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這位坐鎮(zhèn)藏書閣二十載的云鶴宗供奉,在知道莫辭的修行步入魔道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負面情緒,反而對莫辭更加熱絡。
當和徐娘相處了一段時間,莫辭發(fā)覺徐娘的面容有些似曾相識,他覺得徐娘張的很像自己認識的一個人。
而像的人是誰,莫辭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但莫辭肯定,此人一定是自己陪同慧心長老下山歷練時遇見過的某一個人。
反之徐娘,對莫辭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的記憶其實很好,只可惜在云鶴宗待得太久,對于曾經(jīng)的人事物,已經(jīng)開始模糊。
想到莫辭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二十年前也不過就是一個孩童,自己又怎么可能會在山下見過他。
徐娘便沒再深思。
“前輩,宗門弟子可以將這里的書帶走嗎?”
“可以,不過需要登記,一個月內必須歸還藏書閣。
你需要什么書,我給你登記一下。”
莫辭從書架下的一角抽出一本尤為嶄新的書籍,隨便的翻了幾頁,隨即放在了藏書閣的一處木制書臺上。
徐娘瞧了一眼,是連她都只看過幾頁的《獸語譯文》。
“你確定是這本?”
在徐娘看來,這本《獸語譯文》對于修煉,沒有任何的用處。
“對,就要這本?!?p> 徐娘沒有多問,而是要來了莫辭的命字牌,并將命字牌的信息記錄在冊,隨即將時日與書本的名稱寫上,這才將《獸語譯文》遞給了莫辭。
莫辭也是才想起來,自己在跟隨慧心長老路過北界鬼林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叫“小天”的山鬼,他給了自己一塊記載山鬼修煉門法的樹皮,作為交換,自己要再路過鬼林的時候,給他送一些桂花糖。
關于自己的修煉,莫辭倍感苦惱,此時想起小天給自己的樹皮,也算是碰碰運氣,萬一山鬼族的修煉門法,正好符合自己這副特殊的身軀呢。
剛接過《獸語譯文》,云鶴宗外便響起了一聲極為響亮的軍隊呼喝聲。
一聲過后,余音卻久久未散。
此時帶領一只軍隊到云鶴宗腳下的,只可能是徐家城的徐圖。
莫辭看了看閣樓的天窗,外面的天空才蒙蒙亮,心中不免咋舌,這個徐圖還真是勤快,從徐家城到云鶴宗有十五里路,帶只軍隊過來,想必徐圖從申時就在徐家城出發(fā)了。
“這是?”
徐娘守閣二十載,還是在云鶴宗第一次聽過這般聲音,不過這聲音……曾經(jīng)倒是總聽。
“徐家城的城主,會來云鶴宗觀看這次會山?!?p> 莫辭無奈,看個會山而已,用不用這么大的陣仗,聽這聲音,徐圖最少帶了一千的徐家軍。
想起閩侯村徐圖算計慧心長老一事,莫辭臉色不免有些陰郁。
咦?
突然傳來的寒意讓莫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也就是一瞬間,寒意消失,藏書閣再次恢復了原本的氣溫。
莫辭向依然一副笑臉的徐娘施了一禮,隨即拿著《獸語譯文》,離開了云鶴宗的藏書樓。
……
徐家軍八百鐵騎的到來,將還在夢中摟著花姑娘的老宗主驚醒,緊忙下了山去迎接,才發(fā)現(xiàn)徐圖根本沒到。
兵先至,帥卻沒來,讓云鶴宗這位黃土都埋到脖子根的老宗主多少有些郁悶。
等了整整一個時辰,才從竹林小路中看到徐家城主與一位體態(tài)優(yōu)美的身影。
徐圖帶來的八百鐵騎全部候在了山根竹林之外,這位敦厚的城主大人只帶了三位隨從與夫人寧如雨一同登的山門。
徐家的大管事徐志,徐圖貼身刀衛(wèi)凌時,而另外一位,卻是徐家軍最年輕的千夫長,郭止。
云鶴宗老宗主帶著五位宗門長老已經(jīng)等候多時,見徐圖步至宗門石階,老宗主的那張臉則笑的滿是皺褶。
慧心無動于衷,雖對徐圖上次算計一事心中不滿,可在大事面前,還是要做的體面一些,畢竟云鶴宗之前可沒少讓徐圖破費。
“徐城主,真是久仰大名,比老頭子我原本想的,還要玉樹臨風,英俊瀟灑?!?p> 老宗主這違心的話語,連一旁心不在焉的寧如雨都有點覺得可笑,她怎么也沒想到,大澤“國山”的頂梁柱,竟是這般阿諛奉承之人。
“老宗主過獎了。”
徐圖倒頗為受用,一副憨態(tài)可掬的笑容,與老宗主并肩登山。
說起來這并不是徐圖第一次踏足云鶴宗,早在三年之前他便來此施弟子禮,請慧心長老下山,去他的徐家城教書一課。
當時正趕老宗主辟谷修行,所以徐圖并未得見云鶴宗的這位老宗主。
老宗主此時的姿態(tài)讓慧心覺得不恥,但畢竟是自己的師父,又是云鶴宗的老宗主,這么多年,慧心也已經(jīng)習慣了。
自己的師父雖不拘小節(jié),但在大事上倒是拎的清,從未出現(xiàn)過任何的差錯。
云鶴山之巔一處由石板砌成的巨大空地周圍,站滿了云鶴宗的弟子,腰束深藍色的內門弟子則筆直的站在一處臺階上,帶頭的是五庭中的五位庭內執(zhí)事。
莫辭站在內門弟子隊列的末尾,透過匆匆人縫,看到了已經(jīng)登入山巔的徐圖與正跳眼張望的寧如雨。
當莫辭看到跟在寧如雨身后的郭止時,不免淡淡一笑,自己的想法果然沒錯,看來郭止回到徐家城后,并未受到徐圖的懲罰。
云鶴宗會山,在太陽懸掛空中最頂端后正式開始。
彩霞宗的楚婆婆和余苗登巔入場,看著在石板場地中央表演云澤拳的云鶴宗弟子,沒什么特別的想法。
云鶴宗的云澤拳確實非常強大,不過巔峰也只存在云鶴宗的千年之前,這一千年的時光中,云鶴宗只出現(xiàn)過兩位七境止玄,可成就終究有限,都被遺忘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所以會山開始的這一場舞拳,不過只是圖個熱鬧而已。
徐圖倒是對云鶴宗弟子的整齊拳術有點興趣,中途不忘點了點身后站的筆直的郭止,囑咐郭止今后訓練徐家軍士,則要更加勤奮一些。
在老宗主與徐圖的旁邊,還坐著一位白膚鳳眼的中年男子,男子給人一種陰柔的美感,他一身錦繡華服,正是從大澤京都千里迢迢觀山的宦官,負責記錄云鶴宗的宗禮宗貌,還有這次會山的弟子比斗。
這些資料,將會被直接收入大澤朝廷,作為明年宗門排名的考量信息。
“嗡……”
悠長的鐘聲余音繞梁,久久未散。
莫辭覺得,云鶴宗會山儀式除了聲勢浩大之外,沒有任何的特別,或許和云鶴宗比較拮據(jù)有關,就連招待徐家城城主與彩霞宗宗主的食宴,最硬的菜也不過就是雞腿。
云鶴宗的菜不行,但酒是真的好,就連喝慣了美酒純釀的徐圖,都認為云鶴宗釀的酒,實屬極品。
拳也舞了,酒也喝了,云鶴宗的老宗主也啃完了兩個大雞腿,所有人都期待的會山比試,即將開始。
楚婆婆站起身子,對云鶴宗的老宗主與徐家城的城主徐圖施了一禮。
“此次會山比試點到為止,還望云鶴宗弟子誤傷了我這唯一的徒兒。”
楚婆婆這話說的,多少有些嘚瑟的嫌疑,誰不知道彩霞宗的余苗十九歲便踏足六境,就算是昆侖宗內的二十歲弟子,隨便挑,哪個可與余苗比天資。
老宗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這個彩霞宗的老太婆說話可真不中聽,可惜自己以半個六境的實力,在這位踏足七境幾十年的老怪物面前,沒啥底氣。
“楚宗主低調了,我徐某前來,就是為了一睹你這位天才弟子的風采?。 ?p> 徐圖對待楚婆婆較為客氣,畢竟是一位七境的宗主,整座江湖的二十人之一,對其恭敬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楚婆婆笑了笑,然后側過臉,對薄紗遮面的余苗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有任何絢爛的步伐,更沒有什么狂拽酷炫的出場方式,余苗一身霞衫,步伐穩(wěn)健,一步步走至廣場中央。
面向云鶴宗之巔,余苗雙手抱拳,重重施了一禮。
再次挺胸,一股磅礴的氣息便由余苗身體向外散發(fā),整座云鶴宗的弟子都不禁面容肅穆。
“氣若如瀾,秋風不沾,確實稱得起天才二字!”
慧心長老淡淡一句,聲音不大,卻都聽在了楚婆婆的耳中。
雖是第一次踏足云鶴宗,但關于云鶴宗的事情,遠在千里的楚婆婆,也聽過不少。
比起云鶴宗這位很少世人的老頑童宗主,楚婆婆最在意的還是有“明師”之稱的慧心長老,明師教出來的弟子,自然不凡,彩霞宗所有弟子都覺得這場會山比試對余苗來說無足輕重,然而只有楚婆婆,心底藏了一絲期待。
余苗釋放氣息,整個云鶴宗的云鶴都被驚的避之山木。
六境,宗師之境,踏入修仙的第一步,更是修行大道完全歸一的境界。
六境的修行人,戰(zhàn)斗時會向外散發(fā)一種無形的氣息,氣息雖無殺傷力卻有威懾力,修行人稱呼這種氣息為“梵”。
修行大道千千萬,所以“梵”的種類自然也數(shù)不清,它的形成與修行人的修煉,經(jīng)歷,思想,還有性格,都有關,所以一旦突破六境宗師,生成的“梵”便是獨一無二的。
余苗看上去雖身子輕柔,又是純陰之體的劍修,所以這適合男性的磅礴氣息,倒讓眾多云鶴宗弟子覺得意外。
磅礴的氣息之中,一道身影緩緩走來,男子體態(tài)憨厚,身材魁梧,面容真摯,一身雪白云服倒和余苗的霞衫十分相配。
“云鶴宗,覺根?!?p>