的水洼中。她的頭發(fā)早已濕透,整個人曼妙的身形被濕漉的衣物勾勒得玲瓏有致。她站在暴雨中,對著無盡的夜空入魔般地癡笑,她殺了羲和修,千百年來無數(shù)人無法做到的事如今她做到了!
可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便停止了,臉色逐漸慘白,青色的瞳孔變得暗沉。
她感覺到整個世界的重心在她的眼中顛倒,鮮紅的花朵在雨中飛濺,直到她看到了自己那具已經(jīng)沒有了頭顱的身體站在雨幕中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尸首分離。
一抹白色在她的視線中走過,“都說了吧,你殺不了我的?!?p> 緊接著亞虞感覺到自己的視角正在升高,直至面前是羲和修微笑的臉。
羲和修提起了亞虞的頭顱,頭顱被切斷的脖子處還在不斷地滴血。
最恐怖的還是亞虞那已經(jīng)失去了頭部的身體在拼命地伸手摸著自己的頭,栽倒在了地上,身體仍然在伸手尋找著自己的頭。
“喂喂喂,你安靜點,我在和你的頭講話呢,別在這里爬來爬去!”羲和修對著地面上的亞虞的身體說,“喲,還丟東西!你再丟一個試試?”
“嗚啊啊啊啊啊啊!”被羲和修提在手中的頭顱發(fā)出絕望的哭泣。
羲和修表情有些尷尬與無奈,“不是,你又怎么了?”
“我被你殺啦!哥哥不能陪我去看煙花啦!”亞虞的頭在羲和修的手中哭得梨花帶雨。
“我都說了那已經(jīng)不是你的哥哥了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的哥哥在那場大戰(zhàn)中就已經(jīng)死了!在蚩尤麾下的時候的他就已經(jīng)是被仇恨填滿的一具行尸走肉罷了!人類封印的不過是他的尸骨罷了!”羲和修不耐煩地大聲說。
一具尸骨罷了……
雨水沒有減少的趨勢,依舊嘩啦啦地落在焦黑的地面上。
一具尸骨?亞虞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中的某處出現(xiàn)了一塊空缺,而如今這塊空缺被填滿了。
“我的哥哥已經(jīng)……死了嗎?”
女孩眼前的雨水慢慢的在她青蔥的瞳孔中化成了雪花。雪點漫天,世界安靜。
在那片蒼茫的雪原上,女孩在一片圣潔的純白中奔跑,歡笑。她追逐著天空飄落的白色精靈,雪花像是蝴蝶般圍繞在她的身邊,跟隨著她白皙的腳丫在地面上飛舞。
遠處的天空忽然變得鮮紅,腳底下的白雪也染上了一層血腥的氣味。
她停了下來,撥開前方的枯木,向著光亮處走去……直至看到了焦黑的大地和堆積的尸體成山。
女孩本是充滿欣喜的眼睛慢慢地落下淚來,她清澈的目光變得混濁,心里愈發(fā)忐忑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漆黑的龍骨躺在冰冷的雪面上,巨大的骨架旁是無數(shù)人類的尸骸。未腐爛的皮肉上插著刀槍和鐵劍,熔金色的龍瞳失去生機地轉(zhuǎn)動著,在眼眶里緩緩轉(zhuǎn)了一圈后便合上了眼睛。
女孩走過散發(fā)著腥臭的血泊,白雪的肌膚沾染了尸骨上的血污。
她走到巨龍的面前,顫抖地伸出手緩緩地撫摸著龍首,撫摸著它的眼睛。
“哥哥……嗚嗚,哥哥……不要離開我?!迸⒐虻乖邶埵着裕斐霰蹚潓⑵渚o緊地摟在懷里,她摟得那么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你不要打戰(zhàn)了啊啊,不要了不要了,嗚嗚。跟我回家吧哥哥,跟我回家吧嗚嗚啊??!”
她喊得那么痛徹心扉,眼睛哭出了鮮血,然而她的哥哥永遠都無法再睜開眼睛看著她了。
那一年的山上,雪也是下得和今天那么大。
哥哥答應(yīng)她第二年回來帶她去看煙花,就是人類制造的那種可以在天空上綻放的花朵。
據(jù)說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比通往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還要美麗。
然而到了第二年,她沒見哥哥回來。
第三年,哥哥還是沒有回來。
……
“也許是哥哥很忙吧,可能明年就回來了?!迸⑦@樣想。
畢竟對于它們妖怪來說,人間十年,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就這樣,她又等了五年,哥哥還是沒有回來。
……
“我要不要去找他?他或許迷路了,忘記了和自己的約定。”她猶豫地想,“嗯,就這樣?!?p> 女孩翻過無數(shù)的高山與河流,直至越過最后的那一片深藍色的大海。她抵達了北方的極寒之地,也就是她的哥哥當(dāng)時與她說自己要去的地方。
當(dāng)她調(diào)整好笑容與心態(tài),準備翻過冰雪覆蓋的山川與哥哥見面時,然而當(dāng)她從山頂處探出頭來看到對面時,一塊被繩子懸掛在她的心里的石頭忽然因為繩子的斷開而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
她看到身穿皮毛雕裘的人們正拖著他的哥哥押上了巨大的鐵籠,她的哥哥被灌醉,地上是大片的鮮血,就連冰面都被染成了暗紅色。她不知道那驚心動魄的紅色是哥哥的穴還是那些人類的。
她顫抖的不敢發(fā)出聲音,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流出。
那是她第一次再度見到自己的哥哥,可哥哥卻沒有在看她,哥哥已經(jīng)睡著了。
也是那一次,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這個詞是多么的險惡……
女孩傷心卻不敢發(fā)出聲音,因為她害怕自己也被關(guān)進那個牢籠。
很多年過去了,她依舊在雪山上期盼著自己的哥哥……她覺得自己的哥哥那么厲害,總有一天會回來看她的。到時候就能一起去看煙花了!
只不過人類的都城已經(jīng)變得戰(zhàn)火紛飛,不知那樣的地方還存不存在如此美麗的花朵……
直到有一天,她在坐在草地上看風(fēng)景時,她聽到了哥哥的咆哮。那種憤怒且瘋狂的聲音卻帶著無比的熟悉,可她又不敢去承認,那的確是她的哥哥的龍吟。女孩望著黃沙遍野的疆域,帶火的箭矢如雨般從天而降,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與妖群。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種族與人類開戰(zhàn)了,而自己親愛的哥哥也身在這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
那段殘酷的日子里,饑荒、瘟疫、蟲害遍布了九州。
對于人類來說就連最基本的生存也成了問題……
女孩在山上同當(dāng)初那樣盼望哥哥回來看煙花一樣期盼著哥哥的凱旋歸來。
而最后等來的卻是荒野上的一具龍骸,以及漫天的雪花在飄散。
她的哥哥因為仇恨而加入了九黎之君的大軍,被黃帝給予了死刑。
“沒錯,哥哥已經(jīng)死了……死了很多年。”
亞虞的頭顱在羲和修的手中流下了眼淚,那一刻她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天天等待著哥哥的少女。
羲和修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流淚的她。
“你犯下這樣的罪,也得接受懲罰?!闭驹谟曛械聂撕托揲_口說。
亞虞只是顧著流淚,沒有理會羲和修。
男人琉璃白的瞳孔緩緩地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傳說中的六道虛眸正在發(fā)揮著它的作用。
“嗯?”六道虛眸熄滅,羲和修的臉色稍微一變。
他看著手里提著的亞虞的頭顱,表情像見鬼般的詫異:“怎么會?”
一旁躺在地面上的玥鳴秋微微動了動手指,眼神迷離地望著不遠處的羲和修,雙唇微張。
羲和修注意到了他的動靜,立即走到他的身前。
“路、路子涵……”玥鳴秋抵著昏迷的意識勉強地開口。
羲和修半蹲在少年的身旁,瞳孔在他的身上掃過,表情凝重。
他將耳朵靠近玥鳴秋的嘴巴,聽到玥鳴秋是在說著路子涵的名字。
“子涵她怎么了?”羲和修問。
他注意到少年靠在大腿側(cè)邊的手掌在竭力地伸出食指,食指指著天空的某處方向。
羲和修順著玥鳴秋所指的方向,他看到了正在殘月下仰首的天狗!
“祭、祭品……祭品?!鲍h鳴秋蒼白的嘴唇微動。羲和修猛地醒悟。
“看來還是搞砸了,這種感覺真討厭。”羲和修愁眉苦臉地閉上眼睛撇撇嘴道。
他將亞虞的頭顱放在地面上,僅一個瞬身,他便出現(xiàn)在了夜空上天狗的面前。
天狗的模樣在路人的視角看上去是很怪異的,僅有一只巨大的狼首高懸于空中,脖子下的部分全是飄渺的虛空,仿佛這只體型龐大的妖怪只有頭頸而沒有身體。
羲和修使用眼睛的瞳力,觀察到天狗的體內(nèi)一個人形呈通體的暗紅色,且顏色還在慢慢地消散、褪去。那是代表了路子涵的生命的顏色,此時的路子涵還活著不過狀況并不理想,天狗體內(nèi)的黑暗正在不斷地抽取著她的生命,當(dāng)紅色全部消退變?yōu)榘咨珪r,路子涵就會死亡。
羲和修低聲默念,手中出現(xiàn)如螢火蟲微亮的符文,細小的符文從掌心向五指的方向移動,他緩緩地伸出手,五指朝天狗的身前張開,明亮的符文從指尖涌出分別朝著五個方向擴漲,逐漸將天狗形成包圍之勢,就像是怪物的身上被罩上了一個透明的球型玻璃,那些曼妙的咒文就在玻璃的表面上游動。
“喝!”
羲和修手掌化為劍指,白色的由光芒組成的巨大龍卷將天狗瞬間包圍。
待風(fēng)嘯漸漸地恢復(fù)平靜,雪白的龍卷散去后,羲和修以為一切都可以時……
他看到眼前仍在吞噬著路子涵的天狗絲毫沒有被自己給影響,臉上流露出震驚的表情!
這時一股巨大的紫炎正在他的后方極速地襲來,羲和修瞬身躲過,轉(zhuǎn)眼面對被他引起了注意的燭龍。
“現(xiàn)在還沒空搭理你,你先到一邊去!”羲和修對燭龍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那赤色的生物懸浮在漆黑的云層上,天空中不時地劃過紫色與黃色的閃電,雷聲轟鳴而至,地上未熄滅的火光和夜幕上偶爾的電光擦亮它那赤紅的鱗甲!它蘇醒了,這一刻它等待了數(shù)千年!被稱為龍的神話里的生物如今在這現(xiàn)代之都的上空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遠處的荒野,數(shù)道炙熱的火光破土而出直沖云霄。深藏在地底下的火焰伴隨著這位皇帝的歸來而蘇醒,燭龍的一呼一吸間,羲和修都能感受到整個天地的氣息都在隨著它而收縮、膨脹。
羲和修目光寒冷,大雨沖刷著這天空中的一龍一人。純凈的六道虛眸此時也仿佛凝上了層殺氣森然的霜,他盯著燭龍那龐大的鐵面,后者的額頭的豎眼也睜開凝視著他。
羲和修落到一座高塔上,那是花卉市最高的建筑物。
人若站在這里可以有種“視腳下的萬物皆為螻蟻”的感覺。
此時在天上盤旋的除了燭龍以外,還有兩架新聞臺派來拍攝的直升機。
“那東西是什么?”戴著耳機的記者在機身的門處大聲說話。
“把攝像機對準那只黑色的怪物!我想我們可以上熱搜了?!?p> “……”
“天哪,那是龍嗎?”飛行員操縱著直升機在高空圍繞著燭龍,臉上完全是一副見鬼的表情,“你長這么大有見過龍嗎?那種東西真的存在的?。俊?p> “我想沒人見過?!庇浾呖吹胶笠彩倾读撕芫貌呕卮鹫f。
“喂喂喂,那塔上面好像還站著一個人!”依靠著直升機的燈光照射,記者看到了下方的高塔上站著的羲和修,“靠近點,我們給他個特寫?!?p> “我想還是不了吧,有哪個正常人會站在這么高且沒有護欄的地方?那里不是設(shè)計給人站的地方吧,那家伙不知道怎么上去的?!?p> “別說了,給他特寫,靠近點!”
螺旋槳呼呼的風(fēng)聲由遠到近,攝影師端好相機,鏡頭里的畫面逐漸朝羲和修聚焦……
拉大、拉大、再拉大。
畫面中,羲和修緩緩轉(zhuǎn)身面向鏡頭。濕漉漉的黑發(fā)在他的雙眸前隨風(fēng)飛舞,雨水掛在他的眼角和臉龐的邊緣,他朝攝影機的鏡頭眨了眨眼,順便比了個“耶”的手勢,露出燦爛的笑容。
“嘿!”羲和修大聲喊道。
攝影師放下相機,記者面色疑惑地抬頭看著他。高速旋轉(zhuǎn)直升機的螺旋槳將雨激成水霧。
“我勸你們還是離遠一點拍比較好,這里很危險的呢。”羲和修微笑著對他們說。
記者剛想說什么,直升機卻突然拉升,他和身邊的攝影師都差點摔下去。
“你干什么?”記者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對飛行員質(zhì)問。
“那東西朝著我們噴火??!見鬼!”飛行員大聲地對著麥克風(fēng)喊道。
剛才一簇紫色的火流從直升機的下方掠過,就差那么幾厘米火焰就打在機身上。
羲和修看著遠離的直升機,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他不擔(dān)心他們是否會對媒體曝光的問題,因為他知道那些身穿黑色禮服的人會把他們的這些記憶給抹去,同時網(wǎng)上所有有關(guān)的這些信息都會在他們發(fā)布的前一刻被刪除得一干二凈。至于他們是怎么做到的,羲和修從不關(guān)心,他只知道自己的這群學(xué)生神通廣大,而且每次完事都不會留下痕跡。九宗的所掌握的眼線就像是互聯(lián)網(wǎng)中流動的數(shù)據(jù)一樣,他們可以說是遍布各地,無處不在。但是只有一點,那就是他們只對維系人類與妖怪的事情感興趣,其他的一律不理。
若萬一真的泄露出去引起全球的恐慌超出掌控范圍了,羲和修也可以發(fā)動個“全體遺忘咒”一次性更改所有接觸者的記憶,不痛不癢,沒有后遺癥。這是迫不得已才使用的方案B,按他所說的話就是無論事情怎樣超出了預(yù)想……“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羲和修曾這樣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
燭龍再度仰起赤紅的脖子,兇猛的火元素在它的喉嚨深處凝聚,齒縫間溢出的高溫在空氣中化作一道道升騰的白煙。巨龍朝著羲和修甩首,紫色的龍炎從它的口中噴射而出,目測其攻擊已經(jīng)達到了一公里的覆蓋范圍!
長長的紫色之火在夜空中猶如一條筆直游過的蟒蛇,正向著羲和修所站的高塔襲來。
羲和修兩手快速結(jié)印,無形的力量展開,逼近他的龍炎竟被打得四散。
而就在他準備再度發(fā)動力量之時,胸口突然穿來一陣鉆心的疼痛!領(lǐng)域瓦解!
羲和修瞳孔因痛苦而收縮凝聚,持續(xù)的龍炎將其吞沒。整座高塔被紫炎給擊穿,羲和修也被灼熱的煙流從高空狠狠地一直壓到了地上。
“靈力……被吞噬了嗎?”羲和修從廢墟中狼狽地站起,身上是燃燒的火焰。
他似乎感受不到皮膚上被火灼燒的疼痛,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純凈的雙眸仿佛在燃燒的手臂上看出了潛藏其中的端倪,他發(fā)覺自己體內(nèi)的靈力消耗去了三分之二。
“是被困在秘境里的時候嗎……看來燭龍還是對我造成侵蝕了?!濒撕托薜娜砣紵仙幕鹧?,他埋沒在火炎下的表情卻那么淡定自若,像是知道自己是一副不壞之軀。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他身上的紫焰均被撲滅。
“看來這次是小看他了?!濒撕托薜匦α诵Γx譜的是他身上的衣服竟然都沒有絲毫被火給燒過的痕跡,就連臉蛋也是那么的白凈。
他仰頭看向在雨中狂舞的巨龍,嘴角微微泛起弧度。
“改造秘境,死而復(fù)生?!濒撕托蘅粗炜丈系臓T龍,目光深邃,“有意思有意思……”
——
“唐筱柒!”
夏莫此時終于是趕上了唐筱柒,可后者卻是趴在了地上,白若飛也倒在了一旁。
她連忙跑過去,跑到唐筱柒的身邊將他扶起。
“血!?”夏莫發(fā)現(xiàn)自己扶起唐筱柒的雙手上沾滿了粘稠的鮮血。
她連忙撩開少年的衣服,發(fā)現(xiàn)后者的腰部和腹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刮傷與撞傷,玻璃與尖銳的石塊扎入了唐筱柒的肌膚,鮮血沿著它們流下。被怪物撞傷的地方形成了沉紫色的淤青,有的還鼓起了硬硬的腫包,其表皮也是滲出了血絲。
夏莫觸目驚心地看著唐筱柒的傷口,她很難想象眼前的這個家伙是怎么忍著如此的傷痛背著白若飛走了這么長的一段路。
她小心地將比較大塊的玻璃渣子與石頭從唐筱柒的傷口里輕輕取出,在拔出那些鑲?cè)胛飼r黑色的積血便從傷口處涌出,匯成血流淌到唐筱柒的褲子和夏莫的手指上。夏莫將自己上衣干凈部分的織物用腿上的佩刀割下,給唐筱柒做了簡單的包扎。
燭龍如今已經(jīng)復(fù)蘇,他們也和大本營失去了聯(lián)系。光憑夏莫一人的力量根本是不可能將唐筱柒還有白若飛送回去的,她看著飄著雨點的天空,眼睛里充滿了對眼前這般末日的景象的絕望。
她看著懷中昏迷的唐筱柒,再看看一旁躺在地上瀕死的白若飛……心里萌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或許玥鳴秋說的是對的,白若飛這個樣子已經(jīng)很難存活下去了,他的出血量已經(jīng)超出了承受標準,就算路子涵給他的傷口進行了包扎可白若飛的斷肢還是止不住地往外出血。自己帶不走他們兩個人……但是卻可以帶走一個?!毕哪D難地咽下口水,她看著白若飛與唐筱柒猶豫不決。
“只要能舍棄掉一個,另一個就可以活下去……”女孩的心里仿佛有只妖物在瘋狂滋生。
夏莫搖搖頭,額頭上的汗珠粒粒可數(shù),她連忙否決掉心里的妖孽:“不可以,要是這樣做的話那就是相當(dāng)于殺人!我沒有權(quán)力去絕對誰活著誰去死。”
她看著空中噴火的燭龍,棕色的痛苦中倒映著劃過夜空的熊熊火焰。
“可是……如果不趕快想到辦法的話,自己和他們兩個人都會死在這里。”夏莫的心里緊張到了極致,一向以冷靜聞名的她沒想到自己如今也會遇到感覺快要抓狂的時候。
“可是沒人幫我啊!誰能來幫幫我!”她抱著唐筱柒跪在地上,痛苦地大喊道。
街道上除了廢墟還是廢墟……女孩的聲音在孤零零地回蕩,在雨中,逐漸消亡。
她看著懷中的唐筱柒,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再看向一旁躺在地面上的白若飛。
“如果他還有呼吸的話……我就不能拋棄他。可如果他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的話……”夏莫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昏迷的白若飛,雨水布滿了她的臉蛋,眼睛因恐懼而瞪大,仿佛心里決定了要去做什么令人難以面對的事情。
她將要起身伸手去試探白若飛的鼻息,在她那沾滿的雨水的手將要觸碰到白若飛的上唇時,一股極度不詳?shù)臍庀⑺查g從她的指尖侵入,直達她的心神!
“唔?。俊?p> 夏莫驚恐地發(fā)出虛弱的呻吟,她的雙眼似乎看到了一具高大的鬼神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那臨淵般的巨大恐懼猶如海底最深處的黑暗,孤獨而悲涼,它像是一堵高墻抵在了她的面前,讓人不得喘息。當(dāng)女孩試圖去凝望眼前的黑暗時,她感到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僵硬了起來,那種好像被什么東西給暗中凝視著你的感覺剎那間籠罩住她,她的手停在空中,動彈不得。
片刻,夏莫顫抖地收回了手臂,心里將拋棄白若飛的念頭給徹底打消。
她想的是假如白若飛已經(jīng)沒有了鼻息,她只能不得已地做出放棄他的選擇,因為她知道白若飛的出血量已經(jīng)是完全可以抵達死亡程度的了。即便單憑是否在呼吸無法證明一個人的生命狀況,夏莫也打算放棄他……雖然這樣子確實是不人道的做法,可眼前的狀況真的快要把她給逼瘋了。
原來最容易崩潰的其實是清醒著的人,而不是懷著絕望的沉睡者。
——
“看樣子人類這次真的是要完蛋了?!?p> 郊外的山丘上,韋根看著遠處城市上的巨龍感嘆地說。
宋天聽了十分生氣,他打斷韋根:“拜托,能不能不這么喪!我們要懷有希望好吧!”
韋根眼神白了白宋天,無奈地嘆口氣:“我也不想當(dāng)emo大神啊。沒辦法啊,羲和修都不知道在哪,說不準他還被困在那秘境里面嘞!這次光靠我們真的很難招架了,學(xué)生們在下面生死未卜,回來的執(zhí)行者還沒有派出去的一半多!我現(xiàn)在只關(guān)心那些孩子的安全,燭龍會不毀滅世界我已經(jīng)不想理了,反正我猜它肯定會。”
“燭龍毀滅世界,孩子們不也一樣都會死掉嗎?”宋天說。
“對,但我希望他們最后的時刻是能和我們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口茶再一起奔向天國?!?p> 宋天大驚地看著韋根,說:“我第一次聽為人師表的說這樣的話!你是不是真被嚇傻了?”
韋根搖搖頭,揉了揉淋濕的頭發(fā):“我很好。”
“我看不大行……”宋天痛苦地搖搖頭。
韋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默念著什么,猶如廟里佛前敲著木魚誦經(jīng)的和尚附體。
宋天表情驚慌地瞅了他一眼,“你、你在干嘛?不會真的神經(jīng)失常了吧,韋根?!?p> “我在請神?!表f根微微睜開一只眼看向宋天。
“你也請神!”雨中的宋天感覺到頭大,“拜托,那些東西都是不科學(xué)的??!你有這力氣還不如去和燭龍干呢?!?p> 韋根不理會宋天,繼續(xù)低聲默念著。
“完了,真傻了?!彼翁烨笾频哪抗饴o目的地四顧。
“既然這樣……”直江蒼介的聲音瞬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那我們便打道回府了?!彼驹趲r石的上方大聲說,“該做的事情也做了,恕我們驅(qū)魔院已無能為力。接下來只能期盼九宗的各位了,告辭?!?p> 此話一出,九宗的學(xué)生都不由發(fā)出一些議論的聲音,人群開始騷動。
宋天看著站在他們上方的身著黑羽織的眾人選擇沉默,他沒有挽留那些人的理由與能力,的確,事已至此他們眼下也做不了什么,驅(qū)魔院說那是他們最堅硬的結(jié)界法陣,宋天他們也沒辦法判斷真假。畢竟直江蒼介他們也付出了,如果說燭龍破掉的結(jié)界真是他們的底牌,九宗也沒有理由去責(zé)怪他們。越川也靜靜地看著離去的驅(qū)魔院眾人。數(shù)輛名牌的轎車逐一在雨絲飄灑的漆黑中亮起車燈,黑衣的男人撐著傘井然有序地拉開車門上車,就如同他們來到這里時一樣的那么嚴謹從容。
矢志炊看著站在車門外高橋理子,后者正遠遠地望著他所在的方向,女人的眼睛在燈光前沉默且寂寥,她似乎想要和男人說什么,可無奈距離太過遙遠,她也只是點上了一支煙。
孔時吾注意到和他們一起站在雨中的來自驅(qū)魔院的矢志炊,他看著男人如雕塑般堅硬的側(cè)臉,黑色的風(fēng)衣下修長的佩刀上不斷地滴露水珠,也許這個人才是此時內(nèi)心最糾結(jié)的人吧。和他一起來的人此刻都選擇離開,唯獨他想要留下來。明明那些身穿黑色羽織手撐黑傘的人才是他的隊友,可他卻一人走入這明顯與他們對立的隊伍里去,目送著他隊友們的離開。支撐著他能如此站在雨中的東西是什么呢,孔時吾想應(yīng)該是屬于眼前這個人心里懷著的對于其自身來說不可動搖的精神信念吧。
“他的目光里是有著誰的身影……”孔時吾看著人群中的矢志炊,輕聲說。
就在直江蒼介在幾人的擁簇下準備進入車內(nèi)時,荒原上響起一個人的聲音——“等等?!?p> 聽到那聲音時直江蒼介瞳孔忽然收縮,骨頭僵硬地轉(zhuǎn)身朝遠處看去,心里懷著些得逞卻又是極大的吃驚。而宋天眾人聽到那個家伙的聲音后,頹靡的精神一下子便好轉(zhuǎn)起來,目光期盼地投向遠處。
映照著流火的荒原上,修長的人影在前方緩緩升起,那人正朝著這邊走來。
雖然是孤身一人,卻給眾人的感覺猶如是千軍萬馬。
“你看,我把神請來了。”韋根睜開眼睛,指著前方的靠近的人影。
“羲和修……”宋天緩緩地道出來者的姓名,目光激動得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渾身灰塵與泥土的羲和修在九宗的學(xué)生中走過,眾人都給其讓出一條道來。
他帶著那慵懶的微笑走到宋天的面前,拍了拍宋天僵硬的肩膀:“辛苦了?!?p> 他仰頭望著人群后方的直江蒼介大聲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看來你這人還是挺守信用?!?p> 直江蒼介將打開的車門合上,目光狠厲地盯著羲和修:“你跑去哪了???”
“去處理了點事情?!濒撕托拮叩街苯n介面前回答。
直江蒼介看著羲和修衣服上布滿了血跡,眼角的神經(jīng)稍微抽搐,這個一襲血染白衣的男人給他一種剛從修羅場里走出來的感覺,身上散發(fā)著陰冷的血腥氣,剎那間他甚至以為羲和修會朝他暴起。
“你究竟是神明還是惡鬼……”直江蒼介緩緩地問。
羲和修笑了笑,他擺擺手:“我只是女媧捏出來的泥人不過活得比較久而已?!?p> “眼前的燭龍,你們自己解決吧,我們幫不了你們了?!敝苯n介冷冷地說。
“很抱歉,這次我也無能為力了?!濒撕托薜卣f。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什么意思?”直江蒼介問。
他也被羲和修這句話給弄出一頭冷汗,他知道假如羲和修都解決不了的話,那恐怕真的就沒人能阻止這次災(zāi)難了。他之所以能氣定神閑地準備離開全都依靠于他對羲和修實力的把握,這個被他們RB驅(qū)魔院譽為“千年最強”的人,是對世間一切妖鬼的絕對震懾,同時也是驅(qū)魔院對九宗不得不平等相處的天平。假如若不是九宗擁有羲和修撐腰,驅(qū)魔院根本就不會將這個東方的維系機構(gòu)放在眼里,更不用說能坐下來談?wù)摿恕?p> “燭龍的秘境吸走了我三分之二的靈力,我剩余的力量已經(jīng)不足以打敗它了。而我恢復(fù)最少需要三天,這三天足夠燭龍毀滅世界?!濒撕托拚f。
直江蒼介嘴角抽搐,他怒斥羲和修道:“三分之二?僅僅是三分之二你就不行了嗎?”
羲和修淡淡地回答:“我的三分之二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嗎?”
直江蒼介停頓了,他看著羲和修沉靜的雙眸無聲地咽下口唾沫。
“但是,有人會幫我們擺平一切的?!濒撕托扪劬σ粡潱冻龊每吹男θ?。
直江蒼介和宋天幾人都愣了愣,沉默片刻后宋天開口問:“誰?”
羲和修在幾人望向他的目光中,笑了笑回答說:“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